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月白衣衫的男子搬来椅子,扶着宁王在未央殿无数尸骸上落了座。 宁宸渊看着跪在跟前一脸阴晴不定的驸马,宁王在等他第一句发问。
第5章 片刻后,李怀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上面的宁宸渊。 他的眼里有畏惧,有猜疑,有愤怒。 一个很大的可能性在他脑中凝聚成型,而这与他所秉持的“道”,截然不同。 长剑就在自己的面前,见血封喉,李怀还不得不去确定一件事!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可面对死亡的威胁谁都想活。 如果无法坚持他心中那份底线,要他选择苟且偷生的话,他倒是宁愿慷慨赴死! “微臣敢问一句,是王爷……杀了太子殿下么?” 隐晦,不忍,不安,猜测,这句出口的话,李怀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声调。 宁王眉眼都没抬,答的很干脆,甚至没有一分情绪波动。 “是本王。” 三个字,让李怀心中的怒火汹涌而至,他抬起头,双目有些赤红,声音拔高了几分。 “也王爷……杀了陛下的么?” 闻言,宁王罕见的沉默不言。半晌,李怀还以为等不到对方的答复,就听宁宸渊贝齿微启,声音透着无法掩饰的疲累。 “太子毒害先帝,弑君篡位,今夜带太子卫前来逼宫,陛下怒极攻心,便先去了。后面是,本王替先帝清理门户。” “什么!?”他猛的站了身,一脸的难以置信。 宁王的话让李怀始料未及!这可跟自己猜想的可能性大相径庭啊! 真的?假的? 太子会弑君杀父?简直是一派妄言! 我看这是你宁王的推脱之言吧,简直可耻至极! 李怀不信,他一个字都不信! “太子谋害先帝!那是他父皇啊!” 李怀要替蒙冤的太子殿下讨回公道,哪有这样的脏水泼在堂堂东宫,下任储君身上! 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 李怀身体发软,头晕不想,一时竟突然有些撑不住住。 他单膝猛然跪地,这时心中才浮起了一阵惧怕,猛地抬起头,眼神惊惧望向宁王! 宁王这是要连自己一起除掉么?! 为什么?自己既没有手握重兵,也不是那一派系的拥护,今夜将自己叫来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是他为什么又要向自己道明一切? 李怀想不通,他甚至在猜想对方是不是要拉他们定远侯府作筏子,把远在边关的几十万大军都拖下水! 似乎猜到驸马想要问什么,宁王悠悠的开了口,语气听不出情绪。 “太子在殿中焚了软筋散。” 太子,这是太子?把所有事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你宁王爷还真是可以的! 李怀愤懑,可转念又有些不明了。 可,既然宁王要杀了他,那为何此时还对他解释那么多,直接动手不就好了,这人难道真要拉他们侯府战队?还是说,宁王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李怀眉头紧蹙,惊恐,疑惑。 “可……他是‘太子’啊!”他是储君,什么都有了,皇帝早已重病,哪里还用得着弑父。 宁王到底在等什么?我的臣服?还是真在等他们这一脉势力的倒戈? 但他用得着么?他可是宁王啊! 他是陛下最信任的皇叔摄政王!手握四大兵符,可轻易调动边关大军,不说旁的,只要他一句话,储君甚至可以易位! 宁王他根本不用,甚至不屑这些手段的! 李怀想不通,他不知道该相信,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如何行事! 可冷静下来的他,却又开始思考一些更加深远的事情。 他可以死,可他的身后,有湛安,有驸马府,有整个定远侯府,还有远在边关的那些嫡系旁支,无数忠于他们定远侯府的人,他有太多的牵挂! 李怀可以死,可他不敢死! 宁王一言不发,冷眼的凝着跪地的驸马。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别的东西。 而片刻之后,李怀身躯一震,一个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转头看向龙塌上躺着的人,那是一具已经没有呼吸的尸体,但是这一刻,李怀懂了! 一切事情都明了了,只有那个可能性能造成眼前这副局面,只有那个理由能逼得太子兵变未央殿! 子承父业,多么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咱们的陛下他并不这样想! 宁王没有告诉驸马缘由,但是对方已经想通了。他望着对方,冷着一张脸,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驸马,你大婚当日答应本王的话,可还作数?” 没有任何温度的话,随意且威慑,每一个字都像是直面灵魂的问句。 李怀愣了愣,思绪开始飞快的倒流。 。 大婚当日,自己承诺宁王的话? 对,是有那么一幕。 那日,自己一身飞凤蛱蝶团花暗纹的红色喜服,而宁王依旧一身白衣。 他身后跟着十里红妆,将公主一路送嫁。骑在马背满眼认真的问话。 “臣诺,与公主白首不欺,此生生死不负。” 李怀重复了一遍当日回答,他一个字也没忘。湛安是他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子,能娶她是自己三生修来的福气。 宁王得了这么一句话,态度一时间和缓了许多。只是他的眼中没了失望,也没有多余的欣喜。 只是平静的叙述着一段事实。 “先帝膝下已无子嗣,唯有一女湛安。而你,李怀,是本王为公主亲选的夫婿。忠厚勤勉,贤良内敛,本王希望没有错看于你。山河战乱,黎民疾苦。愿你可作明君,千古留名。” 明君?宁王在说什么?他在说我? 李怀有些懵。 若说先帝让位于宁王,自己姑且还想得通,那毕竟是陛下的至亲。宁王戎马天下,辅佐先帝开立东唐王朝。 先帝在位这十一年里,陛下广施仁政,国运欣欣向荣,这无不是宁王的手笔! 若说要叫自己心悦诚服,宁王当仁不让! 但,宁王却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宁王,宁宸渊,并不是先帝的嫡亲皇叔,乃是先帝的救命恩人! 李怀还听父亲说过一个秘闻。 宁王不但会天师道术,甚至这么多年容颜未改!此为妖孽之相,而先帝不然,更拜其为仙,助他修道炼法,早登天界! 驸马双膝跪地,一脸不敢置信! “王爷!” 眼前这妖人,竟不要这皇位!?这可是东唐至高的权利啊! 他难道真为了修道而看破红尘,视之粪土!? 宁宸渊扬了扬手,身侧的惊雨走到龙塌下,一脚踹开一旁的杀手尸体,从它身下抽出一卷染了些许血渍的明黄卷轴。 他双手托举,跪地呈于宁王。 宁王未曾结果,而是看着匍匐于自己脚下的人,认真问道。 “本王辅佐幼主登基开立吾朝,亦如当初时分。李怀,同样的话本王也要问一问你。可愿诺于本王,无愧苍生,统御天下,做一明主?” 当年,宁宸渊斩杀了刘瑞一干亲信,却愿意辅佐他征战之时,也是这么问起刘瑞的。 真是自己! 驸马又惊又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眼前这惊喜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妄想的! 可机会就在眼前,转瞬即逝,容不得他多想。 他赶忙双膝跪地,一个叩头咬牙应了下来! “微臣李怀在此起誓,吾将无愧苍生,善待公主。不负江山亦不负湛安。臣不是俗拗之辈,惟愿王爷能继续辅佐在侧,吾不管他人何想,仍以皇叔待之,视为至亲,孝以天下养!” 话语满满的承诺,这也是宁宸渊自己一直坚持的“道心”。 李怀知道,宁王要的不过是一句——国泰民安! 若说皇叔是妖人,那也要祸国殃民才是。 若真要将宁王算作妖人,那也是来普度世人的! 闻言,宁王笑了起来,这辈分可真够乱的。 不过这份心思,哪怕只是句戏言,自己也听得有几分愉悦。 “这江山本王都不要,要什么天下养。李怀啊,看着本王。” 驸马抬头,皇叔修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颚,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 “李怀,你要记住自己今天答应本王的话。可本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凡事皆有因果,上苍是长着眼睛的!” 宁王字字句句无比认真、严厉,眼中的光深邃异常。 李怀被这目光打在心底,一阵胆寒,冷汗瞬间湿了他整个背脊,而后他坚定的对视回去! “怀,决不食言!”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宁宸渊满意的直起身子,将手中的卷轴扔进了不远的香炉鼎中。 不多时,一股烧焦的臭味传了出来。 似乎完成了一件心头大事,宁宸渊往椅背靠了靠,整个人松懈了下来,慵懒而疲倦。 今夜,他真的累了。 “姜公公。” 姜惑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低着头,跪在驸马身后。 “王爷有何吩咐?” 额头及地,姜惑的心满满的不安。 他知道,龙塌上的人已经仙去。而自己好听叫做大内总管,说到底不过一介卑微的奴才,命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在等宁王的吩咐,他也知晓今夜内乱过后,自己便要与未央殿的所有人一起殉葬! “先帝驾崩,宁王篡位弑杀太子,驸马勤王除乱,传太子死前口谕,将皇位托付于湛安长公主驸马……李怀。” 宁王的话在大殿上如同一个惊雷炸裂! 姜惑、驸马皆一阵惊呼。 惊雨抬起了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宁宸渊将手中的龙吟破随意的抛在李怀跟前,斜依在椅背,眼神慵懒的凝着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 “驸马,拿起剑,割下本王的头,转身走出殿去,从今以后你便是这东唐之皇,天下之主!” 宁王话语的每一个字都是那般清晰,可内容却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 驸马一阵惊呼,一个响头叩地。 “王爷!臣!臣不敢啊!” 李怀不知道宁王这是试探,还是旁的什么。单说这样的做法,李怀不敢啊,眼前的人,那是宁王! 宁王到底没什么心情与他咬文嚼字、含沙射影说些旁的意思,刘瑞的离世让他开始质疑自己,是否一句干预了世事太多了…… “呵,弑父谋逆……李怀啊,你总要为陛下留几分死后的薄面吧。他这一生够苦了。况且,本王不死,你的心,不安。” 宁王眼泪的落寞与悲哀,连望着他的李怀都不经心疼。可宁王从来不需要任何的人的怜悯与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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