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些都在说明真相不是公布的那样。于是,逸一想到了化羽说过的一句话,要看这件事谁受益,谁又倒了霉。布下这个局,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无非利己或是损人。 同时,逸一也想起那名被处罚的文昌阁小仙恰是那日司剑和化羽说话时在仙医馆门前探头探脑的家伙,他平时正是在书山那边当差。 那么,和书山有联系的他们熟悉的人就只有——殇戈。逸一把这一系列人事联系在一起,假设这一切正是殇戈所为,那么动机、手段,似乎这些就都能说得通了。 问题是,连自己都能想到的,天帝何等手段会查不出?除非,天帝明明知道真相却故意替他隐瞒。可是,天帝为何要包庇殇戈呢?一个被公开严惩一撸到底的仙官,天帝有什么理由要护着呢? 虽然只是推断,虽然尚存疑点,逸一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司剑,是否继续追究暂且不论,至少他们要先做到心中有数。 逸一打定主意正要动身,刚出了仙医馆没走多远,突然身后一名小仙官匆匆追来。 “仙上留步。北焰少君受伤了,指名要仙上出诊。” 这北焰少君自打上回打架差点残废就转了性,安生了这些年,怎么又突然闹腾起来?这些都不论,既然病患点了自己,就得尽医者本分,逸一于是问道: “可知因何受伤,伤在哪里?” “嗨,都是北沧神君求亲这事闹的。北焰少君气不过据说动了手,好像龙角折了。” 嘿,逸一心里这个闹腾,怎么办,赶紧南海走一遭吧。 与此同时,司剑接到了新的岗位安排,她被调去风露庭巡防。 接到命令的一刹,司剑心中不解,风露庭所处临近帝宫,向来仙踪鲜至,尤其月华神树“枯萎”以后,连仙鸟灵兽都不再光顾,实属天庭中少有的僻静所在,安排帝卫巡防,莫不是帝君要驾临? 不过,那里风光清雅,视野绝佳,若是天帝兴之所至想要在那里静修倒未尝没有可能,所以她便没有多想,受了帝命前去当值。 转过一道弯便是风露庭,此时,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将司剑叫住。 “天君好找。”一名仙童微微喘着气上前施礼,“灵宝天尊方才出关,听闻天君被调至天宫司当值,故遣小童来请天君过府小叙。” 司剑一愣,确实许久没见过灵宝天尊了,不过,他老人家的脾气也是少有的会主动邀约,按理说单单这天大的面子也不能驳,可是—— 另一边,殇戈接到天帝密令,让其立刻到风露庭觐见。自打上次离开帝宫,殇戈的每一天都过得万分憋屈,明明自己一片忠心,却被天帝嫌弃和斥责,他不确定自己往后还是否能有出头之日,直到天帝密令送达,他仿若看到了希望。帝君还是看重自己,还是需要自己的。于是,便马不停蹄直奔风露庭。 …… 万妖谷内,热闹的集市正中搭建的戏台上正有新戏表演,引得围观者众多,叫好声不断。 化羽一心教化妖族,开始进展得并不顺利。那些自在惯了的族人,突然让他们安生下来,强制读书学习,接受那些一时很难理解的理念,可想会面临多么大的阻力。虽然他可以用妖仙的身份逼迫,也可以让青羽用妖王的王命强制执行,但如果不是发自真心,所谓传教便失去了意义。 于是,化羽另辟蹊径,先从传播音律开始。万物生灵纵然诸多不同,但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却是一般无二的。美妙的音乐陶冶性情,感化心灵,进而将满含智慧与道理的故事融入其中,当妖族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种形式,他又将故事搬上戏台,更加生动地演给大家看。 青羽从角落里探出半个身体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已经这样偷偷看完了几出新戏。 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他也曾路过凡人的街巷,看到过这样的场面。那时,他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凡人得是多闲,才会编出这些胡说八道的故事糊弄人,大概是凡人太笨,所以好骗吧。早知自己也有入坑的一日,便白瞎了当初的诸多白眼。 此时,青羽突然明白了化羽对自己的怨恨。凡妖殊途,原来真正的不同在于此。那些原以为平常不过的事,在凡人的礼教中竟是那么不堪,往轻里说是凉薄,往重里讲简直卑劣。 青羽转过身,悄悄消失在街角。他其实想向前一步的,他想亲口向化羽道歉,却突然没了直面儿子的勇气,那种羞愧难当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青羽把自己关在屋内。修炼之时本应静心,他却不自禁地在脑海中回放起自己过往的点滴。化知如晨露般的眼眸,如蜜糖般扬起的嘴角再次浮现在眼前,原来,一个凡人女子未婚生子,独自抚养孩子所要承受的一切是自己根本想象不到的。可悲的是,直到今天他才认识到这个错误,却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青羽的心绪越发烦乱,脑海中的画面一晃回到锁妖塔内不堪的百年,因为囚禁而渐渐扭曲的心险些万劫不复。 突然,画面定格在那个为自己打开枷锁的人脸上,那张脸为何与记忆中不同? 从眉梢到鼻翼再到嘴角,那张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青羽猛然意识到,自己见过这张脸,那居高临下,充满蔑视的眼神曾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是他? 原来,之前记忆中的样子是被动过手脚的,殇戈用仙法更改了自己在青羽眼中的样貌,难怪青羽总觉得自己明明看到了对方长相却又无法确定。 职责所在,化羽时常出入万妖谷,也就避免不了与青羽的接触。虽然,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回暖,但化羽始终不愿迈出那一步,每每相见还是会觉得别扭。这次,青羽突然着急找自己,化羽也是做了翻心理建设才跨过那道门槛。 谁知,青羽一见到他便急迫道:“我想起是谁放我们出去的了!” …… 化羽一口气冲回九天直奔帝宫而去,帝卫的影子还没见到已经被天庭卫拦下,向他索要符令。 化羽急道:“我要去见承燚天君。” 天庭卫严厉道:“前方就是帝宫所在,没有符令一律不得通行!” “我可以在这里等,还请劳烦转告承燚天君。” “抱歉,再往前走也超过了我的权责。你还是等黄昏换岗时候再来等等看了。” 化羽无奈,转而去找逸一,却被告知逸一去了南海,不知几时能回。 没了商量的人,化羽独自回到文昌阁,站在高楼上死死盯着书山方向一时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偏这时,他看到殇戈从书山出来,没走正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透着十分古怪。 化羽本没打算冒然去找殇戈,但见他行迹可疑,恐他又在憋什么坏于是赶紧悄悄跟上。 眼看着殇戈一路朝帝宫方向走去,临近又折转了弯路。化羽小心跟随,却奇怪地发现这一路他们未遇到任何阻拦,走得格外顺畅。恍惚间一抬眼,“风露庭”几个字于烟雾中若隐若现。 九天常有云雾升腾本来正常,但像今天这般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雾却是少见。化羽缓步前行,隐约间听到有声音在呼唤他。那声音由远及近, “化羽,化羽——”音色里分明透着慌张和惊恐。 那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化羽还是立刻认了出来,是司剑! “司剑,你在哪儿?” 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周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化羽的心却霎时间慌成一团,他前后左右拼命寻找,却只有白茫茫一片,甚至完全迷失了方向。 突然,一道亮光伴随杀气迎面袭来,化羽闪身躲开,再一抬眼,就见殇戈手持一把长剑正横在司剑颈上,血已经顺着她的脖颈淌了下来。 “殇戈,”化羽紧张道,“有话好说,你放开她!” “放开她?”殇戈咧着嘴角,狠狠道,“我堂堂上神,幻虚仙君,被她害到现在的样子,你们当初可曾放过我?” “殇戈,有什么仇怨冲我来!” “你算什么东西?再说,等我宰了这小‘婊 子’自会去收拾你。” “诛仙可是重罪。” “怎么,你怕呀?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殇戈说着发出刺耳的狂笑。 一团云雾晃过,他和司剑便同时消失不见。 化羽焦急地大喊,此时他已经六神无主,完全失了方寸。突然,胳膊被人一把抓住,回头一看,司剑正瞪着惊慌的双眼看着他。 “走啊,你快走!”司剑说着就把他往一旁推。 几乎同一时刻,在他们身后,殇戈凌空跃起,一把长剑狠狠地向前刺去。司剑反身挡在化羽身前。一道血光,那把剑穿透了司剑的胸口,灼热的鲜血正溅在化羽眉梢。 一道金光,司剑的仙元和她的身体一同崩裂,转瞬间便化为了灰烬。 那一刹,化羽听到自己心脏骤然碎裂的声音,他彻底疯了,双臂一震唤出离幻,而后用尽浑身气力追着殇戈的踪迹直逼对方性命。 与此同时,殇戈眼中露出凶残的红光,面对化羽也是下了死手。 两个人你死我活杀在一处。 殇戈虽然被贬修为却一直在,纵然化羽疯了一般想取他性命,但对方毕竟是拥有几千年修为的上神,真的较量起手段化羽还是吃亏的。而且,已经杀红眼的殇戈其疯狂程度和弄死对手的决心显然不逊于化羽,他招招致命,极尽狠辣。 化羽一个不注意被他抓住空档,一剑正削在手腕上,离幻应声飞出,消失在浓雾中不见了踪迹。失去仙剑,节奏又被打乱的化羽显然处在劣势。殇戈则乘胜追击,强势一剑冲着化羽的面门直劈下来。 眼看着化羽躲闪不及,突然一道绿光横在他的面前,正是方才被打飞的离幻。离幻挡在化羽面前,死死护住主人。任殇戈的利剑劈在它的身上,火光四溅,声脆震耳也毫不退缩。 离幻身上有着司剑早年打造的三把名剑“血脉”,逐风护主,破冰性刚的特制在此时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终,离幻断成两截,灵光渐退,最后落在地上失去了生气。 于此同时,正要作别天尊的司剑猛感喉管一热,一口血险些失控喷出。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快步而出,继而飞奔起来。 化羽,化羽一定出事了! 眼看着司剑惨死,连她送给自己的剑也毁了,巨大的悲愤充斥着化羽全身。他已无所顾忌,连同自己这条命乃至这天地万物,修行之道,凡人的良善在那一刻统统化为乌有,一头残暴的猛兽冲破牢笼冲出了他的身体。 一声巨响,伴随着万丈红光,半个天庭随之晃了三晃。 “我——我没看错吧!那是什么?” “是帝宫方向?” “好像是风露庭!” “那是万剑归元吗?”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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