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中状元郎,为苍夷城挣足了脸面,还未五年便到了如此落魄的境地,可惜啊……” 都是同乡人,看着林子懿长大,也曾托他的福更换了苍夷城的水车、挖通了上流水渠,百姓日子见好,都记着他的恩情,因而不断为他喊冤。 前头领队的将士回头望向喧闹人群,声音高了几分:“此人忤逆陛下、参与前朝谋反,是天下的恶人,尔等再敢帮他辩解,视为同罪!” 人群的角落,白曜目眦尽裂,胸口起伏剧烈仿佛难以抑制心中愤怒,他跟着马车一路随行,只愿林子懿能回头看他一眼。 秦栀捡起石子砸了砸马车车轴,林子懿微微侧首,忽的与白曜对上了眼神,一时间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搅动了一汪水痕,他喉结滚动,逼音成线,将几句话诉在白曜耳边。 “殿下,苍夷城据点已被发现,好在殿下画像尽数销毁。如今前朝旧臣大半被杀,再难有复国的可能……愿殿下隐姓埋名,待长大后容貌有异,就不会再有人知道您的身份。” 可白曜怎会甘心一辈子如老鼠般躲躲藏藏,他铿锵说道:“师父,我一定会救您的!您等我!一定要等我!” 林子懿目光柔和,看着自己亲手培养的孩子,心里的不舍与愧疚不自觉从眼神中流出,他走了,白曜身边就再没有扶持他的人了,可他又是个极其倔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放弃救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复国大计 于是他朝马车后的人群深深一拜,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根簪子,毫不犹豫扎穿了自己的脖颈。 流放千里塔不过是个借口,玄帝有无数种方式让他死在流放的路上,他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可他的死不能没有丝毫价值。 于是林子懿一直在等白曜的出现,他要让殿下亲眼看见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毁去,断了他无法实现的执念,让他放弃危险且孤立无援的计谋,让他对反玄复白彻底绝望,去做一个闲散的普通人。 无他,平安顺遂便是长辈最后的期许。 一时间血流如注,人群作鸟兽散,不少妇孺老少吓得尖叫出声,街口很快便淌满了鲜血。 白曜瞬间呆愣在原地,他踉踉跄跄逆着人流而上,手忍不住伸向林子懿倒下的方向,为首的看守将士已然发现了他,秦栀瞧着不对劲,连忙挡在白曜身前,紧紧抱住他往后退去。 他身子颤抖,在秦栀的安抚下逐渐恢复神智,她拉着他的手随着人流钻进小巷,轻声道:“人扎了脖子便是神仙难救,莫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小白,你该报仇的!” 若这世间有人能懂他,定然是眼前目色坚定的女孩。 所有人都劝他好好活着,劝他隐姓埋名一辈子别再想着报仇,唯有她一直鼓励自己,一直对他说,白曜你可以的、你一定行、你不能放弃! “小白,还有我在。”
第40章 深渊 “今年大同派有一个进入尚学院的名额,尚学院是整个九天大陆师资最好的学院,培育了许多闻名天下的名仕。” “而入学条件颇有些苛刻,除去笔试外,骨龄需得在十岁以下,咱们大同派教徒还没有如此岁数的孩子……” 大同派商议时,柳凝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谁说没有近几日我引荐了两位小友,刚好一个八岁一个九岁,倒可一试!” 秦栀与白曜立在屋中,目光小心翼翼扫过在座的每位前辈,个个面色慈和端庄,温而有礼。 秦栀轻轻推了推白曜,给前辈们介绍道:“兄长秦柏自幼敏而好学,我觉得这个名额应该给他。” 白曜猛地回头望她,他心里很乱,尚还停留在失去林子懿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下意识便要拒绝,可秦栀扯着他的衣角又补了句:“阿兄,你不是一直想去帝城读书吗,如今便是最好的机会,阿兄不必担心阿栀,阿栀会留在这里等你学成归来的!” 没有一个字提报仇,却字字都在提醒白曜,他得攥紧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回到帝城培养起自己的新的势力,再逐渐向仇人报仇,哪怕是新帝。 对秦栀而言谁做皇帝都跟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可她永远支持自己亲近之人的决定。 夜里,两人如从前一般寻了个柴房猫了进去,蹲在架子下面守着月亮数星星。 没有人能发现他们,这里便是最寂静安全的秘密基地。 “你也有大仇要报,为何把机会让给我”白曜声音闷闷,还有些嘶哑,显然是偷偷哭过。 秦栀不曾点破,她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读书我不在行,这个机会就算给我,我也抓不住,可你不一样。” “尚学*院皆是有才学的青年俊杰,若这个机会给了你,你能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白曜再次红了眼眶,月色下他尚未褪去稚气的脸庞不自觉成熟瘦削了许多,他搂过秦栀肩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等我,青青,等我回来。” 过些时日,白曜便要随大同派的前辈去往玄帝城求学,秦栀留在大同派寻了个打扫藏书阁的差事,无意间发现了几本修炼内力的古籍,便悄悄钻研起来。 不知怎的,明明与书中所说做得一般无二,可每次运转内力都会浑身剧痛,她又是个实打实的倔脾气,非要硬撑着运转了一个周天方才作罢。 某天夜里天正下着薄薄小雨,白曜被大同派前辈传唤过去听宣讲,秦栀独自留在藏书阁读书。 忽然身后窗户被风吹开,大雨淋湿了货架,幸好秦栀早将靠近窗户的书籍移到了旁的地方,因而未有损失,她小跑过去将窗户关好,身后蓦地一凉,似是有什么尖锐之物抵在了她的后心。 “别动。” 那人低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尾音有些发虚,空气里是湿润水汽无法遮盖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不辨后者身份,秦栀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似是这些时日的人生变化让她心态沉稳了不少。 他压抑着咳嗽声,道:“有没有吃的” 原来是饿了。 秦栀松口气,只要不是想在大同派偷抢东西,那便没什么大碍。 她不想招惹祸端,因此转身垂着眸子不去看他,从袖子中缓缓摸出半个馕,递到他身前。 那人夺过馕大咬了一口,似是牵动了伤口般脚下不稳以剑拄地,不断吸着冷气,秦栀忙背过身去,又说了句:“你身上血气很重,如果需要药材,我可以去外头帮你讨一些。” “不必,”他冷眼睨了睨秦栀,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心里警惕松懈几分,“你去做你的事,不必管我,雨停后我会走。” 于是一人倚着窗户吃饼,一人点了蜡烛,仔细钻研修炼古籍,今日她换了本学习,岂料刚一运转便小腹绞痛,她“啊”了一声扑倒在桌上。 似是吓到那黑衣人,他在黑暗中拔剑的声音十分明晰,秦栀倒在地上蜷缩成团直抽冷气,却还是分了神开口道:“无事,我肚子疼罢了。” 黑衣人收剑入鞘,自远处偷偷打量了秦栀一阵,沉静的声音传来:“你这是练功出了岔子,若是运气不好,怕是有内力倒流、走火入魔的趋势。” “啊” 秦栀大惊,不自觉抬头望向声源所在,却猛然发觉行为的不妥,又垂下眼帘。 她本就与那黑衣人无甚瓜葛,何必窥见他的容貌给自己招惹祸患。 他倒是不在意,抱着胳膊远远望着秦栀,问道:“你身上气息很熟悉,是雷属性的本命灵兽吗释放出来给我看看。” 秦栀知道此人也许是个灵师,且说话语气似是没有恶意,于是乖乖听话,让本命灵兽附体,巨大蔚蓝翅羽自身后展开,雷电的噼啪声与屋外雨声交相呼应。 “果然……”黑衣人探头瞧了眼她书上所写内容,不禁笑了几声,问道:“你用这法子试了多久” 秦栀掰着手指算了算,道:“这案上几本书我都试过,约摸有七八日了。” “七八日”黑衣人声音还高了几分,“七八日都还没死” “……” 秦栀有些无语。 出于对灵师前辈的尊重,她虚心求教道:“前辈,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书没有问题,里面的功法也是极好的。可它不适合你,你可知内力修炼需得寻到与属性相通的功法才能修行,若你一个雷属性灵师用火属性的功法来修炼,怕是不出三日便要爆体而亡,你运气可真好。” 秦栀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有几分后怕,可听到“运气”二字时她又不由得想起白曜来。 瑞兽白泽会给身边人带来好运,难道是他庇佑了自己 “你也别想着自己福大命大了,说不准如今你体内经脉紊乱,离死不远了呢。” 方才还心有余悸的秦栀此刻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问道:“啊那……前辈,我该如何是好” 黑衣人似是招了招手,“看在这个馕的份上,过来,我帮你瞧瞧。” 秦栀有些犹豫,可发觉沉默气氛愈来愈冷,她还是站起身合上眼一步步摸向黑衣人的方向,在他面前转身盘腿坐下,他在其身后点了几处穴道,接着一股温热的力量涌入秦栀四肢百骸,她舒服得轻哼了几声。 “多谢前辈,我感觉身上好轻松,好像飘到天空了一样……” 秦栀正感慨着,黑衣人发了话:“闭嘴,我只运转这一次,记不记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听罢秦栀连忙聚精会神,感受着那温热的内力流转的每一个动作,那黑衣人说是只运转一圈,却引导着秦栀用她自己的力量足足运转了三个周天才作罢。 “看清楚了,这是引雷诀。” 窗外忽的一白,接着巨雷声响起,似是擦在了秦栀的耳边,她浑身一震,识海中多出了一张金色符文。 这便是黑衣人所说的“引雷诀”吗 “引雷诀顾名思义,可引雷入体,也可化雷为己所用,是雷属性灵师入门的必修之课……” 在黑衣人的教导下,秦栀听得十分认真,仔细记下他说的每一个要点,心里暗暗在想,待来日修为大成,定要引一道天雷劈死那些闪电魔狐! 运功后黑衣人有些虚弱,秦栀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包递给他道:“您帮了我,我很感激您,这是止血药,您快些用上吧。” 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他一巴掌拍在秦栀后脑,“行了小东西,谢过你的药。” 秦栀刚想说不必谢,可脖颈微凉,一转头便看见薄薄剑锋抵在命门,吓得她浑身冒冷汗。 他声音冷冽异常,犹如鬼魅呓语:“你身上龙涎香太重了,我既然帮了你,你不妨告诉我,这香味从何而来” 龙涎香……那是什么难道是白曜身上的香气。 “我并不想杀你们,可若放过了你们,我便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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