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再勉强自己装出一副爱慕师兄的模样, 就像师兄从前说过的,择选道侣,乃是一辈子的大事。 更何况,我已知晓师兄对厄骨一直有自己的打算,我相信师兄的选择,也相信师兄不会做出糊涂事,所以我不想放弃我真正的爱人,更不想牺牲我的爱情、与师兄结为道侣。 希望师兄原谅我的欺骗,也望师兄莫要对我有所留念,在归墟的种种,亦可权当没发过。 我从前爱过你,但那时年少无知,如今却早已明白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此次与师兄分别,也是为了去追寻心中所爱。 还望师兄成全,也愿师兄能早日得偿所愿、走上正途。” 落款是云挽的名字。 沈鹤之读到这封信时,恰是三日之后,他几乎在睁眼的一瞬,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霜剑的剑气无意识地散开,将整间客房都包裹在内,屋内除他以外,再无旁人。 他已感知不到丝毫来自缠魂扣的气息,他知晓这是因此时的云挽已不在归墟海。 沈鹤之捏着那张信纸,便觉那些文字如水一般流淌入了他的视线,但其内所表达的意思,他却好半晌才明白过来。 原来那晚所谓的“投怀送抱”,不过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再喂他吃下会让他陷入昏睡的丹药。 他竟以为她是情难自控,已决心与他定情,甚至还那般亲吻抚摸她。 也原来她来归墟寻他,也并非是出于爱慕,她真正爱慕之人是谢玉舟。 沈鹤之一时觉得荒唐,一时又觉得恍惚。 云挽不喜欢他,只是将他当作兄长,他可以不必再为了不辜负伤害她而强迫自己去回应她的感情。 这个认知让沈鹤之突然轻松起来,但他很快又陷入了一份莫大的恐慌,仿佛是失去了什么极为珍视之物,又好似遗忘了某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浑浑噩噩站起身,却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手指压住唇角,但仍是有越来越多的血色涌出。 突如其来的情绪起伏,令那潜藏在体内的魔气再次汹涌翻滚,腕上的猩红魔纹也再次浓郁地生长。 近些时日,因有云挽的陪伴,他总觉安心,便几乎将这缕除不尽的魔气彻底抛至脑后,直至此时,他才仿佛突然惊醒了般。 他终于意识到,云挽不要他了,甚至于,她为了让他不再纠缠她,连这样的手段都使了出来。 房门突然在这时被推开。 “师兄!”少女惊喜的声音传来,“你终于醒了!” 那熟悉的称呼让沈鹤之心头一跳,他回头看去,却只看见了一道鹅黄色身影。 有苏濯灵笑着走了过来:“师兄的剑气太锋利了,一直堵在门口,我都没办法进来!” 她此时已恢复了大半,脸色也重新变得红润。 沈鹤之没有接言,他冷漠的神色让少女微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又道:“我知晓师兄是在恼我从前所做之事,可我那时是受了越无疾的蛊惑,为他付出了许多,但他最后却背叛了我,也让我彻底醒悟,所以如今的我便只想用我的后半生来赎罪。” 她说到此,突然就注意到沈鹤之唇角的血迹。 “师兄怎么受伤了?”她像是很吃惊,转而又满眼担忧,伸手便想扶他,却被沈鹤之躲开了。 他问她:“是你对云挽说了什么?” 有苏濯灵先是露出迷茫之色,随后才反应过来。 “师兄难不成以为,是我说了什么,祝姑娘才走的吗?” 她看着他,像是因他的猜忌而有些受伤:“祝姑娘给你下毒时,我还受着重伤,第二日一早,她便已经要离开了,她做出的决定并非是我怂恿的。” “我那时强撑着,想为从前的事向祝姑娘道歉,谁知她竟告诉我,她根本不在意,她也早就不喜欢师兄了,还真心祝福我们。” “祝福?”沈鹤之似是觉得这两个字很难理解,竟莫名重复了一遍。 而后他突然低下头,猛咳出声,血迹从他指缝间溢出,又滴在地上,浸出一片殷红。 “师兄!”有苏濯灵大惊失色,她连忙扶住沈鹤之的胳膊。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一直在咳血?” 沈鹤之却伸手推开她:“与你无关。”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有苏濯灵瞪起眼睛,语气很是固执,“我现在已明白师兄才是真正爱我之人,我也知晓沈师兄心中是有我的,我们既两情相悦,自是要相守一生的。” “总不能因为那些误会和蹉跎,我们就要错过彼此吧!” 少女语气真切,眼眸盈盈如水,格外动人,倒好似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凌苏苏。 这番深情的话语,也让沈鹤之的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很异样的酸软情绪,令他的指尖都有些止不住的发麻。 他明白那是什么,因为即使到了现在,他仍是爱她的,不论他如何抗拒,爱意都从未消失过,甚至她只需对他勾勾手指,那份失控的渴望就会疯涨。 沈鹤之紧抿着唇,一双眼睛也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 许是因有苏濯灵已有许久未曾这般与他说过话;又或许是因他此时的状态本就不好,沈鹤之只觉他的情绪变得极难以自控。 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最甜蜜的梦境之中,又仿佛后来发生的那些才只是一场噩梦。 只要任由一切坠落;只要他不再挣扎;只要握住那只向他伸来的手,他便不会再痛苦;只要…… 无霜剑突然出鞘,剑尖调转,竟结结实实地刺入了他的胸口,鲜红顿时在雪色的衣衫上蔓开,只与心脏偏离了一寸。 沈鹤之的脸色霎时苍白,而那份克制不住的心动与渴求,也终是在剧烈的疼痛下稍被截断。 此举将有苏濯灵惊得后退了一步,她仰头看他,满脸愕然。 “就算不信我,”她嘴唇颤了颤,“又何必伤害自己。” 沈鹤之却扬起唇角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并不达眼底,他的眉眼间甚至是一种极致的隐忍与痛苦。 “我信与不信,又有何分别?”他道,“你要改邪归正,还是继续作恶多端,都是你的选择,并不会抹除你所造成的伤害,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替别人原谅。” 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又带着轻哑:“我与你……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师兄……” 青年打断她:“你不是太虚剑川的弟子,就不要叫我师兄。” 他的脸色苍白,眼瞳便好似格外幽深,其内又仿佛掩着某种疯狂的情绪。 有苏濯灵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她发现这样的沈鹤之,竟让她有些恐惧。 向来冷静自持之人,一旦失控,那般疯狂之态,又怎是能轻易承受的。 有苏濯灵并非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但他从前是为她,如今却是为了远离她,她不禁生出了种自己其实不该再招惹他的念头。 但最终,有苏濯灵还是咬牙道:“可师兄不也不是太虚剑川的弟子了吗?” “更何况,那日祝姑娘离开时,态度很是坚决冷漠,一副不愿再与师兄有所牵扯的模样……祝姑娘前来归墟,说不定正是代表了太虚剑川的意思,她或许也是想代太虚剑川和师兄划清关系。” “那也与你无关,”沈鹤之垂下视线,他的眼睫很长,这番神情,便是一种伤痕累累的冷漠,“不要再来纠缠我。” 青年不再看她,只提着剑,转身离去。 他要回昆仑,要回太虚剑川,也要重新见到云挽。 她在信中所写之事,他一句也不信。 若当真不喜欢他,那不经意流露而出的情绪又怎会那样悲伤,又怎会那么令人心疼。 她这次的选择,应是因担心他与有苏濯灵再有牵扯,而她独自离开时,也必定失望而伤心。 他不能再辜负她了,他一定要去找她,也一定要告诉她,他的选择永远只是她。 就算信中所言不虚,至少也要当面问清楚,要亲自确认一番。 他这条命早就分文不值,更不值得再让他的师妹为他暗自伤心落泪。 房门被推开,沈鹤之向外走去,而他周身冰寒的肃杀之气,也让有苏濯灵不敢立即上前。 但片刻之后,有苏濯灵又紧捏住了拳头。 她绝不能让沈鹤之就这么把她扔下! 沈鹤之刚踏出屋门,有苏濯灵就一头冲了过去,从身后用力抱住了他。 “此处乃是归墟最深处的万魔城,你若将我一个人丢在这,我必是会落入魔修之手,下场或许比死还凄惨。” 她声音发紧,又带着几分哽咽:“沈剑君若当真不在乎,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吧,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死在你手中,自好过受旁人凌辱。” 沈鹤之的身形明显僵住,但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天空中竟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冷哼声。 “濯灵,你独自在外闯荡,就是这般给我有苏氏丢脸的?” 沈鹤之眉头蹙起,神色凝重地抬眸向头顶看去。 有苏濯灵却面色巨变,露出了一种似是惊惶,又仿佛恐惧的神情。 下一刻,一片赤红光影散开,一个男人在两人头顶浮现。 那是一个难以分辨出准确年龄的男人,赤红光芒如火似血,在他身后隐隐构成了九瓣狐尾的模样,有种妖异绮丽之感,却又因他身上那股浓重到几乎带着压迫力的妖气,而变得威严可怖。 在男人身后,还跟了一众随从,皆是生着火红弧耳的婢女。 男人径直向下落来,一张俊美的面庞就出现在了沈鹤之的视线中,而那张脸的眉眼,竟与有苏濯灵有几分相似,他立时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无霜剑被横在身前,沈鹤之却想,这样也好,省得他再去费神地考虑该如何处置有苏濯灵。 有苏濯灵却从他身后冲了出来,直挡在了他身前,将那男人的视线完全遮住。 “你、你来做什么?”有苏濯灵的声音在发抖,她并未因此人的到来露出喜色,反倒惊恐不安着。 男人便冷冷看她一眼:“濯灵,你虽扬言与我有苏氏脱离了关系,也不再认我这个父亲,但你毕竟是我有苏应寒的女儿,我不可能眼睁睁看你在外受辱,更不可能任你惨死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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