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不是傻子,她自是听得出谢玉舟话中的离间之意。 “而且,”她道,“小师叔会来戒律堂将我救出,难道不是师兄的意思?” 谢玉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恼羞成怒:“怎么又成他的意思了?是我救你出来的!你不念着我的好,反而满脑子都是你那个沈师兄!” 云挽被他吓了一跳,随后才慢吞吞地道:“我原本也不太确定,但小师叔见了我之后,便一直唤我‘云挽’,我对外的全名是‘祝云挽’,唯有师兄会用‘云挽’来唤我,我便想着,小师叔大概是从师兄那听来的。” 谢玉舟不依不饶地狡辩道:“那就不能是我看你亲切,就想叫得亲切一点吗?” “还有一个原因,”云挽看了谢玉舟一眼,她觉得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想了想还是道,“我从雪魇秘境出来时,小师叔也在见寒峰,若师叔真有救我之心,为何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旁人带走,待到我在戒律堂受了炼骨鞭刑才现身?” 应当是沈鹤之去找了谢玉舟,他这才姗姗来迟地将她从崔见山手中救了出来。 “这......”谢玉舟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他似是想解释,但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更何况小师叔现在又跑来妄图离间我与沈师兄,若沈师兄当真不打算管我了,哪还用得着师叔来亲自离间。”云挽垂下了视线,她的眼睫很长,在眼睑处遮出一道浅浅的阴影,说起这话时,声音也轻了许多。 这一路走来,她也曾生出过疑虑,她也曾以为师兄当真要放任她不管了,她甚至也自问过,她的选择到底值不值得,如今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次换谢玉舟沉默了,他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在云挽疑惑的目光下,他面露痛苦之色地一阵怪叫。 “不是,你到底......我记得你今年也才十几岁吧,你怎么这么......” “小师叔,”云挽唤了他一声,语气认真地道,“我没有勾结魔族,我可以发誓。” “你发誓有什么用呢?”谢玉舟瞪着她,“你有什么苦衷你倒是说啊!你光发个誓,谁敢相信你?” “算了算了,”谢玉舟转而又冲云挽摆了摆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云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她倒没拒绝,她本身便很疲惫,幻境令她神魂动荡,炼骨鞭又使她遭受皮肉之苦,双重的疼痛让她始终未能缓过神来,能与谢玉舟说这么多话,也是她一直在强打精神。 她重新回到了茅屋之中,只是脊背处留下的炼骨鞭伤令她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云挽的脑子很乱,她知晓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是有些危险的,若不想将觐仙镜中所见交代出来,她就必须给出合理的解释。 可是她要如何解释呢...... 云挽想着这些事,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等她又醒来时,四下已一片漆黑,唯有澄明的月光从半掩着的窗外透入。 她昏昏沉沉地偏过头去,就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在她床边竟站了个人。 一身白衣的青年正立于月色下,垂眸看着她,他很安静,安静到不知在那处站了多久。 在他额间绽开的灵莲剑印如轻轻飘落的银霜,流淌着淡淡的灵光,将他的眼眸衬得愈发寂冷。 云挽骤然转醒,可她却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算很清醒,她恍惚间,突然产生了几分错觉,仿佛她仍陷在那个怪诞的梦境中。 心脏被洞穿的疼仍绵延至深,令她忍不住瑟缩,又让她觉得分外委屈。 泪水从脸颊淌下,她终是哽咽着轻轻唤他:“师兄......”
第022章 云挽的泪水让沈鹤之轻蹙起了眉, 他在床边坐下,微凉的手指随之伸来,抚上了她的脸颊, 将那湿润的水痕一点点拭去。 “很疼吗?” 他的问题让云挽有一瞬间的恍惚, 一时竟不知他到底在问什么,是在问她背上被炼骨鞭留下的伤痕, 还是在问在幻梦中那穿过她心脏的一剑? 思绪纷乱间, 她终于注意到沈鹤之的手中攥了只玉瓶。 他是来给她送疗伤药的吗? 她的手腕很快被沈鹤之握住了, 指腹压上经脉的瞬间, 冰寒之气也蔓延开来, 感官在这一刻似被冻凝得麻木, 那些痛觉也减轻了许多。 他所修寒气有镇痛净心之效,这点云挽早就体会过了。 在她茫然出神时, 青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了过来。 “云挽, ”他道,“可以与我说说吗?” 因刻意放轻了音调,沈鹤之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格外温柔,在这幽暗寂静的夜晚,几乎带了几分蛊惑之意。 云挽心中微动,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抬眸看去,就听他柔声问她:“可以与我说说......在雪魇秘境中,为何会梦到炽烈血渊吗?” 他问得很轻, 语气中不带丝毫质问与强硬,更未令她感到不适, 但云挽还是没吭声,她的目光在他手中的玉瓶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最终落在了他的脸上。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注视着那双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明亮的眼眸,漆黑的瞳仁映着澄澈的月光,也倒映出了她的脸。 在这样的对视下,云挽压在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起来,心脏处的疼痛似又变得剧烈起来,空落落的,令她微微感到窒息。 “我......可以说,”终于,她慢吞吞地开口,“但是希望师兄不要告诉旁人。” 沈鹤之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应下:“我不说出去。” 云挽的眼眶红红的,但她没移开视线,仍是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没去过炽烈血渊,我对魔族更不甚了解......” “在雪魇秘境中会做那样的梦,是因为我在觐仙镜中所见的画面,”虽在强忍着,但泪水还是控制不住滑下,云挽哽咽道,“我在觐仙镜中看到师兄堕魔叛逃,被我一路追杀至了炽烈血渊......” 随着她一字字地说出,沈鹤之的神色终于出现了变化,他怔怔地看着她,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云挽嘴唇轻颤:“觐仙镜中所见,也许会在未来成真......所以、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师兄也不要说出去......”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青年便突然将她搂入了怀中,揽在她肩上的手避开她脊背处的鞭痕不住收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用力地深深拥住她。 “对不起,云挽......”沈鹤之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带着起伏得厉害的呼吸,也流露出了少见的情绪。 他指尖冰冷,怀抱却炙热温暖,云挽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腔一下下传来,轻压住她的呼吸,又紧贴上了她仍隐隐作痛的心脏。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云挽僵在了原地,许久之后她才慢慢抬起胳膊,环住了他的腰。 她从未想过,她与沈鹤之竟会有一天,在这般寂静的夜色中,紧紧地拥抱着彼此,紧到任何一寸呼吸都能清晰地传达给对方。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份触碰越界了,可她却并没有推开他。 云挽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只是那种变化太过细微,她抓不住一丝痕迹。 “师兄......我没在怪你,”她低声开口,“魔族入侵不是小事,稍有不慎便会令昆仑根系毁于一旦,太虚剑川作为三大仙宫之一不能不谨慎......” 云挽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师兄会怀疑我,我也能够理解,若换做是我,我也不可能无条件交付信任。” 沈鹤ῳ*之在向她询问雪魇秘境相关时,她便反应了过来,他今夜会来,是与谢玉舟,甚至与崔见山相同的目的。 他想知道她为何会在幻梦中看到炽烈血渊,甚至于,他心中也不可避免地对她产生了一份怀疑。 云挽能够理解,即使这份怀疑刺痛了她。 “对不起......”沈鹤之搂着她的腰,将她又向怀中抱紧了几分。 云挽一直是一个很有棱角的人,她的性子很倔,认准了的事便绝不会放手,所以她才会坚决不将掌门令交出,甚至被崔檀昭欺负了后,也一定要自己报复回去。 可是这一刻的沈鹤之却觉得,在他面前的云挽,没有任何棱角,像剥了壳的蚌,将最脆弱的腹部面向他,柔软到他甚至不敢用力去触碰,仿佛轻易便会硌伤她。 他怀抱着她,竟头一次生出了几分无措,这份无措让他感到荒唐,又或者他会突然冲动地将她抱入怀中,本身就已经够荒唐了。 “我......”沈鹤之的声音发紧,“我会尽快带你出去。” 云挽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她恍惚间觉得,此时她不管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同意。 她仰头看向他,因为刚哭过,她的眼睑还泛着红,湿润的眼眸含着水汽,令他忍不住用指腹轻拭了一下她的眼角。 “师兄,”云挽忍不住问他,“觐仙镜中所见的未来......一定会实现吗?” 这个问题她曾问过他,但上一次沈鹤之并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如今他却沉默了下来。 “你在雪魇秘境中的那个梦.......” 听他提及此事,云挽立马窘迫起来,一想到自己的梦通过水玉镜被那么多人看到了,她的脸颊就止不住地发烫。 “师兄!”云挽打断了他,“是因为你说过你是我在太虚剑川中唯一的亲人,我也将你当作哥哥,所以倘若真的有那一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她匆忙地说着,又觉得自己这急于解释的模样实在有些掩耳盗铃,脸颊便更加滚烫,好在四周漆黑一片,令她可以垂下头来,稍做掩饰。 沈鹤之却没接她的话,他微蹙着眉,不知想到了什么,看起来心事重重。 好半晌,他才道:“若真有那一天,你要先顾好你自己。” 云挽连忙点头,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干脆看向了他手中的玉瓶,低声对他道:“我的伤很疼。” “我帮你上药吧。” 云挽因他的提议愣了一下,不过想到她此时正身处思过崖,若不让沈鹤之帮她上药,她就只能自己来了,她便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将后背露了出来。 云挽没有束发,垂下的青丝被月光映得如黑亮的绸缎,顺滑地垂至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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