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简俏有些缺氧,甚至能听到自己胸口发出的巨响,连她的心脏都在努力泵血,以防主人昏过去。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竭力思考过,电光石火间,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魅魔当即抓住了它,想也不想,果断采取实施。 忽略因极度不安,身体发出的叫嚣,她踮脚亲在青年柔软的唇瓣上,像是认清现状后放弃了挣扎,闷声道:“你真的想好了,要把我带回去?” 作为动作发起者,简俏无比明确,此刻比起拥抱,一个吻或许来得有用多了。 显然,她赌对了。 四唇相贴的瞬间,在最初的茫然过后,谢长辞的瞳孔逐渐扩散,最终变为正常直径。 面对她的质疑,他毫不犹豫吻在她因紧张而汗湿的额上,给出确切答复:“是。” 简俏垂眼,不动声色地避开:“但谢掌门和元老院恐怕不会同意,况且和你们不同,我是妖魔。” 这只是她的第一步试探,如果谢长辞真的就此打住,自然就用不到后面的骗术。 让她失望的是,青年面上只愣了一瞬,似乎没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不同意便不能将她带回的逻辑,亦或是,他其实并不在意。 盯着魅魔腰间的淤痕,谢长辞蹙起秀丽的眉,伸手慢慢将青紫色揉开,语气平静地开口:“不会。” 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从现在起,他会一直保护他。 腰部是魅魔最敏感的部位之一。简俏忍住后退的冲动,心里并不失望,显然她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 “但我害怕,”她猛地抬起眼,毫不畏惧地望入他眼中,“而且,比起他们,我更怕你。” “模仿人类对你来说其实并不好受吧,”忽略青年忽然僵住的身体,她冷静补充,语言如利刃,“你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大多数时候连身体也是冷的。” 接下来,两人相处时的全部细节被她一一指出。 在僵持、骤冷的气氛中,魅魔对他们这段阴差阳错的关系下了判决:“我总会做梦,你在未来的某日进食,而我就是猎物。所以,请你放过我。” 随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谢长辞的脸色越来越白。虽然身体没有后退,可精神上却在步步败退。 “你认为我会吃掉你?” 简俏颔首,没有否认,而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难道不是吗?” 实际上,她已经不敢看他的眼神。 毕竟虽然没有爱,但二人的过去甚至算得上十分美好。 作为最直面这一幕的“观众”,触足们嘤嘤哭泣。 【怎么可能,这些都是不会发生的】 【我要碎了,原来她一直觉得我们是邪恶的捕食者】 【伤心了,我宣布三个呼吸内不要喜欢她】 【你个没出息的!我就不一样,我决定一天不理她了╭(╯^╰)╮】 看到青年因为自己那番话失去血色,简俏没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可同样,她也有怨念。 他们两个人其实完全不用闹到这种地步,只要面前的人愿意放她离去。 “如果我和云沧的人妖魔一样,是不是你就愿意和我走了。” 就在魅魔面无表情垂眼思考时,一道极轻的声音钻入耳中。没忍住诧异,她抬起头直直看向他。 他的眼睛比她见过最澄透的玻璃珠子还要漂亮,面色却是虚弱的白。 虚弱? 一个无论如何都和面前的家伙联系不上的词汇划过,当即被她甩在脑后。 是啊。 能以一己之力劈开无际洲,从此改换格局的非人怪物,怎么可能虚弱。 “也可以这么说。”只愣神片刻,简俏还是给出了答案。 虽然话是说了,可她并不认为谢长辞能做到。种群是在生命体第一次睁眼前就确定了的属性,后天几乎不可能改变。 话音刚落,她敏锐地觉察到他眼中的情绪一片浓黑,搅在一处,看不分明。 与此同时,因无法识别而静止的大幻术“啵”的一声缓缓运转开来,层层叠层层,生出无数小幻境。 竟然生效了! 下意识推开眼前人的怀抱,魅魔往高地所在的方向后退。 她眼中又惊又喜,喜的是谢长辞受幻术影响放松了对她的桎梏,惊的是对方望来的眼神,没有惊讶,没有悲伤。 他只是顶着那张数次俘获她心神的脸,跪坐在地,静静看着。 简俏别开头,不再看他。 很快,她就按照沟通球的描述找到了隐蔽接驳点——在悬崖下的半空中,一个轻易就能接触到的位置。 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谢长辞半阖着眼,复又睁开。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再次掉入她的陷阱,他没有发怒,轻声开口:“别走。” 他们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母亲。 所以,请不要走。 此时此刻,男人面色白到透明,她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皮下的蓝色血管。 前日他就在想,既然她不愿,那便不成婚,反正在他心里,她早已是他的妻。 他是怪物,肚子里的就是小怪物。而腹中的小怪物自诞生之日起,就无时无刻不在吸取他的血肉能量,消耗他的精力。 见魅魔头也不回地跑了,触手们纷纷表示有被伤到。 【别走】 【别走】 【呜呜呜呜,我不想让她走】 【你走了,本体会疯的,绝对会疯的】 【她还不知道孩子呢。】 【告诉她吧】 【告诉她】 两人间,其实相隔不远。 听到那声熟悉的央求,简俏终于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人。 她微微抿唇。没有回答,只是摇头后退。 终于接受无法前进一步的事实,谢长辞面色发白:“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想说的是,我有了你的……” 担心他随时挣脱开,简俏根本不打算听,背对着悬崖,双手张开骤然坠下。 从这个角度,她只来得及看清他的口型,脸上的吃惊还没收起,便如滴入沸水的雪花般消失在原地。 同样,谢长辞同样只来得及捕捉到她眼中深切的茫然和震惊。 魔息骤散,水雾消失。 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是青年身上红艳如血的织金嫁衣。 ——一双鸳鸯入水中,只羡鸳鸯不羡仙,却终究是梦幻泡影。
第39章 她说,要嫁的不是我 人从眼前消失时,红衣青年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全数化为霜色的白。与此同时,支撑幻术运行的力量随着施术者离开轰然破碎。 谢长辞睁开那双全白的眼珠“看”向崖边,下一刻,细长睫毛微颤,他闭眼探出神识,搜寻整片小天地。 没有,到处都没有。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从前的简俏为了迫他下山,总会偶尔消失几回。 他那时明白,她会回来。 可今日,谢长辞却不得不信一个事实: 少女厌倦他,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他记得,她曾坦言要找的人是谢西楼。 对魅魔来说,这本就是一场目标已定的狩猎游戏。那,他又算什么? 这一刻,谢长辞痛得几乎站不直身,长发自肩背滑落坠地。 刻意忽略肚腹中传来的坠痛感,他怔怔看向前方,许久后敛眸摸向胸口,沉、闷的陌生情绪就在此处,随着心跳声盘旋。 他想,从今日起,他能体会到的情绪又多了一种。 触足皆被收起,根本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 似乎察觉到另一位血亲的离开,谢长辞腹中的小怪物动了再动。 红衣剑修蹙着秀丽的眉,下颌绷紧,额上罕见冒出冷汗。 除去形同人类的皮囊,谢长辞心知自己不剩什么。自从得知魅魔喜爱孩子时,剑修便毫不犹豫着手准备受孕事宜。 因为准备充足,他们的“孩子”顺利地着了床。为了博得魅魔欢喜,他甚至私心地希望孩子长得更像她一些。 然而,这一切都被后来那句轻飘飘的“找错人”彻底否定。 谢长辞怔怔收回视线,重新投至平坦的小腹。 原先有多期待它的到来,如今他便有多厌恶。 她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只是诱哄,如今细看,只剩欺骗。 而掐灭一株幼苗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若是孩子没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便没了,或许他就能回到从前按部就班的生活,虽枯燥,却不像此刻催心剖肺。 明明就该是这样…… 可念头浮起时,谢长辞却感到一股恶心感自喉间泛起,五脏六腑像是绞在一处。随着喉间一甜,向来无往不利的剑修第一次在嘴里尝到了铁锈味。 呼吸急促间,他随意抓了把剑撑起身体,只走了两步便又重新跌在原地。 竟连走也记不得了。 当众人赶到剑阁时,发现两只守山灵鹤徘徊在一人身侧,哀哀低鸣。 少年冷汗涔涔,双目紧闭,显然已昏迷许久。 看到江栩,谢西楼一双凤眼微微上挑,当即皱眉。 来的路上,去伪存真镜留下的影像他们皆细看过,事情的大概也了解了大概,无一不对这名天资卓绝的小辈感到失望。 同样,若不是“去伪存真”境,他们亦不会知晓门中竟然潜藏着大妖,还是一只和门中有前尘旧怨的妖。 “来人,关入沉水牢,直到知错为止。”一向脾气好的扶道子面带薄怒,挥袖定下了惩戒,很快,他轻咳道:“长辞是不是也在内?” 两声清丽的鹤鸣从半空传来,灵鹤化作两名道童,颔首道:“约莫得有一个时辰了。” 众人再默。 众人见到谢长辞时,青年的表情平静得惊人。 红衣剑修席地而坐,如果忽略掉衣襟前的血渍,甚至算得上姿态雅正。 但谢西楼早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 在他看来,对方形容实在狼狈,必定发生了什么。 “那只魔……妖女呢?”某位长老冲了进来,左右顾盼,似是在寻第一位私闯者的踪迹。 发觉无人应答,他略讶异地看向谢长辞,“长辞,你看到了没?” 在其余长老骤然发作的咳嗽声中,谢长辞仍双目紧阖,平静吐出短促的答复:“畏罪跳崖。” 短短四个字,令包括扶道子在内的一众人目露诧异,他们面面相觑,似是并不相信。 “可曾找到尸骨?”有人犹疑出声。 此话一出口,那人猛然一个激灵,心下骇然,很快将后面的质疑忘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是谢长辞睁开了眼。 青年神色冷静。 下一刻,一件破败的红嫁衣被扔至众人眼前。 “可这妖女似乎穿的不是红衣啊……”有人问出心中疑虑,中途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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