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此吧。”宁宸渊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的视线再次看向手腕上的痕迹,淤青已经慢慢消散开,陆章连忙提起了旁的。 “新的护侍已经选拔出来,不日将抵达,此次出行,他们将护佑在侧。” 宁宸渊从来不喜欢他如此兴师动众,“不必如此。我只想一个人走走。” 但有时候有个这么严谨的管家,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协助处理一些日常杂事,不跟些人照料,陆章只能亲自侍奉了。” 宁宸渊看眼陆章鬓边掺杂的白发,一阵好气。 “都上了岁数,你便别折腾自个儿了。罢了。到时候见见吧。” 这事转头就被宁宸渊抛在了脑后,傍晚过后,天色入了夜。 宁宸渊停下手中蘸墨的狼毫,将笔搭在一旁麒麟纹刻的端砚上。 宣纸上一排随意的草书,字迹力而不失、流水行云。 【孤灯寒照雨,湿竹暗浮烟。】 宁宸渊推开落地窗,空气中是暴雨而后的湿润,将泥土浸了个透,雨水压下六月里从地下暗涌的炙气。 他穿过露台的水池,来到玻璃护栏一侧,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 东山上的星河揽月坐北朝南,不管地理位置还是风水,都是本市近郊最好的。 远可眺望青沙江、玉阴山,寒隐与龙穗二寺。近有白水湖与天星公园。星河揽月依低山而建,故而楼盘不大,却是本市极为低调的权贵豪宅。 宁宸渊倚着椅背,俯瞰着高楼下的灯火。 整个市区,在夜幕之下是另一番繁华景致。 宁宸渊用食指、中指的指腹托住底,茶托的边缘以大拇指夹住,轻轻品了一口,将茶盏放下。 一股龙井的香在唇齿间萦转,让他糟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茶盏雨过天青色,描金,露台的映灯衬的整个碗身一阵流彩,难得一见的好瓷。 宁宸渊的手指骨节分明,食指上一枚翡翠的戒指被他养的通透,绿得似乎快要溢出水来。 一身简单的白衣,棱角分明的脸庞,这么多年,时间似乎永远垂怜,从未在这张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风中有丝味道极为特别,宁宸渊微微扭头寻去,两道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一处较近的楼层,依旧是露台上的泳池边,男子献宝似的在一个女人身旁打转。 男子很年轻,却珠光宝气的一身,穿着不太相搭的奢侈品,手腕上配着价值不菲的名表,手中拿着一只啤酒,似乎在跟身旁的女人眉飞色舞的炫耀着什么。 身旁的女人兴趣缺缺,一身包裹着玲珑身段的紧致红衣,金色的细高跟鞋,迈着小小的步伐,巡着露台心不在焉的四处打量着。 殷红的唇色在她的嘴角,是一抹夺魄般的娇笑。 男子被女人迷的找不着北,夸张的动作想要引起女人的注意。 对旁人的事情不敢兴趣的宁宸渊,意外的多看了两眼。 这个男子,他认识。
第7章 那日与寒隐寺住持袁大师下棋晚了些,他从寒隐寺归来。 车刚开进门口,这个男子便从一旁路边冲了出来,宁宸渊险些撞了他! 好在车速不快,并没发生什么。他下车后却见男子一身酒气冲冲,一直叨叨自己用情至深却恋爱无果。 接着便伏在宁宸渊的车头吐了个七荤八素。保安匆匆赶来,不住的道歉,连忙将他架走。 而后,酒醒后的男子收拾的衣冠楚楚,一脸真诚的上门向他致歉,还说会负责将车给洗干净。 宁宸渊洁癖严重,早已交给陆章去处理妥当,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就此揭过了。 有时候在偶尔楼下遇见,男子还会热情的与他打招呼。 宁宸渊对此时不过点头之交罢了,让他诧异的,是男子身边的女子。 那人似乎意外发现了楼上的宁宸渊,大约喝过酒有些激动,他大喊了一声想引起对方注意,就跟抽疯了似的,朝着宁宸渊夸张的手舞足蹈,还在远处不停的招呼着他。 这一下,宁宸渊再也没法视而不见了。 他抬手轻轻招了两下,也算招呼过了。他的视线却从未在女子身上移开。 那女人子随着男人的动作,向上望去。 本来毫不在意的神色,继而凝重起来。 蓦地,她怔了一下,短促的倒吸一气,双足像生根似地站住。 她脸上的皮肤都收缩了,她的嘴唇闭得紧紧的,抑止住了正要发出来的叫唤! 她浑身打哆嗦,直瞪瞪地盯着宁宸渊的方向,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 男人似乎发现她不太对,唤了她一声名字。 女子扭过头来,整个脸毫无血色的灰白,殷红的嘴强撑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法发出。 一扭身,她窜进了屋内,待男人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 大门敞开,早没了女人的踪影! 看着远处的这一幕,宁宸渊收回视线不在意的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盏,又品了一口。 这个世界,包罗万象。 看见的或者看不见的,他们隐秘在人群中,有各自的保护色,也有各自的生存之道。这是个人、鬼、妖、魔等多个种族一起共存的世道。 譬如方才。 那女人,便是一只吃人的妖! 傍晚时分,她炼化了一张好看的人皮,她披着它,游历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之中,那里有她充裕的食物! 男子年轻,皮囊不错,阳气充盈,很自然便成为了她的猎物。 略施手段,自己很容易便被带回了男子的地盘,甚至不需要多余的魅惑。 妖也偏爱权贵,因为这类人,可以使她得到更多,她开始考虑是否不让男子成为她一次性的食物。 四下无人,月夜未展,连留下的踪迹都会隐在湿漉漉的空气里,真真是不错天气。 男子一直聒噪,说着种种他的趣事,想让自己对他多看一眼。呵,男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越想要。或许该说人类就是这样。 这男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向着一个地方热情的招手。高楼的露台上,是个男人喃。可作新的食物么? 她打量了一眼。只一眼,却一瞬间吓破了胆! 这浑厚的气,山河顺势,吞天灭地! 那人甚至只淡淡凝了自己一眼,自己便要招架不住,跪地求饶! 他周身的气甚至不用摆台起阵,在他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引动这山河气运! 正阳,破邪! 是天师! 竟然还是修行山河一脉的正统天师! 她见过收妖天师,寻常妖魔鬼怪对上他们只能等死的份!可这些年,从来没有听闻过哪位天师大人,可以在身体周围气质结为实体,甚至还是能引动山河天地之气! 这是天师里的哪位老祖宗吧? 我会死! 这时她已顾不得旁的了,扭头便逃。 她知道自己会死,被天师抓住的妖,都会神形俱损,可她吓的除了逃,什么也不敢想了。 待她再也逃不动了,周围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那位天师,竟然放过了她! 他,没有对自己动手啊。 劫后余生的妖,吓破了胆,缓了一瞬,扭头继续逃去! 她再也不敢呆在这里,而她的猎物,便在毫无所知中,逃过了死劫! 没错,这女人是妖。 而宁宸渊,能看穿她的本体。 曾经的宁宸渊也一度以为自己是只妖邪! 他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有记忆的时候,自己是从虚无的黑暗梦境中醒来的。身下是冰冷的石棺,而墓顶则是雕刻的一方八卦镇邪图。 他是在一个墓中醒来的,躺在一口未封盖的棺材里! 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可诸多的恐惧,都不及眼前这诡异的一切! 一泉活水绕石棺成囬形,引生气来,泄死气而出。 四周的长明灯依旧敞亮着,灯火将墓内的浊气一点点吞噬而灭,而墓内却有新鲜的空气从气孔灌入。 在活水绕棺的四周,按北斗七星方位上,均放置着一座石棺。 一共七座,围绕在自己所躺的那口棺材四周! 借着灯火的微弱,他小心的探去。 每座石棺均用碗口粗的锁链将其捆住,而锁链的另端直直插入水底,看不见深度! 而锁链随着水流不规则的律动,可紧接着锁链竟像是在水下拴着什么活物一般,被扯着一阵响动! 这到底是谁的墓? 宁宸渊不清楚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墓中布置其他人的棺椁,还是这般诡异的情景。 他不知道,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之前的记忆一点都没有,整个脑子像是空的一般,如一团浆糊,似乎什么东西要爆裂而出,却又如云雾般朦朦胧胧,头疼欲裂! 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自己将要窒息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朝他侵袭而来,他猛睁开眼,却一点也记不得梦中的场景。 他穿了一身白色的武服,外罩一件明纱的广袖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羊脂的玉佩,而上面刻着的只有“宁宸渊”这三个字。 一柄剑放在他的身侧,羊皮的剑鞘已经全部朽了。 可剑柄上的宝石在室内火光照耀下,如星宿运行的轨迹般闪耀,剑身温华而清冽。鞘非常残破,上面似乎刻着什么,模糊中能鉴别出一个“钧”字。 墓中,哪怕四处都焚着灯火,一股从心底而来的恐惧爬遍他的全身。 他不敢大喊,甚至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他总觉得似乎会惊扰着什么东西一样! 他拿起身旁的长剑防身,小心的绕过水道。 环视了一圈室内壁刻的排布,宁宸渊竟然没费多少功夫,便摸索着开启了一处生门,逃了出来! 待他再回看整个墓的地形,入口处的外围,竟然是一块千斤重的断龙石! 而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的镇魂符咒! 除去墓前的这块断龙石,方圆一里范围有好几处这样的石刻,均是道教的渡魂法咒! 他不知道这个墓中到底镇压着什么,或者埋藏着什么。而自己又是什么人,他一无所知。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镇压的人! 都是后来他翻阅过县志他才知,自己所呆的墓千年前便有了,而自己一身的衣袍却只是两百余年前的盛唐。 那时候的他,将这一切当做了心底最大的秘密。 他跨出墓门的时候,狼狈的从山川乱石中走下来,一人正巧倒在了自己的脚下。 那人的侍卫身受重伤,已经不省人事。 这人自己视为亲侄,不但将他养育成人,还全力出谋划策开疆扩土,一路辅佐直至建立东唐王朝的幼主——刘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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