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密。”鸩苍在她身边坐下,指了指她所写的内容。 经过这些日子,他已经掌握了很多词汇,能理解大部分对话,也能简单地表达自己。 她起身把灯点亮一些:“我必须节约用纸,在下次做纸前我想多撑一段时间。” “等你找到记忆,我就送你回家。”她提起了这件事。 他没有说什么,目光凝滞在她的脸上。 提到“回家”,她自己倒是忍不住陷入了思考。 她越想越愁苦,在灯下边思考边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无聊的圈圈。 她本来不需要担心物资的问题,只是她暂时无家可归,居住在这个孤立的海岛上。 从第一艘精灵船来到岛上后,她就该明白她的航道已经偏航了。好笑的是,最应该保持航道精确的领航员居然越行驶越偏。 “你呢?”鸩苍问道。 “这里就是我的家。”她轻松地答道。 如果一开始就把她扔到异世界,说不定她还能对新世界接受度高一些,但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失联的卧底一样,在这个诡异的世界越走越深、越走越远,回头看不见路,往前也看不见路。 像岸边的灯塔一样,像是扎根在这里,却又永远在漂泊,船只往来皆客人。 他安静地注视着她:“你会离开这里吗?” “大概吧。”她笑着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去仓库清点一下东西,你在这里学认字。”她站起身。 他那双狭长妍丽的眼睛里,深色的瞳孔微微转动着,视线跟着她一直到门口,静默无言地用眼神追随着她。 她走出去后,伸手合拢门,脊背轻靠着门。 玄也经常不说话,但玄的沉默让她觉得压抑。鸩苍话少,尤其是失去记忆后更是半天都没法凑齐三句话,但是他的沉默——不知为何却让她感到安定。 可能是因为一起打过架,默认是能把性命交付给对方的那种坦诚关系。 她打开仓库门。 不过,惟独这个时候她是躲着鸩苍行动的。 在简单的木架上,她从最上方伸手托举下来一个陶罐,打开陶罐的封口,那里面躺着相似的透明晶体,这些晶体看起来相似却又有些微的不同,有些会掺杂其他的色泽。 她取出一块晶体,揣在手里,把陶罐重新放回去。 最近她接收记忆的速度越来越快,副作用也越来越小,几乎可以面不改色地接收某个人一生的记忆。 放好陶罐后,仓库门却开了。 外面黑夜的暗色稍微从门开的区域漏了进来,将那里映得光影交杂。 在交错斑驳的光色之中,他一手扶着门把手,一手藏在斗篷中,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东西上。 鬼鬼祟祟进行秘密行动的她被逮了个正着。 “你听我解释……”她小声道。 鸩苍微微低下了头,神色不明,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像清透的玻璃:“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似乎想说别的,但却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用这种含糊不明的语句来表达。 她大概能明白。 估计是想说,她不需要向他解释,他无权阻挠干扰她的决定,诸如此类。 她点点头:“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对你解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眼尾线条柔和了一些:“……我只是。” “不用担心,我以后不会瞒着你了。”她走到他面前,一副痛改前非的忏悔姿态,保证道。 鸩苍放开了握着门把的那只手。 随着风声和衣物的窸窣微过,他双手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他的体温偏低,像寒风一样笼罩在她身边。 “这样,是因为我吗?”他声音里带着歉意,混杂着难懂的情绪。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没关系,我已经能应付这些东西了。” 他的手臂却收紧了,像是要失去什么似的,用力将她抱住:“我该怎么做?” “不需要你做什么,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她微笑道。 正在说话间,那块记忆晶体中的画面就侵入了她的头脑。 两人似乎有默契似的,她信赖地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而他松开一只手,从她手掌心里把那块晶体取了出来。 “哐”,轻轻一声,透明的记忆落在了地上。 已经得到一些记忆画面的她确认这份记忆也并不属于鸩苍。 “好了,我没事了。”她站直身体,示意他可以放开了。 “多一会儿。”他却双手揽紧了她。 带着微微刺喇触感的头发蹭在了她的耳际,她偏了偏头。 她感觉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似乎想说什么,情绪有点不稳定。 她轻声道:“没关系,回去吧。” “咕咕咕咕!”好事的鸽子大半夜不睡觉,悄悄在仓库门外看热闹。 她感到鸩苍的呼吸奇妙地顿了一下,这才松开了她。 她从仓库里出来后,关上门,对门外两只半夜出来溜达的鸽子道:“你们来做什么?难道是鸽粮自动机坏了吗?” 其中一只性格腼腆一些的鸽子不好意思地走远一点。 另外一只厚脸皮的鸽子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两人:“咕咕咕!” 咕咕!对人类之间的感情生活真的不好奇! “咕咕咕咕咕!” 再看一眼!就一眼! 她调侃道:“赶紧回去孵蛋,蛋都要凉了。” 看热闹看不成的咕咕们失望地回鸽房。 鸩苍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月亮已经变得微圆,淡淡的影子在地上随行。 她抬头看了一眼缺了一点点的银色圆月,心情愉快地道:“托你的福,我感觉我多了很多奇怪的技能。” 如果除掉失去自我意识的危险,那么接收来自别人的记忆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至少本来厨艺能达到过失杀人程度的她现在厨艺开窍,还掌握了精湛的马术,组装机械也开始得心应手,甚至以后吵架都知道该怎么回嘴了。 她本来想告诉他,她刚才看到的到底是谁的记忆。 那有可能是他父亲的记忆。 “你的剑,我大概知道该怎么使用了。” 这几天鸩苍一直看着他那柄纹路纵横交错的剑,却不知道怎么驱使它,表情无措得像迷路的小狗。 “是我的吗?”他问。 “是你的。”她答。 她见到他这样,便想起他曾经目标明确战斗的样子,不免有点难过。 现在,在鸩苍的记忆恢复之前,她想先借着这个契机教给他怎么使用他自己的剑。 “还有,我……” 她正在絮絮叨叨地叙说一些琐碎的事,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一股脑地说给他听。 他忽然站定。 像无数次牵住她的手那样,他从她的身后,伸手去触碰她垂在身侧的手。 略显低的体温和她的手相碰,他犹豫了一下后,确定地握住。 “咦,你想说什么吗?”她回过头。 他的视线微垂着,不愿意和她对视,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紧贴着心脏的位置,眉毛蹙了起来。 她惊疑地猜测:“身体难受?” “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表达。”鸩苍摇了摇头。 她赶忙拉着他往屋里跑:“一定是因为晚上太凉了,天黑了,你应该早点休息。” 在恶体族的时空中天黑了就要休息,他还修习了血术,身体温度低,这都是什么debuff 。 在她紧张兮兮一副赶火车的模样拽着他往回跑的时候,他有些无奈地轻声自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无法表达的东西。”
第99章 从窗格里渗透进来的夜色和屋里点起的小炉火光混杂在一起。 “晚上好。” “晚上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安全起见,她记起来自己应该去把火炉灭掉。 她晕乎乎地下床,朝小火炉的方向摸去。 她听到了鸩苍在轻声叫她,声音带着微微的哑:“怎么了?” “我……来关炉子,你还没睡着吗?”她掀开帘子走到他那边,睡眼朦胧地组织语言。 “嗯。”他答应了一声,起身去接水。 水浇在还在冒着火星的木炭上,发出“呲”的一声,屋里顿时光亮近乎无有,只有窗外黯淡的月色。 她多问了一句:“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像平常那样平静安稳:“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思考关于你的事,所以睡不着。” 她在旁边坐下来,笑出声:“你要是好奇的话,就直接问我好了。” 两个人在黑暗里坐着,任由羽毛状的静谧像夜风一样轻轻掀过。 他偏过头看着她:“不是好奇。” 她打了一个哈欠,思维转不过来,眼皮就差支牙签,昏昏欲睡的,应了一声:“那是什么呢……” 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过来。 他没有再说话,所以她就顺理成章地在无边无际的寂静中睡着了。 接收别人的记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最近感觉格外嗜睡,睡眠质量也不够好,梦里成片成片的都是来自其他人的记忆。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 天色已经大亮。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稳妥地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盖上了被子。 揉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起身,她想起梦里的场景。 梦里都是别人的记忆,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谈恋爱都谈过好几段了。 不得不说,接收记忆晶体真是丰富人生阅历,她自己已经用不着谈恋爱了。 鸩苍在屋外洗衣服,他习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扣上了兜帽,将自己笼罩在层层叠叠的布料中。 “你用冷水洗吗?”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急忙蹲下身去,去触碰他的手。 那双平时就温度偏低的手此刻冰冷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抓着他的手帮忙捂热:“换热水吧。” 他的眼睛里闪着微末的明亮光芒,定定地注视着她。 但她却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昨天,她接收了鸩苍父亲的记忆。 今天她看到鸩苍的时候,心里感到格外温情。 ——糟糕了,她不会被记忆影响到、自觉代入父亲的角色了吧? 完蛋,完蛋。 她突然就开始感到害怕,缩回了手,站起身:“我去帮你取热水。” 鸩苍却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之间疏远他。 他移开视线,目光之间的虚影恍恍惚惚,露出沉思的神情。 飞快逃开的当事人坐上小船,出海工作。 工作日志第562号:[星期六,雾。为六艘船领航,粗略观察下应该是一支船队。在这个岛上,我还是第一次为船队领航,新鲜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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