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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当即拿着手机出了房间，来到大门前，先是警惕的问了一句：“谁啊？来找谁？” “小铃铛，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出去玩了呢。”外面立刻回应，是个女人声音，听上去亲切无比。 铃铛呆了一秒，随后立刻打开门，惊喜道：“小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铃铛的小姑姑李薇。 她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南京工作，后来又在南京买了房子，现在是一枚单身且有钱的美丽女人。 “来接你去南京。”李薇淡淡道，说完她看了看铃铛的手机，挑眉道：“你朋友？” 铃铛点头，便看见李薇笑容娴静，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捏着嗓子说：“你们好啊，我是秋婉的姑姑。” 三个室友一齐道：“姑姑好！” 手机的震动音接连不断，猜都能猜到这三个不正经的室友在说些什么，铃铛赶紧退出群通话关了手机。 “小姑，你的行李呢？”铃铛探头朝外看了看，空无一物，该有的行李箱并没有出现。 李薇回答简洁：“没带。” “啊？”铃铛疑惑，不应该啊。 进了屋，李薇脱掉身上的长款防晒衣，将黑色坤包放在桌子上，这才坐在沙发上开了屋子的空调。 她这次回来主打一个轻便，只带了一个装着证件手机的小巧挎包。 铃铛倒了杯水递给李薇，打量她小姑几眼，才说：“小姑，你看起来回来得很匆忙啊。” 没化妆，没做头发，甚至穿得是最简单的白体恤牛仔裤，就那么从南京回了村。 这可不像是李薇的风格，她回来前一定得给铃铛和阳奶奶打电话，宣扬的整个村都知道她快回来了，才踩着高跟鞋穿着潇洒长风衣化着精致淡妆挎着皮包出现在村口。 李薇摆摆手，“别管这些了，你快去收拾东西，咱们晚上就走，我买了八点的火车票，明天早上到南京。” 这也太突然了，铃铛有点懵，第一反应是她姑姑不会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要把自己买了吧。 “不跟奶奶说吗？”铃铛问她。 李薇猛猛喝了一大口水，言语间都带了点急躁：“我来之前说了，她也愿意你去南京。别废话了，快去收拾东西，紧要衣服收拾出来就行，还有你学生证身份证，别忘拿了，其他东西我到南京带你去买。” 听李薇这意思，是要她在南京待到开学，直接从南京去学校啊。 铃铛心中疑惑更深，她慢吞吞进了房间，又探出个脑袋问李薇：“小姑，这个暑假我不回来了吗？” 李薇连看都不看她，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说：“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收拾你东西去。” 铃铛：“哦。” 关了门就在小群里发：我小姑好像要拐卖我！ 除了还在爬山的白翩，另外两个直接秒回。 邵贵人：不可能吧，你小姑看着挺正常的。 王美人：人美心善的大姐姐才不会拐卖无知少女呢（狗头） 李才人：我知道，但是她一回来就让我收拾东西，而且，还要我把证件都带上，她买了今晚的票。 王美人：是有点奇怪哈，今天是周末，她不会是明天要打卡上班吧。 邵贵人：是不是和昨天的事有关？ 李才人：我觉得有点可能。 发完消息，她又贴着门想听听外间姑姑在干什么。 她关门前看李薇那个动作，好像在打电话。 声音清晰很多，李薇的声音响起：“对，六点来，我们两个人，八点的车，我给你发定位。” 嚯，这都叫上车了，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要带自己走？ 铃铛更困惑了。 “小姑，”她打开门，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你真跟奶奶说了？” “说了说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快收拾东西。”李薇明显不耐烦起来。 铃铛不了解别人，还能不了解她姑姑吗。 她小姑每次骗人都是一副暴躁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能提起酒瓶子砸人脑袋上。 铃铛见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知道李薇根本没跟奶奶说。 她又关了门，打开手机悄摸摸给县里看房子的奶奶拨了过去。 奶奶那边似乎在忙，等了好一会儿才接通了电话。 “铃铛，咋了？” 奶奶的声音在手机里有些失真，却让铃铛着实松了一口气。 铃铛捂着嘴，小声道：“小姑突然回来了，她要带我上南京，奶奶，你知道这事吗？” “啥？”奶奶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倍，铃铛赶忙捂住话筒，屏住气又贴上门听外间没有动静，这才又站到窗户前又重复了一遍。 “小姑要带我去南京，今晚的票。” “这兔崽子！” 那边声音乱了一阵，华婶子的声音传来，“阳婶子，咋了？咋突然要回去？” “铃铛她姑回来了，我回去看看，你这房子咱们改天再看。” “铃铛，你别跟她走，在家等奶奶回来。”说完这一句，那边猛得挂了电话，看情况，估计是要回来了。 第6章 乌鸦羽 铃铛家是平房，处于村里最后一排，她房间窗户对着后面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株枯死的枣树，奶奶说，这是一株百年枣树。 说不出是哪一年死的，铃铛只记得有一年她上学放假回来，就看见本该枝繁叶茂的枣树衰落下去，伶仃枯叶挂在歪曲枝条上，风一吹，就坠了下去。 而眼下，枯树上停了一排乌鸦，也不叫，就站在枝头上静静矗立着。 可铃铛总有一种感觉，她从一群乌鸦乌黑的脸上看出了悲悯。 它们微垂着小小的脑袋，盯着下方，又似乎，是看着铃铛的窗户。 数不清的眼睛，一齐望向窗户里的铃铛。 外间李薇催促声传来，“铃铛，收拾好了没？咱们晚上必须得走啊。” “快了，我贴身的衣服放衣柜里了，正一件件找呢。”铃铛的借口脱口而出。 说话间，目光忍不住看向那排乌鸦。 “啪！” 不知道是村里那个小孩过年的摔炮还没放完，居然在铃铛家墙外玩起了摔炮。 她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捂住耳朵，手机却掉在了地上。 声音传到外间，李薇问：“怎么了？铃铛，你摔倒了？” “不是，我手机掉地上了。”铃铛回她。 她弯腰捡起手机，被这么一摔，手机黑了屏。 铃铛将手机拿近，然后，瞳孔骤缩。 屏幕里有个黑咕隆咚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只一双猩红眼睛紧盯着自己。 她被吓得说不出话，呆滞一瞬，立刻把手上的手机丢出去。 手机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把铃铛惊醒了。 “铃铛，手机又摔了？”李薇也听见了。 脚步声传来，铃铛抬眸，看见窗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一只乌鸦，它安静的站在那儿，一如枯枝上的群鸦，绿豆大的眼睛紧盯着铃铛，说不出的奇怪。 奇怪的是她竟然从一只乌鸦身上看到了好奇，不，不止是好奇。 还有其他情绪，只不过她感觉不出来了。 她向枯树上看去，枝头乌鸦安静，没有哪一块地方缺了只乌鸦，它们靠得很近，翅膀贴着翅膀，羽毛挨着羽毛。 无数双眼睛悲悯地看向窗户，看向—— 那只乌鸦。 毛骨悚然的感觉愈发清晰，铃铛忽然感觉房间一冷，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手猛地一拉窗帘，将窗外的枯树乌鸦都遮住，铃铛这才发现，房间里的空调被打开了，二十度。 怪不得她刚才觉得冷。 可又细想下去，似乎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小孩的摔炮响了之后，这群乌鸦居然不飞走，甚至，窗台上悄无声息又飞来一只乌鸦。 铃铛脑海里徒然出现那双红色眼睛。 屏幕里的黑是乌鸦的倒影，那双红色眼睛是乌鸦的眼睛…… 愣神间，肩膀突然被重重一拍，铃铛回神，她小姑已经走了进来，就站在自己跟前，拿着她的手机皱眉看她。 “铃铛，发什么呆呢？手机掉地上也不知道捡，你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小姑。” 铃铛丟魂似的叫了一声，有些恍惚地接过手机。 屏幕花了一片，按下开机键也没反应，她手机其实挺耐摔，长按也不见反应，应该是真摔坏了。 “手机摔坏了。”铃铛依旧有些木，她余光瞥见窗帘，一团影子映在碎花白的窗帘上，是那只乌鸦。 “摔坏了？”李薇从她手中抽出手机检查一遍，确认开不了机，轻啧了一声。 “不碍事，把你电话卡取出来，到了南京小姑再给你买一部。” “铃铛？” 见铃铛没有反应，李薇目光一下子就冷了，她顺着铃铛的视线看过去，窗帘上的影子赫然映入眼中。 又是一声“啪”，玻璃破碎的尖锐声音钻入耳朵里，铃铛终于清醒过来，她朝着声源方向看去。刺目的阳光率先跃入眼底，再接着，是大开的窗帘和碎了的窗玻璃。 热风从窗外大摇大摆的穿过来，扑到铃铛脸上，她一下子就看见了窗台上有一抹血，不仅是窗台，玻璃碎片上也溅上许多滴血。 李薇正叉腰对着窗户外破口大骂，内容难听至极。 铃铛选择性的屏蔽掉这些内容，她看向那株枯掉的枣树，枝头上一只紧挨着一只的乌鸦已经没了影子，半空中有黑色羽毛飘落，转瞬就随着风吹出了院子外。 铃铛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玻璃碎片，疑惑再次涌了上来，她蹲在地上，仰头望着还在不断输出的李薇，问她： “小姑，怎么了？” “没啥事。”李薇收势极快，见铃铛清醒过来，眸中忧色转瞬即逝，语气故作轻松。 “你那个手机坏了，我砸个窗户玩，发挥一下它的余热，等一会儿我去后院给你找电话卡，你把窗帘拉开，别关。” “嗯。”铃铛说不出什么感受，她默默将自己的行李箱拉出来，在李薇的注视下打开，是个空箱子，她带回来的东西早就放进柜子里了。 “行，你慢慢收拾，别碰这些碎玻璃，我出去拿个笤帚来扫。”李薇话音缓和不少，话音刚落，她就走了出去。 随着李薇的离开，房间内只剩下铃铛一个人，她收拾东西的手停住，目光再次看向窗外，透过破了个打洞的玻璃，外头空茫茫一片，大片大片绵白的云飘在蓝蓝的天上，说不出的寂寥。 然后，铃铛的视线里出现一抹黑，转转悠悠从天边飘落，忽得又起了风，那抹黑又转了向，不知怎得，就钻进了碎掉的玻璃里头，进了房间。 铃铛又怔住了，她这才看清，这抹黑是一片羽毛，乌鸦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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