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懂。可这般的天命所归,无异于绑架我的余生,发几句牢骚都不可以吗?行,你别说了。留下这座桥,我答应你从此恪尽职守,在位一日勤勉朝夕,绝不懈怠!” 严格来讲,那一次苍清尘滥用了职权,包庇了苍浊微,但苍浊微也说到做到,从此认真履行天帝职责,虽称不上多么英明神武但政绩上也属实无可挑剔。而他也成为第一位在位时就知道天刑司掌事身份的帝君。 苍清尘知道,他们从那时起就触犯了天条,但落子无悔,便只能一心向前。然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世间欲念万千,有人追名逐利,有人醉心权势,偏苍浊微视这至高权力为烫手的山药。几千年来,他虽也勤勉,但逃脱之心却一天也没停过。 苍浊微想起当年用预梦术看到过自己的未来,那时若能自信些不将其视为谬误,是否就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当今的天帝,曾经的极光天君,一生都在和命运相抗,他却不知,逆天改命这件事他老子曾经更加叛逆执着。 苍浊微寻思,如果自己能尽早知道下一任天帝是谁,那么从小培养,自己保不齐就能提前退位,即便不行,最不济也能让他及早帮衬自己分担政务,怎么算都不亏。可是,几千年过去了,他的预梦术也理应更加精进,却再也没能预见自己的未来。 直到有一天,那夜梦沉,苍浊微来到大殿上,一堆琉璃彩珠从袖子里掉落,滚得地板上哪里都有。他只好四下寻找一一拾起那些琉璃珠,走着走着便来到自己的御座前,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珠子正卡在御座的缝隙间。 他刚想将其拾起,手指却莫名被御座把手刮伤了,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血却流得很多,一下子便侵染了整个御座。然后,一个恍惚,他似乎看到御座上出现一个人影。 “一个孩童模样,一身月白色绣着金丝云纹的衣衫,就和我这件一样。”苍浊微将梦中所见讲给苍清尘。 “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继任天帝吗?我想看清他的样貌,可是云雾缭绕怎么也看不清。然后,就再也无法入梦了。这一定是预示,我的预梦术又显灵了。 那些琉璃珠也不普通,弹子,诞子?还有我的血滴在御座上,意思是说下一任天帝是我的血脉?上天要我繁衍子嗣,继承帝位?” 苍浊微说话间兴奋得就要纵身跃起。苍清尘已经许久不敢行演算之法,他不是不信苍浊微,相反,他害怕这样的神通终会伤到他。 “不过一梦。你日有所思,必然乱梦一通,何必当真?滥行术法损伤元神,以后还是不要再用。”苍清尘说罢摆摆衣袖扬长而去。 苍浊微却不这么想,他坚定地认为这就是上天给他的启事。如果将来是自己的子嗣继承帝位,那么如今还孤家寡人的他可不能再耽搁了。可是,只知道是自己的血脉,那母族呢? 苍浊微最终也没能预见到孩子的母亲出自哪里,已经等不及的他于是开启了风流不羁,四处留情的生活,心想既然天命有时,那么自然会让他遇到那个女子并和她生下继承人。 于是…… ----
第219章 天命所归 天界长公主摇光天君出生的时候,苍浊微急匆匆跑到钟灵台,然后看着暗淡的向阳神镜垂下了头,但他迅速就支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难怪,天界还从来没有过女帝。诞子,还是得生儿子。” 后来,次子凌光天君,三子迟光天君相继诞生,但向阳却依旧未亮。那一次,苍清尘将他堵在天刑司内,斥责他藐视天规,无所顾忌,实在太过分了。 苍浊微却不以为然,他觉得既然这里的禁忌他们早就破了,五十步何笑百步,只要自己不损害他人,不祸患苍生便没什么。 苍清尘见同这家伙实难讲理,便转而从其他角度劝诫, “我仙家芸芸,有的是名门贵女,你乃天帝,想结仙侣何不好好地挑选一位帝后?你现在这般行径,众仙神早就议论纷纷,说你给仙门做了错误的典范,才使近年来仙侣数量锐减,尤其小辈们都只顾自己快活,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你说大家议论纷纷?”苍浊微略带欣喜地问道,“可是有人告我?” “你——谁会为了帝君的桃色绯闻上天刑司?但你这般着实不妥。” “我这不也是不得已嘛。对了,我猜是我会错了天意。也巧,昨夜预梦,见一白龙,不,通体龙鳞闪闪银光,应是银龙才对。我这预梦术近年来总是时灵时不灵,此时让我梦龙是不是在告诉我,那天命的继承人实乃龙族?” “你又想做什么?” 苍浊微眼眸闪亮,“我去看看四海龙族适龄的贵女都有哪些,极可能就是未来天帝的母族。” 苍清尘气得脑壳发紧,咬牙切齿道:“我若没记错,你的第四子就快出生了。” 苍浊微一脸无奈,“哎,想来也是浪费了。” 果不其然,当四公子惜光天君出生的时候,北海龙族公主已然有了身孕。 五子耀光天君出生之时,苍浊微看着毫无变化的向阳,脸上并没有任何讶异神色。他对一旁走来的苍清尘言道: “果然不出所料。只是,那北海银龙一族,怎么生出的竟是条黑龙?” 苍清尘不屑道:“那是你忘了,北海公主的母亲是南海赤龙与东海青龙的后代。” 苍浊微无奈地叹了口气。 苍清尘却故意继续道:“我听说公主身边有一龙婢也有了身孕……” 苍浊微的脸上瞬时浮过一抹尴尬神色。 龙族中血统不纯者生来就受到排挤,只能沦为仆役。那名龙婢便是因为有一半蛟族血统才从小受尽屈辱。偏她心气儿还高,不甘只做一名卑微的婢女。于是趁着天帝和公主欢好的机会施展媚术,成功拿下帝君,紧随公主之后也怀上了天帝的骨肉。 “那——是龙是蛟还不知道呢!”苍浊微留下这句话便匆匆逃离。 苍清尘却望着向阳久久不能平静。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希望向阳亮起之心不亚于苍浊微,只有向阳亮起,苍浊微的预梦得到验证,他才会停止如今的荒唐行径。所以,那个命中注定的孩子早点降临吧,不论他是龙还是蛟。 极光天君从来不知,在他心中从未高看过自己一眼的君父曾经对他的降生是多么充满期待,多么地欣喜若狂过。 “是龙,是龙!”苍浊微一路小跑,按捺不住雀跃之情离老远就高声喊话,“皎洁明亮,如玉似银,绚烂如极光划过长空,这一回——” 苍清尘沉着脸,对面的向阳平静如初毫无半点变化。 苍浊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没——没反应?要不,再等等——看?” 二位于向阳前打坐,昼夜交替时光穿梭,面对现实苍浊微恳请苍清尘帮忙, “一定是哪里不对。师兄,要不你来演算一下?” 自入驻天刑司,苍清尘的沙盘就再没开启过,他冷冷地看了苍浊微一眼,一言不发起身而去。 空荡荡的大殿内,苍浊微垂头丧气,心想或许真是自己理解错了,那龙并非龙族之意,他想起昔日战神留下的铠甲,片片银色龙鳞在日光下闪闪发光,许是预示此意? 然后,七女荧光,八女浅光,九女惢光,直到第十子献光破肚而出,哭声响亮震塌了产房,诸仙皆说献光天君生来孔武,怕是继先战神之后天界又将迎来一位新的战神。 苍浊微抚摸着先战神银色的龙鳞盔甲,内心激动又忐忑,“这一回,终归该对了吧?” 然而,天刑司内,迎面而来的苍清尘冲着他黯然地摇了摇头。苍浊微顿感天昏地暗,究竟是自己的预梦术不对,还是自己的理解偏差,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苍清尘从未见师弟如此颓废丧气,他试探着问道:“那——还要坚持吗?” “嗯!” 这一声轻轻的“嗯”把苍清尘的心彻底纠在了一处。 “要不,还是算了吧。” “算了?不能算了。许久以来,于天帝职责我自问心无愧,唯被诟病红鸾多变,行为不检。 天界并非无情之地,升阶至上仙便可结缘配侣,天庭设乾坤殿以助阴阳相合,为续仙嗣绵延。却因‘帝君万余年来放浪形骸,致使仙门鲜有真情,新伴不结,旧侣分离’。 是故本帝君愧对仙门,更无颜为苍生表率。此恶名已立,若无半点成效岂不白担了这名声?若师兄无法为我演算,那我便只能坚持自己所认定的了。” 苍清尘素知这个师弟的秉性,原以为做了天帝经历万年锤炼能有所改变,不料依然如此固执。 “这帝位于你当真是负担?你就如此迫切想要退位?” 苍浊微瞪大双眼,认真道:“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立刻诏告三界,放弃帝位!” 苍清尘深吸一口凉气,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可知一旦帝君退位将会面临什么?” 苍浊微终于从师兄口中听到真相,原来天帝退位之时便是归元前夕,自己纵然能放弃权力,也终究换不回潜心修法的自在日子。 那日,他从未感到天地如此阴沉,浑浑噩噩中不知如何从钟灵台回到九天。 玉阶之上,一仙娥不慎摔倒,手中器皿摔碎一地,碎片划伤手腕,她娇弱地撑起身体,一抬眼,一双眼眸楚楚可怜地正望向自己。苍浊微只觉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识,虽叫不上名字,却一时间升出一股怜惜之情。 那仙娥就是极光天君的生母,北海身份低微的龙婢,因生养天君得以留在天宫,却就此被天帝抛诸脑后,虽有亲子巡礼问候,但母子关系疏离,日子过得清冷失意。 只是,她从未就此认命,每每得见极光便耳提面命让他上进,教他讨君父喜爱,致使极光对生母的怨怼之情加剧;除此,她对天帝也未死心,总想方设法期望重得恩宠,怎奈每每失算,眼看着天宫陆续又诞生了四位天君,更是让她焦躁难安。 这天,她又备了汤点厚着脸皮前往帝宫求见,不出所料再次被仙侍阻挡,本怏怏而归,谁知竟偶遇归来的帝君,这才施展演技上演了方才那幕。 眼前这楚楚可怜的美人竟让苍浊微生了同病相怜的怜惜之情,不仅送她回宫还关怀备至,得知此女竟是为自己生下儿子的故人,而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曾记住,回想近万年以来自己为求继承人的诸多风流往事,便将对那些女子的愧疚亏欠之情一股脑全倾注在了眼前之人身上。谁知他们的亲昵行为恰被前来问安的极光看到。 天宫十位天君,无论母族势力、地位差别如何,总归都会给他们庇护,除了极光天君。 他的母亲本就是北海龙婢,因和公主抢夺帝君宠爱,并生下天君而受到母族厌弃,数千年来独居天宫,连带极光天君也成了唯一没有母族庇护的天君。加之这些年母亲对自己的态度以及耀光天君时常用其母当年的上位手段来讥讽自己,以致极光对他这位生母一直颇有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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