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可以躲开的, ”虞惊意道, “但我毕竟已经堕魔了,魔都是阴毒狡诈的,是不可教化的......这是自我幼时入太虚剑川,师门长辈反复教导之事,我虽是个懦弱之人, 却不敢忘......” “虞师兄,你先别说话,我能救你!” 云挽说着便举起了手中的剑,她能看到虞惊意身上丝丝缕缕的魔气, 而她的剑是可以将魔气斩断的,虞惊意堕魔不深吗, 尚还有可挽留的余地。 虞惊意却一把按住了云挽的手,冲她摇了摇头:“不必救我, 我本来就不想活了......阿昭当初就是在堕魔之中身死,我如今也只是再体验一次她所经历的痛苦罢了。” 云挽抬眸看向虞惊意,她不明白:“虞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又到底想做什么?” 虞惊意却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自嘲。 “其实那时在路上,你与沈鹤之遇上的,的确是我,”他道,“只不过我先一步认出了你们,提前做了伪装。” “来归墟海是我的选择,堕魔也是我的选择,若不这么做,我没办法深入魔域,更无法在这充斥着魔气之地斩杀越无疾,有苏濯灵杀了我的爱人,我便也要杀了她的爱人,让她也体会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我只是,想为我的妻子复仇。”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苏濯灵杀死了崔檀昭,虞惊意便也杀了越无疾,或许这样的结局,本就是早早注定好的。 他吐出一口血来,脸上却仍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与阿昭其实......早便有了夫妻之实,我与她也早已许过终生......在我心底,她一直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是我拼尽性命也要守护之人。” “可是我又是这般的懦弱无能,不似沈剑君那般,能习得最强的剑术;也不似祝师妹这般,敢于与几位长老抗衡......我始终无法带她逃出那座困住她的牢笼。” “阿昭做过很多错事,但这其实不能怪她,她也只是在求救罢了,她一直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可是始终没有,从来没有,就连她父亲也不愿救她......” 虞惊意的声音竟哽咽了起来,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口鼻中涌出,他踉跄一步,云挽想去扶他,他却躲开了,只勉强用剑撑住了地。 “祝师妹,竟没想到,我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人,会是你......从前阿昭伤害过你,我亦没能帮上什么,还任由我师父打压你......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我也始终在想,若我能再勇敢一些,若是我再勇敢一些......” 他看着云挽,像是在哭,又好似在笑。 “祝师妹,你说,若是我再勇敢一些,结局会不一样吗......若是待我在下面再见到阿昭后,我认真向她道歉,她会原谅我吗......” 他说得越来越慢,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整个巷子也随之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云挽才猛然惊醒了,而虞惊意也彻底没了生息,他已经死了。 因着从前的那些事,云挽对虞惊意一直都很疏离,但此时此刻,她却还是忍不住的动容,那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她想起许多年前,母亲刚去世时,便是虞惊意主动找上门,带她去的太虚剑川。 那时虞惊意也安慰过她,所以在那份悲恸之下的初识,他给她的印象其实不差,只是后来在太虚剑川的经历,又将那份不差的印象消磨了,直至此时,云挽才重新忆起这些。 那时的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这位虞师兄,最终会以这般姿态死在她面前。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云挽回头看去,就见沈鹤之已经赶过来了。 有苏濯灵跟在他后面,此时的她仍狼狈至极,她的脸色很苍白,发鬓完全散开了,那九瓣赤色狐尾和一双狐耳之上也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只是她的肩上却披着一件雪色的外衫,那件外衫很宽大,将她周身的残破完全遮挡住了,云挽看得出来,那是沈鹤之的衣服。 她的目光从有苏濯灵身上转过后,就又望向了沈鹤之。 青年抿着唇,额间的赤红剑印将他的面容映得愈发寂冷,那双眼眸也漆黑幽深,倒仍是那般的清冷之态,仿佛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但云挽却觉得,他应当是不平静的。 毕竟他在有苏濯灵面前,向来都是不平静的。 他走在前面,那狼狈的少女在他身后,便好似是被他仔细护着,带着种说不出的暧昧,看着很是般配。 “他这是死了吗?”有苏濯灵却在此时开口了,她看着虞惊意的尸身,笑了起来,“他倒是死得正好,也省得我再去找他报仇了。” 云挽微蹙起眉头,她发现有苏濯灵虽在笑,眼底却是一种消不尽的痛苦与怨恨。 “你看我做什么?”她并未收起她的恶意,“你还想杀我不成?我可告诉你,你的沈师兄爱我如命,是绝不可能允许你伤我分毫的!”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云挽就径直向她走去,在她有所反应前,她已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 此举太过突然,有苏濯灵被那一巴掌扇得向侧旁歪去,她本就受了重伤,如今这般险些站立不稳。 “你竟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有苏濯灵捂住了立即红肿起的脸颊,望向云挽的目光愈发怨毒。 越无疾之死与刚刚的经历显然对她刺激不小,她如今几乎处于某种歇斯底里的疯癫状态。 “沈鹤之!”她竟向侧旁的青年叫嚣了起来,“你将她杀了!只要你将她杀了!我就是你的了!” 云挽抿着唇,同样偏头看去,便恰对上了沈鹤之的目光。 他没有看有苏濯灵,而是在用一种极为认真地眼神看着她,那是一种让她读不懂的哀伤。 “沈鹤之!你为什么不动手!你快杀了她!” 沈鹤之终是将视线落在了有苏濯灵身上。 “你可知,在你落难之时,云挽一直主动劝我救你,她说,任何一名女子都不该受到那样的凌辱,即使你不久前才对她做过那样的事......” “有苏濯灵,”他看着她,“你当真要如此是非不分吗?” 有苏濯灵终于噤声,她脸上沾着泪水和血水,这般沉默下来,便仿佛是露出了空洞的茫然之色。 而片刻之后,她竟吐出一口血,整个人软倒进了沈鹤之怀中。 沈鹤之惊了一下,他下意识就扶了她一把,随后却又急忙看向了云挽。 “我......” 他想解释,但对上云挽的视线后,那些解释的话却又被噎住了。 她太平静了,那样安静望着他的眼神,并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 “师兄先将她安置到客栈吧。” 云挽其实看得出来,沈鹤之对有苏濯灵,一直都带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挣扎,他也从来都没真正放下过她。 她此前还有些犹豫,这时却彻底明白了,她发现她竟没有太难过,反而轻松起来,也或许这其实是她早就料到过的。 “云挽......” “师兄,”她打断他,“我还要安葬虞师兄的尸身,从前是他带我回的太虚剑川,我好歹也算是承过他的情。” “更何况,有关于虞师兄之事,我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师兄还是先回客栈吧。” 她这略有些冷淡的态度,似是让沈鹤之怔了怔,随后他便低低地应了声“好”,没再多解释什么。 待到沈鹤之带有苏濯灵离开后,云挽便走向了虞惊意的尸身,神色间也露出了几分凝重。 虞惊意堕魔并闯入归墟海一事,乍一看很合情理,但细想之下,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比如说,他既是炽烈血渊的守渊人,又是如何会走上堕魔这条路的,他前往万魔城时,跟随的那队魔修,又是他通过什么途径认识的。 再比如,有苏濯灵身份暴露并来到魔域已久,虞惊意既想报仇,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反而到了现在,才做出了如此惊人之举。 云挽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应当有一个推手。 虞惊意的这番行为,或许是受到了谁的蛊惑。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云挽心中其实有一个猜想,但她并不能肯定,因为直至此时,她仍无法确定,戮心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若背后推动之人当真是他,那他此时就一定不在归墟,而是在昆仑,那这就是杀他的最好契机。 云挽几乎克制不住心中的焦急,恨不得能立即回到昆仑好好调查一番。 她将虞惊意的身体安顿好后,他的神元也彻底散去,照霞剑再次变作无主状态,在云挽的注视下,化作灵光飞入了空中。 剑主死亡,剑便会自行飞回剑冢,等待下一任主人来拔剑。 做完这些,已是傍晚,天色渐暗,空气中的魔气浓度也在加深。 腕间银铃作响,她回头望去,就见沈鹤之已站在了她身后,像是在等她,又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可惜云挽现在并不想再听他说什么。 “师兄怎么来了?” “我……是来接你的。”
第099章 云挽跟着沈鹤之一路往客栈走,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逐渐沉下,夜空中便现出了零碎的星辰。 四周的魔气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沈鹤之问她:“你可有何不适?” 云挽看了他一眼, 轻摇头, 沈鹤之就又道:“其实虞师弟的选择,我能够理解, 他与崔师妹从前就有情......” 见云挽不答, 他犹豫了一下, 竟道:“虞师弟被大长老收作弟子后, 大长老便将崔师妹许配给了他, 崔师妹从未对我有过别的情愫......我一直是看得明白的, 所以那时崔师妹那般作为,我也知晓她的目的......” 沈鹤之指的, 自然是许久以前, 崔檀昭纠缠他一事。 云挽突然就发现,沈鹤之好像在没话找话,他这般模样,她倒是第一次见。 沈鹤之曾常年被关在太虚剑川,与人接触的经历算不得多, 自也是有些不善言辞的,而大多数时候,也不会有需要他说太多话的情况,所以他此时这般, 就不可避免地有些僵硬,但好在客栈很快就到了。 走至房前, 云挽停下了脚步:“你不去照看有苏濯灵吗?” “我为何要去?”沈鹤之反问她,像是执拗, 又有着压不住的恼意。 “她毕竟受了重伤,”云挽道,“你若不去管她,她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不怕自己后悔吗?” “云挽......”他看着她,因太过焦急,他的目光竟被衬得炙热,“我不知要如何说你才相信,但我从未有过再与有苏濯灵牵扯的打算,她的所作所为,与我始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接受,也绝不可能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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