恰好赏竹徽闻讯赶到,阻止了这场无理的责罚。 三年后,江昖奉命护送楚国公主去“封地”,成为她的府卫,并向邶都汇报她的一言一行。 楚国公主府有一座高楼,公主时常登楼眺望北方,枯坐一整夜。 那年立秋,江昖杀了一个不肯违抗皇命的同僚,提着滴血的剑,登上公主所在的望楼。 赏竹徽听到来人的动静,转身看见他手拿沾血的兵器,微微一笑道:“他终于让你来杀我了!” 江昖单膝跪下,掷地有声道:“属下愿为公主分忧。” 那夜的月色很亮,照在他们身上宛如一层轻盈白纱。赏竹徽慢慢向江昖走近,威严道:“抬起头来。” 江昖听令抬首,赏竹徽勾起唇笑,“是你。” 江昖心中颤抖,“殿下还记得我。” 赏竹徽转眼去瞧扔在地上的剑,问:“你杀了谁!” “一个邶都的哨子。” 赏竹徽赞许地点了点头,“做得不错,剩下的也解决了罢。” 公主府改天换地,江昖成了赏竹徽的近卫,同时也是面首。江昖想,若能这样一生一世地守着赏竹徽,他就别无所求了。 公主是他唯一的君主,他是公主的不二之臣。然而到最后,他对公主说:“臣忠于本心,心外无君。” 他在天下人和赏竹徽之间选了前者,却被告知,赏竹徽与天下人同在,一刻也没有背离过。 楚令仪说得对,他从未真正了解阿徽。他甚至有一瞬间认为,公主和太子原也没什么不同。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享受万人供奉,早已忘却人间疾苦。 他爱阿徽,却不信任她的品格。 他的爱轻如羽翼,廉价无比。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确实不想活了。 楚令仪向前一步,刺破他颈间皮肤,鲜血顺着锁骨流下。亲卫们还没来得及放箭,城门外忽然神光闪烁,包裹着乌剑往后退去。 女娲神力治愈着江昖的伤,阻止族人杀他。 楚令仪连忙伸手浮在赏竹徽身上,想用神力复活她。可女娲没有救她,仿佛在宣示大景气数已尽,这是天命,不可更改。 江昖握着楚令仪的手,语无伦次道:“娲皇神女,你救救她,救救阿徽。” 可不管楚令仪怎么努力,神明的救赎都没有降临。 她想起一年前辰州发洪水,被冲垮的女娲神像曾飞出一颗神珠,神珠一出,洪水就自动退了。她抱着最后的希望,将那颗神珠塞入赏竹徽口中,却于事无补。 江昖有金乌,令仪有神血。 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偏偏没有得到降福。 此后又九十九日,楚令仪和江昖一起跪在女娲庙,祈求娲皇怜悯。后来江昖被副将绑回邶都登基,带走了赏竹徽生的那个男孩,神庙里只剩楚令仪一个人。 再后来,女娲神像塌了。楚令仪将她重塑,不久又塌了。如此反复三次,江昖派人来建起将军庙,神像终于不再崩塌。 赏竹徽口中含着的神珠就是天吴魂珠,神器真水。此神器乃万水之源,也是万物之源,据说有起死回生的神力,但需要极强的灵力牵引。 五百年过去,它神性泯灭,成了害人的邪物。
第129章 召兵点将 楚令仪说:“怪雨连绵时,我打开玉棺,阿徽的遗体早已不翼而飞。见状,我欣喜若狂,以为真水复活了她。可后来茶池人一个接一个地跳江,阿徽根本没有现身,我才意识到,也许,阿徽成了恶灵。” 听完漫长的讲述,李灵溪问:“赏竹徽死后,你可为她拔除同情蛊!” “当然,”楚令仪说,“可阿徽是带着同情蛊死去的,我不确定,她最后的感受是否被篡改。” 江玦说:“眼下看来,她还没清醒。” 楚令仪猛地拔出乌剑,像五百年前要杀江昖那样刺向江玦。江玦手掌张开,结香妖枝倏然飞出,紧紧缠住剑身,让楚令仪无法动作。 “神女杀我也无用,”江玦从容道,“她的恨意不会因为一个江昖后代的死而平息。除非虞朝灭亡,景国复兴,你觉得可能吗!” 楚令仪抿唇不言,与江玦僵持着。 李灵溪思索后问:“希吾神女有一秘术,低阶称为召将,高阶称为请神。可惜我离家太早,未能将请神吟诵的《神书》记下。神尊也是女娲族人,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楚令仪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没有应声。 李灵溪接着说:“若能召来天兵神将,我会保住公主的躯体和三魂。” 楚令仪冷冷回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灵溪说:“公主生性仁善,绝不希望自己死后戕害子民。” 三言两语间,楚令仪动摇了。 李灵溪一手拿着两枚虞符,威胁道:“不教我也可以,无论如何,今日我一定会把赏竹徽请出来。届时茶池百姓没得救,赏竹徽我也不会保。” “别!”楚令仪急忙道,“我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不管召来什么,你都不能毁了阿徽。” 李灵溪不假思索,“我答应。” 楚令仪缓了缓呼吸,在空中画出一道灵符:“这是辰州符,用以启奏神灵,召唤天兵神将。至于能召到什么样的神,得看符主自身的造化。” 李灵溪只看一遍,就把那符的画法记了下来。 赏竹徽用着神器真水,实力不容小觑。李灵溪想,恐怕只有召来祖师希吾,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戒方落下,清脆一声响。 云台花盏迎灯开,今献美酒请神来。 法尺一声,请动天兵;法尺二声,请动神官。 祖师在上,保佑弟子降服恶灵,得获真水,不伤茶池生民。 默念完最后一句,李灵溪的心不由得颤了颤。曾几何时,她还不把无辜人命放在眼里。 这时江玦已站在供桌前,李灵溪睁开双眸,轻手一扬,两枚虞符便扔出去,被江玦稳稳当当的接住。 江玦用妖力推开庙门,一手将虞符重重扣在供桌上。 庙里弥漫着死寂,门内三人向外观望,门外二人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对于虞符的作用,李灵溪有十二分的把握,然而赏竹徽出人意料地沉得住气。 江离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问:“这是在等什么!” 没人回答她。 江玦衣袖微动,李灵溪侧脸看他,只见他眼疾手快地往自己腕上划了一剑,血滴在亲王金虞符上。 这是要用江氏血脉表明身份,李灵溪虽然理解,仍忍不住皱眉。 寂静的将军庙里,忽地吹来一阵阴风。刀枪对决声从三面墙壁里发出,招魂幡像活了一样,战士们挥舞着兵器,奋力想冲出画卷。 李灵溪环视周围,察觉将军神像发生了一些变化。玉料褪去脂白,逐渐显露出人的肤色,仿佛也有了人的体温。 楚令仪愣怔片刻,惊喜道:“阿徽!” 碎玉瞬间向四面八方飞迸,江玦一把拽过李灵溪,退出门外。 待烟尘落幕,众人抬头看向原来神像的位置,蓦然见到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女子。她颈间裹着一圈又一圈白纱,是当年楚令仪亲手缠上去的止血带,隐隐约约还透出血迹。此时,面对楚令仪的呼唤,她却无动于衷。 楚令仪凝声道:“阿徽没认出我。” 萧凡说:“她中邪了,中邪的人六亲不认。” 所谓中邪,不过是个再笼统不过的说法,现下他们还无法确定让赏竹徽狂性大发的诱因是什么。 不给他们思索的时间,赏竹徽召来一杆长枪,径直朝江玦刺去。 “逆贼当死。” 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没有多少情绪,连本该有的愤怒都淡得像城外沅水。 江玦躲闪着,萧凡立即杀上来替他挡枪。趁赏竹徽的目光完全被吸引去,李灵溪画出辰州符,注入自己的灵力,闭目凝思,捏诀请神。 金色箓文在她眼前飘过,她拼命回想希吾神女的画像,可幼年记忆遥远,她已经很难记起来了。 赏竹徽神力极强,长枪舞得像旋风,不多时便打乱萧凡的防御,险些刺中江玦的右肩。 江离着急地唤了声“江玦”,硬生生把李灵溪的思路打断。 李灵溪扫了江玦一眼,又重新回拢理智念咒。楚令仪瞧见她双眸紧闭,长睫发颤,比先前更为急切。 庙外聚起茶池百姓化作的阴兵,正与赏竹徽一起冲撞禁步结界。就在赏竹徽快要捅破法印时,辰州符忽然燃起青烟,飘向沅水的方向。 赏竹徽似乎发现了,庙里真正对她造成威胁的是那两个女人。她当即放弃刺杀江玦,猛然攻向李灵溪。 李灵溪右手朝上,召唤道:“青玄枪来。” 霎时,她手中握了一把杀气腾腾的魔枪,把赏竹徽的攻势挡住。若两人只比枪法,李灵溪未必会输。坏就坏在真水并非凡物,赏竹徽得了它,战力堪比半神。 “娲皇神女!”李灵溪质疑道,“你的辰州符当真奏效吗!” 楚令仪说:“理应奏效!” 理应奏效,便是还未奏效了。 二女以枪攻防,期间江玦和萧凡上前辅助,足足打了快一刻钟。赏竹徽将长枪插入地砖,借力飞上墙檐,想杀出将军庙外。 李灵溪甩出白绫,却被赏竹徽轻易躲去。千钧一发之际,辰州符燃尽了,将军庙里突然绽出夺目金光,赏竹徽被一股力量拽着,重重摔倒在地。 神与半神,到底是前者更胜一筹。 李灵溪撑开眼皮,从金光里看到一根云水发带。妗沄像上回见面一样,用发带绾起长发,金蛇尾鳞片光洁而耀眼。 “妗沄神上。”李灵溪和江玦异口同声道。 辰州符没召来希吾,反召来最擅长控水的江神,也算对症下药。 妗沄抬起手,轻松制住地上的赏竹徽,不由分说就要取走她体内的真水。 楚令仪哆嗦一下,颤声道:“真水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它,谁也不能让我的阿徽身躯腐烂,三魂消散。” 李灵溪也说:“妗沄神上,请您另想办法。” 妗沄摇了摇头说:“天意如此,真水不该留在她这里。” 楚令仪还要据理力争,妗沄却接着说:“我神寿已尽,即将归化自然。赏竹徽是天定的继任江神,有与江水同寿的命数。” 楚令仪愕然问:“这是何意!” 江玦说:“与江水同寿,近乎长生不死。” 楚令仪喜不自禁,“那便让阿徽做这个江神罢!” 妗沄垂眸,“依娲皇神谕,巫儿楚令仪也有神职在身。只是时机未到,去向不明。” 说完这些话,妗沄当机立断,将真水从赏竹徽体内逼出,交给李灵溪。 与真水同出的还有一枚灵符,李灵溪问:“妗沄,那是什么!” 妗沄说:“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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