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祝年气得胸腔都在颤动,她扶着桌子同他对峙:“我理解你祖宗十八代!我嫁你老祖宗,当你老祖奶奶!非逼我骂街!你愿意让你爹当狗,我不愿意!虽然我没办法改变,但我不像你,我从没觉得这样做对。我也不是独独针对你们家,我是说,所有欺凌百姓,不让人安稳过日子的狗官,都该死!” “不知道你天天在那深宅大院里,到底出去看过没有?夏天容易走水,上边下令,每间铺子备上存水的缸,一个缸不过几文钱,为了百姓的安全,本来是好意,可你们下边儿他妈的怎么执行的?啊?你敢说吗?让商铺里的生意人,去买你爹指定的花纹儿水缸,一个水缸五十两银子,小生意人赚一个月,都他妈逼的赚不回来!利用上头的生产条文,为你自家捞钱,你们家可是捞几把够了!” “我爹为什么在你爹面前点头哈腰,你心里就真他妈的没点儿逼数?他总要为那些小生意人寻出路,好谈歹谈,才把水缸的价格降到三十两,就这还是我家今后水路上的生意,得让你家分一杯羹,才勉强给那些小生意人求换来的恩典。” “还有,你爹手底下的人,天天在大街上溜达,就看哪家店铺干不下去,哪家店铺新开张。你知道那是在做什么吗?旧店铺开不下去,要摘牌子,新店铺开张,要换新牌子。摘牌子得交摘牌费,人家都生存不下去,准备回家种地了,哪有那个闲钱,给你家交摘牌费?新换的牌子,要交上牌费,人家刚做生意,哪有钱呢?你们搜刮民脂民膏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百姓怎么活?这都是你爹弄出来的黑令!” “若是不交,就百般找茬儿。什么牌子上的字儿不协调,牌子的位置要么太高要么太低,影响街上的市容,影响你爹个烂几把,影响你妈个老逼!我再说一次,我不是针对你爹妈,我是说,所有跟你家有关系的人,都是有点儿权力,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杂交种!你们家里的每一个人,仗势欺人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天天你们一家人吃得肥头大耳的,养出来一群草菅百姓的猪狗。” “还有仗着你爹声势的闲散官差,每当他们逢年过节,去让小生意人上供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他们的头砍下来,高挂在铺子门口,挂到风干,以儆效尤!看这些人还敢不敢再进门要私供!” “凭什么只能你们,动不动就用砍头来吓唬老百姓,老百姓为了生存就不能反制?小商贩们又不是不交税,交完税,本来就没剩几个钱,还要再给你们上私人供奉。他妈的,活在这个逼世道真是屈辱至极!你们这群老狗逼日出来的烂玩意儿,能不能去粪坑里淹死啊?也让这天下人痛快痛快!” 花祝年好一通痛骂,骂得自己胸都不闷了。 本来她一进这会客厅,就觉得一阵胸闷气短,怎么待怎么不舒服。 抬头一看,原来是房顶故意弄低了。 她之前在花家的时候,听过爹趴在娘怀里嗷嗷哭。 每次只要从宋县令家里回来,都委屈得嗷嗷哭,爹当时都是她这般年纪了。 说是觉得压抑,头上的房顶子,能把人给压死。 再也不想去宋县令家里了。 那时候,养在深闺的花祝年,不懂爹的屈辱。 她不懂房顶子,不是一般高吗?为什么宋县令家里的,会让人觉得压抑。 直到来到宋礼遇的会客厅,她才终于切身体会到这份压抑。 压抑的不是房顶子,是对方滔天的权势。 压得人透不过气,压得人痛不欲生,压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偏偏他们还觉得自己特别有理。 花祝年用水肿的脚,踩下宋礼遇送她的鞋子,用脚尖勾着往上一挑,将鞋子挑上了他的房顶。 宋礼遇知道她一向无礼,这可是当初在他爹只手遮天的镇子上,都敢对他出言不逊的女人。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在他这里,这样撒野。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花祝年鬓边的发丝泛着冷冷银光:“我不喜欢你这房顶子,我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给拆了。原来不能啊,看来你这鞋也没那么好,连房顶子都戳不破。” 宋礼遇气得差点吐血:“你把鞋给我穿上!” “我为什么要穿?光脚又不是走不了路?” 况且,她也不是光脚,她穿了豹纹袜的。 花祝年一气之下,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就往外走。 全然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来求人的。 有时候脾气上来了,怎么压都压不住。 宋礼遇在她身后急得跳脚。 “你给我站住!我让你站住!” 花祝年才不站住,撒了野就要走,反正她骂痛快了。 三十年都没这么痛快过。 这群狗娘养的狗官,还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宋礼遇看着花祝年的背影。 明明,她都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他一种野豹子的感觉。 不是因为她穿豹纹袜,刚刚她骂他的时候,他都怕她一口吞了他。 那种来自最底层最生猛的愤怒,他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住。 可,可是,他还是爱她。 特别是,看见她一点儿都没变,他觉得自己要爱死了。 他终于知道,她不仅仅是讨厌他,厌恶他,还恨不得他死。 还骂他是老狗日的…… 真难听,但他也是真喜欢。 这臭老娘们儿也太猛了。 在山野间待了三十年,都没磨平内心的不甘。 妥妥地一个反贼! 爱上反贼,是权臣的宿命。 宋礼遇理不直气不壮地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处。 他沉声对她恐吓道:“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的那些话,我就能在你出门后,定你的死罪。我让你比薛尘死得还惨!除非,你——”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脸上就猛地挨了一巴掌。 花祝年个子小小的,还是跳起来打的。 宋礼遇这一生,除了被爹打过,就没再挨过打了。 这回花祝年不白来啊,真是不白来。 可算是满足他挨打的心愿了。 经年的爱,遇上经年的恨。 总有一个要低头。 哪怕他们势同水火,总有一方,冒着堙灭的风险,竭尽全力地想再靠近一点。 在朝中呼风唤雨的老年权臣,头一次被年少挚爱逼得红了眼睛。 他癫笑着低头凑过去,死不要脸地说道:“来来来,你再打几下,让我也好好感受感受你的痛快!” 她可以骂他贪,骂他狠,骂他迂腐,骂他势力,但他捧给她的爱是真的,被她弃如敝履也是真的。 他的心被她的话,刀得血肉模糊。 偏偏,他理解她的愤怒,因为当初他爹那些人,就是那么做的。 他爹所犯下的罪孽,百姓求助无门的苦难,全被她活生生地看在眼里,她应该也同那些人一起挣扎过。 花祝年终究是不一样的。 当时的人都以嫁给他为荣宠,甚至觉得攀上了他爹,就能跟着他爹一起为非作歹了。 只有她,认真地想过,那么做,是不是不对的。 他看到了她的独特和桀骜。 从此,就记在了心里。 如果是大街上,听到随便一个泼妇骂大街,那他可能会微皱着眉头远离。 可那个人,如果是花祝年,他就会张开怀抱,对她说,快来我怀里。 宋礼遇低了很久的头,都没再等来花祝年的第二巴掌。 她对他,又恶心,又害怕。特别是,他凑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只碗口粗的尖头毒蛇,压在她身上一样。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让开。” “走什么?你不是心里不痛快吗?给你机会痛快,你还不要?” 推搡之间,花祝年的小泥人儿差点掉落。她连忙当宝贝似地抱住。 宋礼遇一直都很小心眼儿,刚才就是为小泥人儿跟她吵起来的。 现在看到这个,更觉得气了! 他一把抢夺过她的小泥人儿:“你带着他有什么用?他都死了三十年了!除了给你满脸沧桑和白发,他还能给你什么?只要我在一天,像他这样的人,就永无出头之日。他们永远是工具,用了就扔的工具!” 花祝年见薛尘在他手里,一时慌了神,踮起脚要夺过来。 宋礼遇见她这样在乎这个破泥人儿,一气之下,给她摔了个粉碎。 花祝年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可以说最后一口气,就是靠小泥人儿吊着的。 宋礼遇刚想得意地说些什么,心口处就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那柄画着锦鲤的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戳进了他的心口。 进来时,是检查过有没有带兵器的,毕竟他惜命。 可他没想到,她改造了那柄扇子。 那扇子上,画着两条鲤鱼。 他还以为,她是爱慕他,在向他示好。 原来这扇子,是用来杀他的。 痛快啊,他多少年没这么痛快过了。 宋礼遇猛地往前凑了凑,让她扎得更深了一些,他狞笑着看着她:“你想这一天很久了吧。没杀成我爹,杀我也好啊!” 此刻的花祝年已经摇摇欲坠了,再加上他猛地往前顶了一下,她连扇柄都快拿不住了。 下一秒,直接晕倒在地上。 第056章 你想认谁当夫君 小泥人儿是不能摔碎的。 一碎, 花祝年就醒不过来,处于濒死的状态。 不是因为年老的缘故,而是在她刚嫁给贺平安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 她又做梦了。 这次, 是真的有人给她托梦。 是她的爹娘。 他们哪怕去世了这么多年, 可仍旧没有投胎。 因为累世积累的功德, 这两口子生于盛世之中, 死于乱世之初。 算是没受过多少苦的。 而之后的几十年,也是大乱世。福德深厚之人不生乱世,除非是去救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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