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有苏濯灵。 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其实用旁人的心延续自己的性命,又拿走了人家的镇族法宝,她亦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虽说赤狐族的宽容大度是与沈鹤之有关...... 云挽轻轻推了燕少慈一下,低声道:“你快别这么说。” “我......”他觉得懊恼,心底又生起了一份抗拒,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咬牙道,“我又没说错。” 他看着云挽道:“你对我而言自是最重要的,旁人怎么样我根本不关心。” “磨蹭什么!快点走!” 有苏濯灵身后的太虚剑川弟子此时已不耐烦地重重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她身上本就有伤,如今更是猝不及防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可她却并未反抗,甚至未曾理会那押送她之人,只用一双含着泪与委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燕少慈。 少年没有看她,他对她是那般的冷漠,他的所有注意与爱意,都给了另一个人。 玉清殿前的空地旷阔辽远,远山重峦叠嶂,高耸入云的凌霄宝殿面目严肃,那少女便显得愈发狼狈。 她被一路推搡着,踉跄着从那两人身旁路过,云挽便不经意地向她瞥来一眼,她的眼眸是那般的干净清澈,其内映着些怜悯和不忍。 “你们稍微走慢些吧,她都受伤了。”她竟出言为她说了一句话。 那两位押送她的太虚剑川弟子知晓云挽是沈剑君的客人,他们立即露出了恭敬之色,连连称是,也果真不再对她动手动脚。 泪水再次涌出,有苏濯灵突然觉得讽刺,而那个她满心在意的少年也仍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似乎多一分的注意都不愿分给她。 直至走下长阶,那两人也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梨庭峰修在望仙道极偏远之处,此地灵气稀薄,平日里也并无弟子往来,原是一片废弃荒芜之地,却被用来当作了关押有苏濯灵的囚笼。 外围的阵法并不高明,但自她丢失了心脏后,她的妖力便损失了大半。 从前的太虚剑川并非完全不允许她外出,因沈鹤之将她留在此,便是想通过她寻到云挽的转世,若她有了相关线索,只需上报,便可短暂地离开这座囚牢。 可如今,云挽已经找到了,还用着她的心脏,霸占着赤狐族的神树。 她也再不是从前那个受人敬仰的赤狐圣女了,甚至于,如今这赤狐圣女的名头也不再属于她,她只是一枚弃子,若非她爹还念着父女的情分,始终护着她一条性命,就连她的族人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用她这个罪人的血,祭奠丢失的神树。 也因那棵神树的丢失,她的氏族才不得不ῳ*屈尊于旁人之下,成为一个人族小丫头的奴隶。 而那个人,恰是她从前最不放在心上的云挽。 有苏濯灵根本止不住哽咽,她知道她彻底输了,她已经输得再没了翻身的机会。 她这些年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能与她的少慈重逢,他是因她而死,死在了他们最相爱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思念着他,可是他却,他却...... “我真的做错了吗......”有苏濯灵喃喃地说着,脸上也浮现出了迷茫之色。 自少慈死后,她便怨恨天道不公,总想逆天而行,甚至屡次以身反险、逆转因果,她最终也果真得到了天道的报应。 有苏濯灵猛地捏紧了拳头,她又想起了不久之前,有苏应寒在玉清殿前,与她告别时说的那些话。 “阿灵,我知晓你会走上这条路,是因我当年之过,但已经发生的了事,我也无法再改变,即使现在再向你道歉,也为时已晚......” “我只能尽我所能,求沈剑君留你一条命,你若再做出什么糊涂事,爹也再护不住你了。” 对于很久以前的有苏濯灵而言,她的爹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巨山,她怎么都翻不过,她必须听从复命,按照她父亲所希望的那般成长,也必须守着赤狐圣女的职责,绝不能违反族中规定,就连她最爱的人都死在了她爹手中。 可这一刻,她却是那样清晰地发现,她的爹已经老了,他也并不是什么无法翻过的山,他已经再不可能困住她了,但她却又被自己困住了。 “阿灵,好自为之吧,”有苏应寒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若沈剑君希望你做什么,你就尽力帮着,如今族人因你弄丢神树一事极为恼怒,赤狐族......你大概也回不去了。” 一片荒芜的院子外终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有苏濯灵目光动了动,她伸手拭了拭脸上的泪,偏头向外看去,就见沈鹤之已站在了外面,冷漠地看着她。 在他表明来意之前,她便率先道:“你来找我,应是为了少慈和祝云挽之事吧。” “狐族特殊的狐衍之术可令修道者想起前世之事,”沈鹤之道,“你何不让燕少慈想起与你的过往。”
第122章 “狐衍之术的确可令修道者忆起前尘往事, ”有苏濯灵道,“只是这个方法对于被施术之人是有修为要求的……他现在还达不到这个要求。” 否则她早便对他用了,甚至于在前世他还是越无疾, 她便会让他想起过去了。 沈鹤之闻言神色有些紧绷, 好在有苏濯灵很快又补充道:“不过也可以强行试试。” 毕竟她实在不能再等了,她也实在不能再看着她的少慈用那般充满爱意的目光望着另一个人了。 有苏濯灵慢慢攥紧了拳头, 她知晓她的少慈只是受到了来自于她的那颗心的吸引, 他真正爱的人还是她, 他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给我五日时间, ”她对沈鹤之道, “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 云挽成为了赤狐圣女, 但她本人其实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赤狐族人再未来找过她,沈鹤之也没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妙安倒是日日都来寻她玩。 她有时会领着她在望仙道转悠;有时又会叫上一批弟子, 带着她一同去川上故城闲逛。 借此机会, 云挽不仅对太虚剑川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结交了不少年纪相仿的新朋友,还时不时便会与他们比试切磋一番。 只是有一点让云挽有些苦恼。 她总觉得妙安不太喜欢燕少慈。 虽说她带她玩时,总会捎带上燕少慈一起,但她却并不怎么与他有多余的交谈。 有次云挽旁敲侧击地想问问妙安为何那般抵触燕少慈, 妙安却反问了她一个很古怪的问题。 “你觉得我爹和燕公子比起来怎么样?” 这是一个相当奇怪的问题,奇怪到云挽甚至不明白妙安这是想比较他二人的哪方面。 若论实力,燕少慈自是比不过沈剑君的。 燕少慈只比她大了几岁,而在他们出生前, 沈鹤之便已名震整个昆仑。 至于其他方面,论起样貌, 燕少慈倒并不输给沈鹤之,只是二人年纪不同, 性情也不同,沈鹤之看起来便要比他沉稳可靠许多…… 比较到这里,云挽便及时打断了,她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情绪,令她下意识想去逃避,好在妙安也未再追问。 一晃便是五日。 这日午后,云挽坐在唤竹池旁的凉亭内,百无聊赖地望着浮在水面上的痴情莲,思绪飘得有些远。 身后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她没去看便知是燕少慈来了。 而那少年也果真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你为何总喜欢盯着这朵莲花看,它有什么稀奇的吗?”燕少慈将脑袋凑了过来,有些好奇。 其实云挽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那朵痴情莲总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仿佛只要看着它,她就能感知到它的情绪。 云挽并未与燕少慈细说,因为她竟很莫名地又想起了沈鹤之。 自她住进飞泠涧后,沈鹤之与她的交集其实很少,但他不多的与她交谈的两次,都是在这凉亭中,也是在那痴情莲旁…… “云挽,”燕少慈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又很突兀地问她,“你是在想那位沈剑君吗?” 云挽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就摇头否认:“我想他做什么?” 燕少慈却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他又想是很别扭,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小心道:“我其实总觉得那位沈剑君对你的态度极为不同。” “是吗?”云挽慢吞吞地应他,“或许是因他与谢姨扶叔相识,这才对我颇为照顾。” 燕少慈抿了下唇,像是有些紧张,但是他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云挽,像是想看出她到底是如何想的,又像是很不安。 “我其实一直担心你会喜欢上他……” 云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偏过头来不解地看着燕少慈。 少年目光躲闪得厉害,他仍记得那日在玉清殿时,云挽看向沈鹤之时的眼神,她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我为何要喜欢他?”云挽匆忙地反驳他,“我与妙安是挚交好友,沈剑君是她爹,论起来便算是长辈,我怎会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 更何况,她也常听妙安提起,沈鹤之其实一直怀念着他那位亡妻,甚至始终无法从亡妻身死一事中走出…… “可是……”燕少慈低声道,“他真的待你很好。” “那我与他也是不可能的,”云挽摇头,“我本来就是要与少慈哥哥结为道侣的,少慈哥哥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又怎能喜欢旁人?” 她的话终是安抚了燕少慈。 “对不起,”他又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看你与他相处,便有些吃醋。” 云挽目光动了一下:“我其实与他相处的次数并不多,每次也都只是与我的身世相关的要是……除此之外,他也未因旁的事来找过我。” 虽给了她一根传音发簪,让她随时随地都可借此来寻他,但她又不知该以何种理由主动找他。 “本来其实也算不得太熟,”云挽道,“而且我并无在太虚剑川久留的打算,既然少慈哥哥不愿见我与他相处,我便少和他联系好了,待我离开蜀月洲后,大概未来也不会再见面了。” 这话其实有些古怪,又有些别扭,只是云挽自己也不太明白她在别扭什么。 燕少慈倒是没想到云挽会这般说,他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喜色,但随后云挽却看着他“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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