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起初总有些失落,但她自己都不甚清楚那份失落到底源自于何处。 后来她却突然忆起,她那次被崔檀昭打伤,又被沈鹤之带回飞泠涧时,师兄曾答应过她从此会讨厌崔檀昭。 但他好像忘了...... 不过这本来就是个无礼且任性的要求。 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为了她去讨厌另一个人呢? 云挽想,忘了便忘了吧,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不喜欢凑热闹,自也不会在无涯峰主动与沈鹤之搭话,但那些零零总总的恩怨早就在太虚剑川内传开了。 于是每当沈鹤之与崔檀昭同时出现时,倘若云挽也坐于鳣堂内,其余同门便总将目光在他三人之间来回游荡,似是在猜测着什么,又好像是想打探出些什么。 云挽很讨厌这种氛围,她更不想参与进其中,于是后来,每到沈鹤之来无涯峰的日子,她会很干脆地翘课,再独自跑去练剑坪练剑。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云挽与沈鹤之没太多交集,和芙蓉的接触反倒越来越多。 每逢她在竹溪边洗漱时,他就总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同她说着话。 “小云挽,我还以为你住进飞泠涧后,沈鹤之那个臭小子能多点人情味儿呢!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天天地看不到个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我真是烦透他了!” 芙蓉说着,竟还愤愤地替云挽打抱不平起来:“他以前不理我就算了,为何现在连你都不怎么搭理,不是他亲自把你带回来的吗?” 云挽没接言,但她却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的。 同住在照夜峰之上,却连着几个月都从不会偶遇,云挽又不是傻子,她知道沈鹤之在躲着她。 至于为何要躲着她......云挽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她也不敢去深究。 沈鹤之不理她,她与谢玉舟的联络就频繁了起来,她也明白了为何那日谢玉舟将她送回飞泠涧时,会给她一枚传音石,还主动提出要指点她剑法。 云挽不仅是个识趣的人,还非常地从善如流。 在修炼上遇到困难时,她也不会再去找沈鹤之,而是使用传音石向谢玉舟询问。 这位平日里总一副不大正经的小师叔,给她解答疑惑时,倒是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令她受益良多。 太虚剑川内门的生活其实与云挽向往的一般,繁忙却也充实,她也在这日复一日的修行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但偶尔恍然停歇时,她站在飞泠涧的幽萃竹林中,被浓郁却也清淡的冷木香一层层包裹着,竟总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难消的煎熬感。 那份情绪蔓延在她心底,起初很细微,像浮在空中的尘埃,细微到轻易无法察觉,但一呼一吸间,却又会被不可阻挡地吸入鼻腔,涌入肺腑,逃无可逃,也避无可避,浓烈到令她想俯身蜷缩,可不管她怎么欺骗自己,那强烈的失落感都挥之不去。 她后来才隐约明悟,那份煎熬与失落,那种怅然和渴求,正是一种被她自己强行忽视的求而不得,一种无望的求而不得。 不过云挽时常又觉得,自己其实并没那么在乎,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很多,更何况人生在世本就不会事事如意,她一路走来,早已能够平静地接受。 毕竟,她向来“不曾拥有”。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云挽开始更加努力地练剑,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上。 内门课业繁忙,她却仍觉得不够,每月三日的休沐日一到,她便会提着自己的剑,四处找那些内门的师兄师姐比试。 起初她谁都打不过,每次都落得一身伤,胳膊和腿上也长期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过她极为刻苦,且懂得反思。 每每比试一天后,她都会蹲在竹溪旁,用传音石联系谢玉舟,拉着他陪自己一同复盘,就像以前在外门沈鹤之教导她时那般。 可与小师叔的相处却又好像和那时与师兄完全不同,至于到底不同在哪,她又说不太清楚,只莫名会有些怅然若失。 谢玉舟也被云挽这股劲儿惊到了,甚至总会劝她不要将自己逼得那么紧。 云挽想,她不是把自己逼得紧,她只是不想停下来。 后来,谢玉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拐弯抹角地与她提过一回沈鹤之,话里话外似是在安慰她。 “你那个沈师兄,修的是无情道,练的是忘情剑意,因此他平日里本就不怎么与人亲近,也习惯了独来独往,我算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他都不太搭理我。所以他若是冷落了你,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无情道中所谓的‘情’,其实不单单是指男女情爱,还包含亲情友情,只是男女之情更容易生出执念,从而毁了他的道。 云挽听着谢玉舟这般说时,心中却突然就生出了一份茫然。 她茫然地想,师兄曾说过,希望她将他当作“亲人”,所以他会躲着她,难道只是因为不想与她有过多的亲情羁绊吗? 云挽不知道,这个猜测莫名令她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更加失落,她发现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答案是什么。 “小云挽,”芙蓉开始撑着下巴同她聊起了天,“你为何一定要这么刻苦修行?反正不也差不多吗?不如多留在飞泠涧陪我玩吧。” 云挽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为何要如此刻苦的修行?自是因为她要变强,她要当太虚剑川的掌教,她绝不能让掌门令落到崔见山手中。 只是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掌门令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还因为她不想看着沈师兄因掌门令而被崔见山所控。 不管他心中是如何想的,就像谢玉舟所言那般,他并未伤害过什么人,他不该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他是在最灰暗的日子里唯一向她伸出援手之人,云挽感激他,也真心希望他也能获得幸福。 更何况,只要她努力修炼,变得足够强了,往后总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仙门秘术,说不定那彻底消除厄骨之法就被她寻到呢? 若厄骨消失,师兄就能真正走出望仙道这座困住他的牢笼,而到了那天,他再不会有所顾虑,她或许也能等来一个属于她的答案了。 这个目标很渺茫,可念头一旦产生了,就时不时在云挽的脑海里闪过,令她常常觉得,未来的日子也不是那么没有盼头了。 * 云挽喜欢找旁人挑战,时日一久,她与内门的师兄师姐们竟也逐渐熟识了起来,那些有关于她苦恋沈师兄不得的“谣言”也逐渐消散。 因云挽太过刻苦,即使在一次次比试中遍体鳞伤,也绝不喊累,且越战越勇,加之她姓“祝”,久而久之,她竟多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外号。 他们都唤她“铁柱小师妹”,谢玉舟第一次听旁人这般叫她时,差点笑岔了气。 “好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怎会有这样的称呼?你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云挽倒是不以为意。 三峰长老不待见她,她与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自玩不到一块去,但其余内门的师兄师姐倒是很喜欢她。 没有拜师的内门弟子,统一住在结莲峰。 南苑的秦芷依师姐喜欢炼丹术,云挽每次受伤后,她都会塞给她一堆自己炼的疗伤药...... 西苑的方澜师兄崇拜沈鹤之,对眠雪十六剑极为感兴趣,时常与云挽一同探讨剑术...... 北苑的田知渺师姐性子活泼,喜爱交友,云挽“铁柱小师妹”的外号正是源自于她...... 至于东苑,周晴住在东苑,她因修炼了禁术,自进了内门后,修炼速度竟赶超了云挽,在映月海好一通大放异彩。 云挽本着与她好歹算是认识一场,也尝试过劝她放弃禁术,改寻其他出路,但周晴却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她甚至还问了云挽一个奇怪的问题。 “若沈师兄马上就要死了,你会愿意为救他修禁术吗?” 这个问题太古怪了,云挽实在回答不上来,她也没再多问。 这样平淡的日子,转眼就是两年,云挽过完十七岁生辰不久,门内便传来了剑冢开放的消息。 剑冢位于望仙道极东的埋骨峰中,每三年开启一次,这时,二长老别叙便会带领还未拥有本命剑的内门弟子一同前去。 云挽用着沈鹤之雕刻的木剑已有三年之久,她也是时候该拔出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了。
第025章 埋骨峰位于望仙道极东, 隶属于太虚剑川,甚至这太虚剑川之名中的“剑川”二字,有一半便是因这片埋骨之地。 据说太虚宫昔日的祖师, 太虚道人, 便是偶然路过望仙道时,见此处龙脉浑厚, 灵气浓郁, 又恰守着一座蕴藏天地奥义的剑冢, 就干脆在这里建起了宗门。 剑冢开启那日, 云挽紧张又兴奋。 她十四岁入道, 修行了三年, 如今终于有机会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了。 她既期待着,也想象着, 一次次地在脑海里勾勒着, 猜测着自己的本命剑到底会是何种模样。 在这份心绪之下,她不知是抱了怎样的期盼,竟起了个大早,可惜沈鹤之却仍如平常那般,早早地出了门, 并未被她遇上。 这不免让她有些失落,但也只是稍纵即逝,毕竟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这份失落, 并不会太放在心上。 芙蓉知晓今日对于云挽而言非常重要,他竟老神在在地对她道:“我敢说, 你拔出的本命剑,必会光芒万丈、惊艳四座。” 他语气笃定得让云挽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她也并未多想,反而将他的话当作了一句祝福。 云挽离开飞泠涧,抵达集合地时,此处竟已聚满了人。 内门的师兄师姐都跑来凑起热闹,还拉起了鲜艳的横幅给他们鼓劲。 那些剑道出色的师兄师姐,则当众传授起了过往剑冢拔剑的经验。 云挽刚一露脸,田知渺师姐就隔了老远,大声唤了她一嗓子。 “铁柱小师妹,快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穿过人群的云挽有些不解。 “这叫剑途大会,”田知渺笑盈盈地对云挽道,“每当剑冢开启时,有了本命剑的内门弟子便会在这日晨间,为后辈举行剑途大会,送上祝福,分享经验,打气鼓劲......总之就是讨个好彩头。” 正分享着拔剑经验的是秦芷依师姐,周晴站在一旁听得认真,听到旁人突然此起彼伏地唤起云挽那个“铁柱小师妹”的外号时,她有些忍俊不禁地朝她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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