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点了点头,难怪四卫中,羽弗冬和淮枢宁要更亲近些。 “六业大人也是同样情况吗?” 羽弗冬回道:“六业不是,六业早先是给二皇子备的亲卫,后来他武比文悟性高,又是水性……” 提到“水”字,羽弗冬停了一下,看了眼楼兰,又想到楼兰应该都知晓,接着道:“魔为火,所以跟着淮枢宁的,大多都是天生克火的妖。” 连曲衔的鬼杀阵,都是驱水克敌的。 楼兰笑了一下,似悲伤无奈却也别有深意。 不是所有的水,都能克火。必要之时,水可作油助燃。就比如…… 楼兰闭上眼,深吸口气。 羽弗冬忽然伸手。 “我能,给你号个脉吗?” 楼兰不解,但也还是将手腕递给了他。 羽弗冬三指叩上,低眉不语。 楼兰淡声道:“我是魔,你应摸不到我的脉象。” 楼兰说的没错,羽弗冬能感到自己的两指腹下空荡荡没有跳动,唯有心脉还有些动静,却也号不出个所以然。那心脉动如同水滴在蛛丝上,和他知道的所有脉象都不同。 昨日淮枢宁夜审复燃会的那群人,来回拉扯时,从怅烟的表情反应中,捕捉到了一丝讯号。 在淮枢宁提到“楼兰也不会杀我”的时候,怅烟露出了瞬间的轻蔑一笑。 于是,羽弗冬想到了毒杀一招。审问结束后,他就给淮枢宁断了脉,淮枢宁心跳有力,眉眼精神的,断然是没有中毒的。 何况,龙体本就号称百毒不侵,她从前能抗住蛊,也自然能抗住毒。 今日给楼兰号脉,并非心血来潮。他也是想双方都查验了,好让自己安心。 但是,魔似乎真的与其他生灵不同,好奇怪的脉,他从未见过,还怎么判断? “……心脉还是可以感觉到的。”羽弗冬收回手。 “我身体很好,还能活。”楼兰说。 “淮枢宁说你看起来比之前虚些,我瞧着也是,所以才……” 羽弗冬话还没说完,忽听楼兰一笑。 这声笑轻似风,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笑音,惊呆了羽弗冬,而楼兰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更是让羽弗冬怔愣。 “日夜与我同塌而眠,我到底虚不虚,她自己心里有数。” 羽弗冬讷讷道:“倒也不是这个虚……” 奇了怪了,楼兰虽什么都没说,可羽弗冬却觉得,他那句话,就像扔了个十全大补的绘春全图,砸在他的面中,让他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羽弗冬道:“我去前院替你瞧人。” 楼兰叫住他,指了指墙上镂空的窗洞。 “帮我在这里支个座。”他吩咐道,“你就让他们到另一边来,只要他们说话,我听声音也可判断一二。加上你的描述,或许真能医治。” “好!”羽弗冬乖乖跑腿去了。
第50章 转化 楼兰是在十几日后, 确定怅烟消失了。 他说出寒鸦巷三个字后的半个月时间,他再也没见到那只鸟。那只黄色的小雀——怅烟用来联络他的为化形小妖。 他站在公主府繁茂的树林中,望着被交错的树冠割裂成碎片的天空。从澄净的蓝色等到夜紫,空等了十几日, 也没等来那只鸟。 他与怅烟失去了联系, 或许是怅烟逃离了华京, 或许, 是她死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淮枢宁,他甚至怀疑,那日听到她说“人去楼空”,其实是自己的幻觉。 他有些迷惘。他应该做些什么, 或者恨些什么。但怅烟只是一个维系着母亲的过去, 维系着妹妹的将来的旧人, 他同情敬佩,却也陌生。他与怅烟之间, 也仅仅只是有绮柳这个微弱的关联, 去掉绮柳, 他甚至不知道要在怅烟那里寄存什么样的情感。 因而对她无声无息的消失, 楼兰平静又不安。他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感觉,他的心情像熄灭的火堆, 平静的灰烬中, 隐隐藏着些想要燎烧起来的焦躁。 每一晚, 从深夜与淮枢宁中将自己打捞出来后,他就会失眠迷茫。他要的答案就在咫尺, 他伸手的距离。 但他问不出口。 何况, 他也不知道,问出答案后, 自己该怎么办。 “你最近,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淮枢宁忽然转身,睁眼看他。 楼兰没能收回的目光被她抓了个正着。 他避开注视,沉默了好久,摇了摇头。 “羽弗说你,这几日都不太高兴。”淮枢宁支起胳膊,侧躺着看他,“是因为什么?” 楼兰闭眼,不打算回答。 “前阵子还好,他说你不高兴,不开心,总是皱眉,心事重重,但我晚上检查,也没觉得你心事重重,与我行高兴事时,还挺投入。” 楼兰眉头蹙了起来。 淮枢宁绕着他侵伸来的墨色发缕,“但是这几天,的确能感觉到你不高兴。” 楼兰道:“羽弗在医学之道上,没天赋。” “你说这个啊……”淮枢宁舒开眉头,“多担待。羽弗已经是那些医士里出类拔萃的了。本来,他也不是走医道的,是我们急缺,他又一点就通。” 楼兰摇头。 因他不能出院子,羽弗冬代他行医,他则通过羽弗冬的描述,斟酌着给病人开药方。 可是,医术这种东西,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羽弗冬也尽全力描述钻研了,但依然不理想。 两人“影子”行医时,总要发生摩擦。全部都是他嫌羽弗冬转述不清,抓不到重点,医法太笨拙,且还教不会。 羽弗冬的那套医术,是跟人学的,方法过于陈旧,且已经无路可走。每次楼兰教他换自己的方法来,羽弗冬都会:“我听不懂,你就告诉我脉象怎么对应?” 脉象,那些人行医都靠脉象来揣测琢磨。但这如同雾里看花,根本抓不到核心。他从不看脉象,而是看伤看病本身。 万物病恙,都能通过透出的气和相看到。他凭气味,看神色,就可抓到病因。但这些,他教不会羽弗冬。 “是嫌他笨吗?”淮枢宁笑了起来。 楼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的原因,我行的道,与他们不同。”楼兰说。 “羽弗也同我说了,你行医的方法,与其他人不同,甚至和尹宗夏也不太一样。”淮枢宁好笑道,“我好奇,你是怎么学的医。” 楼兰不语。 他行医治病的确是跟着尹宗夏学的,但尹宗夏引他摸到门后,他便发现了门后的另一条路。尽管偶尔还是会因为缺经验,拐回尹宗夏的那条妖医之路上,但大多数时候,他靠的是自己的琢磨。似乎,他天生就知这条道,该如何走。 “楼兰。”淮枢宁说,“人皇留给我们的太庙石碑中,有一条预言。每一条龙的降世,都肩负着相应的责任。我想……三哥,应该是注定要行医的吧。” 楼兰怔了一下,默默转过身去。 沉默良久后,他说:“我不是。” “嗯,我知道。”淮枢宁声音很轻,“你是楼兰。” 次日清晨。 楼兰静静坐在墙后。 这是他每日看诊的地方,面对着一面墙,摆一张桌,放些纸笔。而墙的另一边,是由公主府的侍卫们层层查验身份后放进来的病人。 之前,没什么限制,只要身家清白病情属实,就都能进来瞧病,可后来,加上复诊回诊的,人多起来后,又是混乱难管。有次,还有人浑水摸鱼ῳ*,翻墙进来瞧楼兰的模样。 不得已,淮枢宁出面规定了人数,每天放进来瞧病的不得超过三十个,敢有逾矩者,逐出门去,永不再医治。 楼兰将龙蛋取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接着,放空自己,等待羽弗冬。 眼见着墙那边的人越来越多,却迟迟不见羽弗冬现身。 “小楼大人,来了吗?”墙那边,有人提高声音问。 楼兰抬起头,还没回答,就听另一道声音回:“来了,我都闻到香味了。” 楼兰怔愣,上下看了看自己,小声问:“什么……香味?” 声音尽管小,但还是被人听到了,七嘴八舌道: “药草香。” “一种好闻的花香。” “总之是小楼大人有的,像药味,但很香。” “甜的。” “放屁,是苦的,不过是好闻的苦,苦香苦香。” 楼兰松了口气,心知,他们说的应该不是魔的气息。 “今天羽弗大人是不来了吗?”有人问。 “不好说,最近,好几个重臣被抓到刑狱司,羽弗大人肯定忙……” “抓的是人族的,还是妖族的?哪个多?” “那当然是咱们多,这朝廷毕竟都是妖在……” “快闭嘴,哪是你们能说的,嘘——” 墙那边顷刻安静了,这种突然的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变成了话家常。 “小楼大人——”有人慌张跑来,听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怀里应该还抱着个病了的孩子。 孩子的呼吸声,让楼兰直接站了起来。 “心疾……”他喃喃道,“是之前看过的……” 他记得,龙蛋丢失那天,他看过一个天生患有心疾的孩子。他给孩子的母亲开的有药方,但这么多天过去,并未见那个母亲再来复诊。他让羽弗冬嘱咐公主府的侍卫们,若是再见到这对母女,一定要让她们到府里来。 “今日羽弗大人不在。”有人好心提醒道。 抱孩子的人说:“我知道!可这孩子浑身滚烫,已经一天一夜滴米未进了……” “唉哟,那就严重了。”有人多嘴道,“公主不让咱见小楼大人,这就没办法了。” “我知道!”抱着孩子那人说,“我就是公主府的……哎呀!这,大人,这孩子也是公主殿下嘱托要好好照顾的……” 楼兰抬头望了眼天,思索着,让他把孩子从墙那边抛进来,自己能不能接到。 不行,这孩子不能抛。 他走到月门那里,犹豫了片刻,说道:“这里来。” 抱孩子的人,脚步声跑到了月门前。 楼兰伸开手臂,跨出去了半步。 墙的另一边静悄悄的,不必看也知道,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这里,等着一睹他的模样。 这个时候,桌上忽然一响,龙蛋高高跳起,跃出了围墙。 众人的目光被突然跳起的龙蛋吸引,发出惊呼声。抱孩子的人移动视线的瞬间,怀里一轻,余光就只瞥到一抹绮丽艳色,紫不紫红不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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