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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这……” “何管家，我还没说你呢，以后说话不准这般语气。” “……是，少爷。奴才不敢了。” “这位小兄弟也不必惊慌，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到我们这边来。” 首富公子说完，柳权依旧处在呆愣中。还是老刘拽了拽他的胳膊，才将他唤回神。 柳权面色极尴尬，又想拒绝，但在看到对方煞是好看的脸后，喉咙像是卡壳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那公子又是温柔一笑，道：“这边请吧。不过还是要排队哦。” 柳权彻底变成了哑巴，活了这么大，从没有人和他这么说话过。竟有人说话这么好听，不管是语气还是说话的内容都是那么好听。柳权又只是点了点头，傻乎乎的。 事后，柳权自然再不能为农户地主挑粪，但如老刘所说，那日领得够他吃喝一段日子了。当天，回到乱葬岗后，柳权还在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 “首富公子？顾谦……”柳权手里拿着馒头，啃了一口后，喃喃道：“真是一个好人！”想着想着，柳权突然起身，道：“对啊，今天是中元节！老刘说，顾公子是中元节子时出生……”想此，柳权将馒头放好，跑了出去。 路上，他花钱买了个祈愿灯。 那是他自爹娘死后难得开心的一天。 到了最近的一个河边，柳权先是看了会满月，而后对着已经放下的河灯许下心愿：“望神界上神，保佑顾公子一世顺遂，平安无忧！” 放完河灯许完愿后，柳权又在河边待了一会儿。就是这会子功夫，他居然看到了应该给他发月钱的人。虽然也没有指望对方今晚会给，但是柳权还是走了过去。 “钱捕快，来放河灯？”老钱时至今日升职了，在天京城名捕庄羽手下干活。见到柳权更是没好脸色，这半年乱葬岗基本上恢复正常，老钱甚至想过一脚踢了柳权。此刻，见他出现在这里，又恰逢十五，老钱索性装作不认识柳权。 柳权无语片刻，转身走了。他知道钱捕快是不打算给月钱了，若是找他要，两人势必会闹翻脸。只要还想在天京城生活，就没必要得罪官家。柳权太知道这点了，自认吃下这闷亏，反正他也不打算留在乱葬岗了。明日他就去找点别的事做。 其实留在乱葬岗这半年，除了一开始觉得那地方荒草丛生，阴森可怕，后面也就渐渐习惯了。什么诈尸、吃尸体这样的事，他从没看见过。反倒在那样的鬼地方里，不会有任何的歧视。现在好了，周围人已经没那么排斥他了，他也可以带着顾公子给他的那份帮助，重新找个“体面”的活。 柳权如此想着，回去路上心情变得轻松了很多。只是就在他到了乱葬岗入口处时，他第一次撞见了奇怪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乱葬岗（八） 阴谋识破还真相（4） 岐奉行看到这里，已经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正是藏身于破庙里由污秽生成的怪物—— 那怪物黑乎乎的一大团，黏稠且腥臭，身体会变换任何形状，但成不了人形。它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两只眼睛小而狭长，嘴巴却是无比大，张口即能吃下一头成年牛。它还有一条黑色长舌，舌苔上是一张张人脸，密密麻麻。因为长期食用腐烂的死尸，难以消化，怪物有时候会吐出一大堆黑色泄物。臭到让人晕厥。 柳权在看到怪物后，惊吓得摔倒在地，又因为看到那一摊泄物，恶心得他趴在地上疯狂呕吐。“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柳权手脚并用地往外爬，但因为惊吓过度，完全使不上力气，连站起来都困难。 岐奉行对他的同情又加重了几分，倒真是一个苦命人。 人界乱葬岗诸多，但也不是每个乱葬岗都会生成如此恶心的玩意。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地方是元初上神的庙祉，总有凡人来此信奉。长此以往，怪物得以生成。柳权哪怕看守的是别的乱葬岗都不会碰到这样的丑东西，但偏偏是此处，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元初对守镜神官的惩罚源源不断。 怪物打量了一会儿柳权，现下它并不打算吃掉柳权，一是它不吃活物，二是柳权对它还有利用价值。自打柳权住进破败的神庙，它便注意到柳权身上那面宝镜。 见柳权时常将镜子拿出来擦拭，不仅如此，还能唤醒镜子。镜子里出现的多是柳权的爹娘，怪物从窥探中知晓，此面镜子可以看到过去的记忆。如此宝物，怪物当然想收入囊中。 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怪物无法现身。唯有到了中元节，才会有形体。总算等到了这一天，所以怪物突然出现在柳权面前。 柳权毕竟是肉体凡胎，哪里见过这样的丑东西，哭喊着求放过。 怪物笑嘻嘻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我也不会放过你！哈哈哈哈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是我的，别想走，永远是我的！哈哈哈哈！” 柳权越听越是惧怕，他不知道这丑东西究竟是何意，惊慌问道：“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怪物突然停止大笑，忽地一下凑到了他面前，虽然没有鼻子，但是柳权觉得它就是在嗅自己。不仅嗅，它还伸出了那条长舌，舌头一出，柳权差点晕厥过去。 只因舌头上都是脸，全是人脸！ 柳权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宁愿疯掉或者昏死，也好过现在被如此恶心的怪物纠缠折磨。就在他神经要崩溃之时，怪物的舌头扫到了他的行囊。只是它的舌头刚扫过去，一阵金光便打了过来，怪物的舌头被击中，疼得它嗷嗷叫唤，“啊啊啊啊好疼啊好疼啊！不愧是宝物，如此厉害！如此厉害！” 柳权瞬间就明白了这怪物想要的是什么，可“召忆”是他即便失去生命也要守护的东西，他绝不可能交出去！ 许是刚才召忆保护了柳权，让他心头的惊恐消散了一些，抖着身体道：“我不会把镜子给你的，你休想！就是死我也不会给你的！” 本来还在叫喊的怪物，听了柳权的话，又发出了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我不仅不让你死，我还会保护你，只要你待在这里，就永远不会有人敢伤害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我的宝贝，你是我的宝贝！哈哈哈哈哈留下来，反正我不会让你走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别想走出去！” 柳权听了它的话后一阵干呕，他知道这个丑东西并不是要自己，而是要那面镜子。它肯定早就知道，镜子只有自己能启动，所以它不让自己走！ 这个恶心的家伙！ 柳权忽地将镜子往怪物身上一砸，丑东西始料不及，被镜子砸到，当即痛得它四处飞蹿。 柳权见此，拿着镜子就往外跑！他一刻也不敢停，死命地奔跑。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会跑进破庙里？方向不对！ 方向不对了！ 此时，柳权的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跑不出去了，他根本没有记错方向，只是往哪个方向跑已由不得他…… 柳权哭了，那些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他跪倒在地，看着眼前的神像，露出了一丝绝望的笑容。 “上神，您对我的惩罚究竟要到什么时候？！算我求您，您让我灰飞烟灭吧……我求求您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贪恋红尘，我更不应该……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啊啊！！！” 哭喊声在井内回荡，那是掺杂着无尽的悲恸与后悔。 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砰——” 又一片碎镜化为粉末！ 岐奉行一只手已经紧紧握拳，眼里的怒火毫不掩饰。果然如他所想，元初不会轻易放过守镜神官。或许井上那丑东西也是拜元初所赐！岐奉行眯了眯眼，再一次想到守镜神官那句“厌恨世人，厌恨所有”，想来元初惩罚守镜神官，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 也罢，且先不去想那些，紧着眼下的事情解决。岐奉行加速看起了柳权剩下的记忆。 * 柳权在破庙里哭晕了过去，再醒来后，他躺在一堆杂草里。此处，正是先前无忧被马车甩下去的地方，也就是乱葬岗真正的入口处。 柳权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本就单薄的身子晃晃荡荡，看着眼前的小道，他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沿着此小道走至乱葬岗深处，里面有一座破烂神庙，神庙是元初上神的神庙，但是神庙里住着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 柳权的家传宝镜被怪物抢了去，并扔在了一口深井里。不仅如此，他还答应怪物一件事，每月送五具新鲜的尸体过去。等送够了一百具，怪物就会将神镜还给他。 昨夜里他还想着离开乱葬岗，找个“体面”点的活，一睁眼这个想法已经彻底没有了。随之没有的还有他眼里好不容易出现过的希望。 柳权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尸体堆积处走去。这月已经过去十五天，他要在剩下的时间里，找足五具新鲜的尸体。好在怪物除了让他搬尸体，别的坏事倒没让他做，要不然柳权真的会过意不去。 如此浑浑噩噩地过了漫长的一个月。到了八月十五中秋那天，柳权又一次遇到了让他钦慕的顾谦。 顾谦公子还是那般温文尔雅，得体有礼。他为人正直善良，在他眼里，好像就不存在贫富尊卑。而且他跟任何一个人说话时都是面带微笑，语气轻柔，哪怕对方看起来又脏又破又臭，他也丝毫不介意。 柳权觉得顾谦像天上月，虽不如太阳那般闪耀，温暖着所有人，但他像月亮，至少照亮了柳权阴暗的心。 顾谦对柳权有印象，广发善缘时甚至多给了柳权一些粮食。柳权当场又成了哑巴，他心存感激却自知无以为报，又觉得自己愧对顾公子的帮助。总之，柳权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脸涨得通红，朝顾谦深深鞠了个躬。 顾谦怔愣，笑道：“柳兄弟，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你不用行此大礼。” 柳权：“……” 柳权想说，这不是大礼！但因为太紧张，他连句“谢谢”都说不出口。他实在是懊恼极了！ 顾公子走后，老刘告诉柳权，说：“我听说顾公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去拜师修仙了！” “修仙？”柳权一脸疑惑，惊问道：“顾公子要修仙吗？那他家……”柳权的意思是，顾公子若是去修仙，他家那么大产业谁来继承。 老刘一副很懂的样子，道：“家大业大也不能和修仙比啊！之前有仙师路过顾公子家，说顾公子有仙缘。顾老爷一听，当即就求着仙师收下顾公子！” “真的？”柳权有些不大相信，可是看老刘说得好像真的有这样的事似的。 老刘：“那还能有假！你不信啊，再过两个月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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