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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谁先系的红布条，后来的人看见这棵系了枣树的红布条，又想到枣树可取早生贵子、多子多福之意，也学着系了一条，来的人多，系的人也便多了，一直到现在，满树的红。 铃铛才到后院，就看见那株青枣树上的一张红布条飘了下来，好巧不巧，正飘到她跟前。 大概是系的不紧，才被风吹了下来。 这些红布条多是求子，上面写着来求孩子的夫妇的名字和祈愿。 铃铛弯腰捡起来，准备找个枝条挂上去，眸光却在看清落款人名字的一瞬，猛颤个不停。 七月半的天暑气正盛，她却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落款人是……是许平！ 这本来没什么，小学一个班上三十个同学都有两个人重名的可能，可—— 这是张崭新的红纸，连上面的墨水都没干透，幽幽的墨香越过暑气钻入鼻腔。 几个猩红大字扭曲着爬上红纸，染着从地府带来的冲天血气。 许平许是割开手指用已经凉透了的血当墨水写的，她一边想着铃铛，猩红的眼睛里充斥着恨意，一边在红纸上重重写下五个字，五个鲜血淋漓的大字。 许平说—— 小铃铛，我来找你了。 于是她就在纸上写—— 我来找你了 铃铛想，完了，许平来找自己了。 这红纸是新挂的，连墨迹都未干，铃铛细思极恐。 许平现在在哪？ 她四下望了望院子，供奉神像的屋子里上着锁，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不！那株繁茂的枣树，重重绿影里面，说不定就藏了个许平。 她悄悄摸到后院，又爬上枣树，瞅准机会等铃铛来的时候把手中的红纸放飞…… 铃铛好像突然跌进了冰冷的水里，她紧攥住那张红纸，眼盯着跟前的枣树，连气都不会喘了。 突然起了一阵风，树影摇曳间，铃铛对上一双红眼睛！ 暑气当头，铃铛却置身冰窟。 “姑……”她彻底崩溃了，她小姑就在旁边，她想叫，可就是叫不出来，好似嗓子都被糊住了，只能发出嘶哑低低的喘息声。 风又一吹，满头满脸的汗，那双红眼睛又藏进浓密的枣树叶里去了。 第8章 进医院 铃铛浑身都打着颤，她张大嘴巴，汗水滑落，仿佛天地崩裂，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姑姑”。 “姑姑……” 救命…… 她看见了 她看见许平了 她看见许平的红眼睛了 就在面前，就在枣树上。 耳边徒然响起一声嘶哑叫声，铃铛再也支撑不住，明亮天光昏沉，边角泛着黑色卷边，眨眼间，连黑色都看不见了。 她重重后仰，意识连同痛感都迷失在那双红眼睛里。 而那张写着‘我来找你了’的红纸，也随着铃铛的昏倒随着风飘出墙外，直飘到风吹不到的地方，它停下来，又悠悠转转的飘下来，被一只惨白的手接住。 “铃铛？”听见动静的李薇回身，声音骤然沉下来，着急道：“铃铛！” * 唔……味道好呛，好像是，消毒水的味道。 铃铛慢慢睁开眼，头顶一片白茫，她扭头往旁边看去，一张空病床映入眼帘。 她这是在医……院？ 她怎么了？为什么在医院？ 铃铛脑袋有点懵，她使劲想了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的医院。 意识的一点残余告诉她，她昏倒了，应该撞到了头，所以才会发懵。 昏倒之前呢，铃铛一点点捋着记忆，她看见小姑在后院找电话卡，然后去帮忙……枣树，她到了枣树跟前就晕了过去。 她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想起来的，怎么到了枣树前就两眼一黑倒过去了？ 可再往深里想，脑袋就跟电钻了似的疼，铃铛捂着脑袋，眉头几乎疼成了一个川字。 “铃铛，你醒……怎么了这是？头疼？” 小姑李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看见铃铛捂着脑袋，赶紧放下手边的东西坐过去帮铃铛按揉着脑袋。 “小姑，我……这是怎么了？”铃铛望着满眼担心的李薇，问道。 “医生说你中暑晕倒了，哦，还有轻微脑震荡。”见铃铛恢复，李薇才坐在病床边给她解释。 “中暑？”铃铛不可思议的惊叫了一声，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明明是…… 铃铛又想不起来了，明明后面是什么？她昏倒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 “对，医生说你体质弱，夏天太阳又毒，才晕倒的。”李薇将医生的话复述给铃铛。 她轻握住铃铛的手腕，伶仃一只，心里一酸，忍不住说道：“你呀你，上了大学把自己身体搞坏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小铃铛，你得养好身体才行。” 李薇是把铃铛当亲女儿来养得，她哥嫂死的早，铃铛那时才小小一只，可怜见的，天天哭着找妈妈。 阳奶奶忙，几乎是她把铃铛带大的，她看着铃铛从一个小团子长成了漂亮姑娘，现在又看她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怎么能不心疼呢。 “我知道了，小姑，这次是意外。”铃铛瞧不得她小姑眼里的哀色，努力绽出了一个笑来安慰她，“我大学天天跑步，身体可不差，这次可能是……” 意外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李薇打断，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你别忘了我也上过大学，知道你们大学生都过得什么日子。”李薇朝她眨眨眼，又从对了，我不知道你想买什么手机，照你那个旧手机的牌子给你买了一个最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她从身边纸袋里拿出一个手机盒递给铃铛，“电话卡给你插里头了，你开机看看怎么样。” “小姑你对我太好了！谢谢小姑！”拿到新手机的铃铛兴奋地不得了，给了李薇一个大大的拥抱后立刻把手机拿出来开机。 崭新的机身和摸起来相当华贵的屏幕叫她爱不释手，一时间将那点子醒来的疑虑给打散了。 打开手机看看时间，才是下午两点钟，联上医院的网赶忙登了聊天软件，消息栏空空的，除了一些公众号推送没有谁铃铛发消息过来。 倒是那个宿舍小群聊的火热，99＋的群聊消息，有几条是@她的，翻上去看看，是选手机壳，老四看中了几个手机壳要他们帮她挑挑。 邵玫说全买，白翩说买带文字的，铃铛也看不好，她觉得几个都差不多就选了最合自己审美的。 “小姑，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抱着手机探索一会儿，铃铛才又想起自己还在医院。 她看向一旁的李薇，她盯着手机，也不知在看什么，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铃铛探头看了看她的手机屏幕，是黑屏。 “小姑？”她拍了拍李薇的手背，方见她触电般颤抖一瞬，终于回了神。 李薇茫然对上铃铛饱含关切的目光，下意识说：“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 说着便要起身去找医生。 铃铛拉住她，指了指旁边那个空病床，说：“小姑，你要不休息一下吧。” “没事，我在想工作上的事，不累。”李薇摸摸耳朵，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觉已经到了下午。 一个中午忙的脚不沾地，连饭都忘了吃。 李薇：“铃铛，你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她们在镇医院，小镇子没开通外卖服务，医院附近倒是有挺多小饭馆，出去买一份带回来，也方便。 她这一说，铃铛肚子也应景的咕咕叫一声，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下，才道：“皮蛋瘦肉粥吧，刚睡醒我没什么胃口，谢谢小姑了。” 乡镇医院比起市里县里的大医院来说要轻松不少，毕竟现在谁家有个大病都往县医院送。 再加上铃铛昏倒的急，最近的医院就是镇医院，李薇怕就医晚会出大事，这才把铃铛送进来，也因此，铃铛才得以独享这间病房。 正享受着安宁时光，病房外忽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声沉过一声。 铃铛可太熟悉这脚步声了，她立刻翻身下床，病房门还没从外面推开铃铛就从里面打开了。 “奶奶！”她惊喜道，忙上前搂住老人家，亲亲热热地又贴又抱，旁人看了，还以为她们已经一年没见了。 “乖崽，你咋就昏了？奶奶摸摸还发热不？” 阳奶奶着急忙慌地把孙女拉到床上，粗粝双手轻按住铃铛的脑袋，用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 这是阳奶奶试温度的老方法，铃铛也不知道其它家长辈是怎么给小孩量温度的，不过她每次一有个头疼脑热奶奶就拿额头贴额头，然后说，“不热不热，奶奶给你拿点药吃了就好了。” “奶奶，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我都吊完水了。”铃铛安慰她奶奶，她感觉自己确实好了，除了脑袋还有点疼以外。 “医生说的啥？你不知道薇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奶奶有多着急，我那么好的一个小孙孙，走之前还要给你春英姐做伴娘的大姑娘突然就昏了，我是快马加鞭往这边跑啊，你华婶子的车现在还停外边呢，油都快没了。”奶奶是个老顽童，说着说着，又比划起来，说得好像是华婶子杠着车载着她从县里往这边跑似的。 怪不得她能和绣云奶奶玩到一块去。 “医生说没事，多休息就好了。”铃铛听得笑眯了眼，“奶奶，华婶子呢，她咋不进来？” “她知道你进医院了，说要给你买点营养品补补，我说不要她非要，都是邻里邻居的，也不太好意思拦。” 阳奶奶突然压低了声音，晃了晃铃铛的手，“一会儿她要是给你钱，千万别要。春英的嫁妆、县里的房子，还要办酒席，哪一个不是烧钱的东西，你懂事，想要奶奶回家给你。别接人家的钱，昂，知道吧。” 家里习俗就是这样，说不上是陋习，倒也不算多好。 毕竟是邻里邻居的，孩子病了怎么也得上门瞧瞧，两手空空的又不太像话，大家都提几箱奶过去，在有的就直接给钱，想吃什么带孩子去买。 说到底，都是人情礼节。 铃铛当然不能收，“您放心吧，我明白事的。” 话音刚落，就见华婶子一手拎着两兜子香蕉苹果一手提着一箱酸奶走了进来，李薇紧随其后，看起来是路上碰见了。 铃铛赶紧上去接。 一番寒暄关切外加推辞，好容易才叫华婶子收回钱，她也挺忙，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华婶子一走热闹的病房立刻安静下来。 剩下病房里老中青三个人大眼瞪着小眼，谁都不肯先说话。 铃铛知道，奶奶这是气小姑不打个电话就回来要带自己走。 她给李薇打电话肯定说了重话，不然李薇不可能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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