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袖罩来一道灵气,云挽身上的水渍便迅速蒸干, 那钻心的疼痛也终于随之消失, 可她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几乎跌落在地。 她慢慢抬眸, 那双含泪的眼眸就映出了谢玉舟的身影。 “小师叔......” 云挽知道, 谢玉舟会那般说, 说她喜欢的人其实是他, 是为了维护她的颜面。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悦沈鹤之, 他也是唯一知道她心悦沈鹤之的人。 在师兄失踪的那一年中,云挽曾无数次想, 若是小师叔在就好了, 若是小师叔在,至少她不需要再一个人面对这些。 在那日日夜夜的梦魇中,她也反复地期盼着,期盼着小师叔能尽快出关,她那时想着, 待小师叔来了,也许他便有办法能寻到师兄了...... “别说话,”谢玉舟轻轻按住了她的肩,低声道, “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的突然出现,让崔见山的表情很不好看, 他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语气,提醒道:“谢师弟, 你与祝师侄乃是师叔侄的关系,当众说出这等违背伦.理的话,岂不是教弟子看了笑话?” 谢玉舟冷冰冰地笑了一声:“少用你那些弯弯道道的规矩来压我,你那个女儿成日在门内横行跋扈,你管过吗?她仗势欺人了多少次,你在乎过吗?严于待人,宽以利己,你怎么好意思来指责我的?” 他所言皆为事实,思及崔檀昭平日里的做派,围观众弟子的表情都不禁有些微妙,崔见山那张向来刻板的脸也像起褶子了般,变得更加难看了。 偏偏谢玉舟还不依不饶地警告他:“我劝你收起你那副伪善的嘴脸,别怪我当众下你面子!”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崔见山作为大长老,自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他紧攥着拳头,眼底也隐隐露出了几分怒意。 但是站在他身旁的崔檀昭,却好似根本不在乎,反而主动开口道:“小师叔,你恐怕是搞错了吧,祝云挽喜欢的人分明就是沈师兄。” “长辈说话,你插什么言!”谢玉舟严厉地呵斥了她一声,态度极为恶劣,“云挽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吗?你算个什么东西?管那么宽?她喜欢的人一直是我!她的情人咒也是为我用的!她是我谢玉舟的人,你却到处造谣她喜欢别的男人,到底是何居心?!” 谢玉舟说得理直气壮,愣是将崔檀昭都噎得接不上话了。 崔檀昭虽说平日里嚣张跋扈,但也是在同辈之间,面对长辈,她向来都会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很是得其他几位长老的喜欢。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咬牙反驳道:“祝师妹是在沈师兄失踪的那一年里使用的情人咒,小师叔那时在闭关,她没道理为小师叔占卜吉凶,更何况她的心魔也是因为沈师兄。” 她想了想,突然惊喜地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小师叔!祝云挽根本就是在欺骗你的感情!她一边喜欢着沈师兄,却又一边不忘着勾引你!算盘倒是打得响,小师叔可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 谢玉舟被气笑了:“崔檀昭,你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还是大长老的千金,说出这等污言秽语,你不觉得丢脸吗?” “云挽是一名修行者,是一位剑客,她从来都犯不着去引诱勾引谁!” “至于你所说那些,”他伸出两根手指来,“第一,过去的一年,我是在闭关没错,但闭关本就是因我功法不稳,云挽心悦我,会担心我不是很正常吗?那时沈鹤之又失踪了,她不清楚我到底是何状况,因过于担忧,这才出此下策,使了情人咒。” “第二,她的心魔怎么就是因为沈鹤之了?!”谢玉舟很生气,“谁跟你们似的,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是情情爱爱的!” “一年前云挽在凶冢内亲眼目睹同门师兄师姐惨死,她会因此生出心魔很奇怪吗?” “死了那么多人,只有她自己活了下来,她始终走不出来很难理解吗?!” 谢玉舟瞪着眼睛,表情很是凶恶:“人家就是个小姑娘,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有人怜惜过她吗?有人安慰过她吗?” “你们反而来指责她有心魔!来怀疑她意欲不轨、重伤同门!她做错了什么值得被你们这群人这么对待?!她的本命剑都已经断了,你们还想怎样?!” “云挽是凶冢意外的受害者,可又有谁在乎过她的感受?!” “你?还是你?还是你!?”谢玉舟的视线一一扫过围观的众弟子,又从崔檀昭扫至崔见山,最后落在了沈鹤之身上。 云挽眼底的泪仿佛止不住了,她下意识也随着谢玉舟的目光一齐望向了那不远处的白衣青年。 沈鹤之似有所觉般地垂下了视线,恰也看向了她,他目光幽深,嘴唇轻抿,令人看不出情绪。 而那赤色的剑印却浓郁流淌,激荡翻滚,是冻凝住的凛冽剑气,也是锋锐不可挡的利刃,冷淡似雪,又炙热似阳。 云挽突然就意识到,此时的沈鹤之,并不平静,但她也明白,那封于冰面之下的波涛汹涌,与她无关,因他仍握着那少女的手腕,也仍沉默着。 那被地火烧伤的少女,才是他最为关心之人,他将她轻搂在怀中,爱她也护她。 他亦会为了她,不愿再站在她这个疑似爱慕着他的师妹身旁。 好在她现在并“不爱慕”他,她如今的“心悦之人”,是谢玉舟。 云挽是多么地庆幸,庆幸他看不穿她的谎言,庆幸小师叔的突然到来,令她得以保存最后的体面。 最终,她收回了视线,又低下头去,不愿再看他一眼。 只是眼眶却诚实地再承不住沉重的负担,一滴泪便顺着脸颊滑落,砸在了手背上,她的身形也轻晃了晃,而那只按在她肩上的手则收紧了几分,握着她的力道随之加重了、稳稳支撑住了她的上半身。 谢玉舟不怕崔见山,他是太虚剑川的客卿长老,向来以行事乖张、离经叛道闻名,如今这般与崔见山叫板,崔见山也无法真将他如何。 单凭地位,他压不了谢玉舟,真要打起来,他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且谢玉舟不在乎自己的颜面,崔见山却不能不在意。 崔见山脸上神情变幻一番,这才重新稳定了情绪,用一种例行公事般的语气道:“不论到底是何原因,祝师侄生了心魔,体内灵气逆流,成了魔气;她又修炼禁术,违背了门规。若不惩戒,难以服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谢师弟不会是打算违背门规保她吧?” 谢玉舟冷“哼”:“崔师兄倒也不必给我扣那么大的帽子。” “按门规来看,禁术一共分作三类,一类禁术,或损人、或引魔,乃是大灾伤人之术,修此类禁术者阴狠歹毒、难有悔改之心,需被打入封灵钉,关押入思过崖底的地牢中,以免再生祸端......” “二类禁术,乃急功近利、使修为根骨造假之术,修炼相关禁术者,修行不诚、贪慕虚荣,需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而三类禁术,则只是损己自伤之术,按照门规,只需将其关入思过崖三月,受批评引导,令其从此自尊自爱......” 谢玉舟理所当然地道:“云挽所使情人咒,只是三类禁术,并未伤害到旁人,也不构成修为根骨造假,依着门规,她只用在思过崖自省......” “至于她的心魔,虽难以医治,但她此时只是心魔初生,体内灵气也并未完全逆转为魔气,尚还可靠正确的引导之法治疗......” “更何况她的心魔本也是源自于那场除秽行动的意外,她既是幸存者,太虚剑川作为她背后的宗门,更该给她助力,而不是彻底将她推入深渊,令旁人觉得宗门冷漠,令门内弟子心寒......” 说完这些,谢玉舟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崔见山,质问道:“这些道理你真的不明白吗?如今太虚剑川掌教之位空悬,你作为大长老,是拥有最高话语权之人,可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一句比一句重:“你在此处,借着你的身份地位,打压一个从灾难里幸存下来的小姑娘!” “你心中在想什么,真当别人看不出来吗?因掌门令在云挽手中,她不想将其交给你,你便处处为难她!” “谢玉舟,”崔见山的脸色愈发阴沉,“你虽只是客卿,却也是本宗长老,注意你的言辞。” 谢玉舟却并未再与他争辩,而是俯身将云挽直接抱了起来,云挽本就使不出太多力气,如今更是直接软倒在了他怀中。 “若崔师兄真有当掌门之能,又何必执着于掌门令一件外物呢?”谢玉舟再次看向崔见山时,突然就换了一副语气,“崔师兄,我唤你一声师兄,便也告诫你一句吧。” “当你的德行可以获得众人的拥护;你的品格能使旁人信服你;你的内心便也可富足到不惧任何质疑......” “若在所有人心中,只有你才能带领着太虚剑川走向更好的未来,谁又会在乎掌门令到底在不在你手中呢?” “你不觉得,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反而是在与掌教之位背道而驰吗?” 谢玉舟的一番话,让崔见山怔住了,他一时沉默下来,竟真的未再出言阻拦他。 而靠在少年怀中的云挽,目光也微微闪烁了一下,似是有所触动。 谢玉舟不欲继续耽搁,他不再去看崔见山,而是突然就高声宣布道:“从今日起,云挽跟着我、归我管,我会依照门规将她关在思过崖三月,她的心魔也由我来负责......你们谁想动她,就先问问我手里的剑!” 崔檀昭捏紧了拳头,很是不甘心,不过她在谢玉舟面前是晚辈,自不敢顶撞他,谢玉舟也不会看在她父亲的份上给她面子。 云挽仰头望向他,泪水再次顺着眼角滑落,她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哽咽道:“谢谢小师叔......” “放心吧,”少年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盛气凌人的笑,“沈鹤之不管你,那就由我来护着你!” 他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云挽微微瞪大了眼睛,愣怔半晌,她不禁再次往沈鹤之的方向看去,却因视线被遮挡,她最终也只是勉强捕捉到了一抹雪色的衣角。 而一晃神之后,谢玉舟就已经抱着她向锻剑锋之外走去了。 颠簸起伏,脚步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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