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一寒,上位者的威严尽显无疑。 宁王知道李怀心里的想法。 他不怕新帝心里有自己的顾虑与多疑,作为继位的皇帝,将会有太多身不由己,勿忘初心才是最后的底线! “姜公公,你侍奉先皇多时,劳苦本王是看在眼里的。驸马继位后,你会活着。他不会,也不敢杀你。因为你是他名正言顺继位的唯一证人……” 他在敲打驸马。 宁王知道姜惑也是为了自保选择了中立,可毕竟是刘瑞身边的老人了。 今夜死的人够多了,他实在看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 姜惑叩头应了一声,倒有些哽咽。 宁王的仁善。伴君如伴虎,自己实在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说到底,自己是该死的,也必死的,可宁王还是保了自己,姜惑隐隐有些触动。 “王爷,先帝已去,奴才死不足惜!可您……您不必如此啊!” 惊雨跪在一旁,虽然他永远听令行事,可现在也顾不得了。 “王爷……” 听见连惊雨都开了口,宁王不由失笑。 “惊雨,你来吧。怕是新帝连剑都提不动喃。本王走后,将本王与陛下一起葬于太虚东陵,太子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发了丧便给本王丢远些,免得脏了本王的眼。” 闻言,惊雨应下后又再次开口。 “属下愿追随王爷!” 宁王眼中没有一丝离别的悲伤,转而有了些笑意。 身边的人,还在。还好,还有惊雨陪着。 他认真的凝着惊雨的双眼,里面有了一些其他的颜色! “你知道的。不用也不必……” 这一眼的深意,惊雨猛得一怔,似乎懂了什么。 他深深望了皇叔一眼,便低头应下。没有多余的话语,他将手中的细剑寒光收回腰间,拿起了地上先帝的御剑龙吟破! 驸马正惊恐的跪在地上,睁大了双眼。 他真不敢相信对方居然会真的听从自己的主子,执行这样的命令! 惊雨冷眼的瞥了驸马一脸,转过身来到宁王的座前。也只有陛下的御剑才配的起宁王的身份。他咬牙握紧剑柄,手起剑落。 溢出的鲜液瞬间染红了这一身龙纹白袍,而宁王脸上的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惊雨冷着一张脸,将宁宸渊的首级轻轻放在锦缎上,置于托盘呈到了驸马眼前。 整个动作他异常的小心,血依旧染红了惊雨的指尖,温暖而冰冷…… “恭贺驸马成为新帝,万岁万万岁。” 没有跪地,没有任何臣服。连出口的话,都没有一丝恭贺的欣喜。 这便是惊雨,他在做自己主子最后的吩咐。 姜惑看着眼前这一切,吓得不住的磕头。 听到惊雨的话,才算找回了魂,哽咽着跟着呼了声万岁,可老泪依旧湿了他的脸庞。 李怀看着眼前的首级,又看了看太师椅上斜靠着的无头尸骸,眼睛有些酸涩。他将头伏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怀,愧对王爷!谢王爷赐……” 李怀捧着托盘,在软筋散药力下,艰难的步出了未央殿。 殿内的软筋散药力强劲,使得没什么功夫在身的姜惑,只能由着小太监们架着出门,腿脚发软的紧,连嘴唇都不由的发颤。 姜惑含着老泪宣布先帝病逝,宁王谋乱,驸马继位的事实。 之后的事便是根据礼制,发丧,出殡一切顺利,不过都被李怀安排在了泰安殿。 未央殿的回忆如同一个噩梦,他不愿再想起。 那天之后,新帝再也没有踏入过未央殿门。不久,未央殿失火,里面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 皇叔虽然被定为叛乱,公布天下却是暴毙。 新帝将其追封为德贤皇帝,首级与尸身合璧,与先帝同葬东陵。 几年后,姜惑心悸病死。 而惊雨自请镇守东陵,一年后无故失踪。
第6章 川蓉府地势较平,多河流湖泊,在城市东山附近有一处宅邸,身处层层竹林绿茵之后,名为星河揽月。 这里是有名的富人区,采用的是跃式大平层设计,修建的极为古朴别致。 在楼上的一角,一户住宅里。木色的墙壁,深灰的地砖,白色的沙发,这一切的色彩都是纯色系,禁欲而大气。 綟绶色麒麟绣纹的桌旗上,一只小巧的唐代紫铜双龙闹海博山炉中焚着上好的香料,崖柏混着沉香里夹杂着一股细竹的清芳。 南卧的房门紧闭,夏日的暴雨冲刷着房间的窗户,整个房间失聪一般,所有的声音像是被隔绝了一般。 诺大的灰色系床被上,男子不停地抖动着。双眼沉重,紧皱的眉骨,嘴里似乎低喃着什么。回忆在梦境中如窗外的暴雨般侵袭而来! 梦境里如倒带的记忆,嘉善皇帝刘瑞衣袖一挥,掀翻满桌茶盏。墨点飞散,案几顺着阶梯翻了下去,一响,两响,紫檀桌角磕裂了一块! 所有的细节都似乎放大了,甚为清晰! “孽障!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七股雪丝绞进一股金线所绣的腾龙,一点点被浸渍,血从雪白的丝帕上溢出,低落在床被上。 他一把扶住倒下刘瑞,后者满脸泪光,握住自己的手。 “皇叔,瑞儿当这个皇帝太失败了……” 而后的画面如历史重演一般。 宁宸渊看着太子满脸血污的惊恐,挥剑刺进了他的身体…… 对……多么清晰的一幕,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下一句怎么说的?哦,对…… “姜公公。” 衣摆猛的被人拽住,他低下头。 眼中的画面变了! 死去太子刘苏,竟变成了皇帝刘瑞! 刘瑞拽住自己的衣摆艰难的爬起身,明黄的寝衣上大片的血迹,不停的躺下! 刘瑞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腕,鲜血随着嘴的张合不断溢出,似乎想自己告诉什么! 刘瑞说了很多,可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像是整个梦境突然被禁了声! 猛然间,刘瑞停住了动作! 接着,人头滚落在地! 宁宸渊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他虚脱的大口呼吸着氧气,整个人像是从水缸里泡了一般。 缓了好半天,他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茶盏,手指不停的颤抖着。 这梦境太过真实!可当初的经过并不是这样发生的! 刚端起茶托,手腕却没有多少力气,茶盖从手中滑落,翻落在青雘色联珠团花纹的羊绒地毯上,触及柜沿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 整个房内的空间似乎在这声轻响之下恢复了正常,声音不再被禁制般,一切似乎才是真正的现实。 雨水冲刷着房间一侧落地的透明的落地窗上,像毫无节奏可言的沉闷鼓声。 宁宸渊诧异的看了一眼地毯上的茶盖,手指尖的触感一阵阵发麻,似乎这时才提醒他回到了现实。 自己的右手,轻颤着,虚弱、无力,却是真真正正的触感。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爷。” 一声低唤,声音是熟悉的人。提醒他,眼前,的确不是在梦境。 宁宸渊回过神来,缓缓应了一声。 “陆章。” 开门而入的是自己的心腹,全权打理自己诸事的管家。 陆章疑惑的看着面如纸色的宁宸渊,一时心中紧张了起来,他疾步上前来到床侧。 “爷,怎么了?” 宁宸渊扶额揉了揉太阳穴,沉默片刻喃呢出声。 “做了个梦。他……终究还是怨我喃……” 陆章眼眸微闪。他的爷大约又想起曾经那些不好的过往了。 这么长的岁月,残留的记忆大抵没有多少是愉悦的。 “爷,梦终究只是个梦。” 宁宸渊摆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如果自己这点都看不透,这么多年,熬不过来的。 “罢了。” “爷,您的手?” 随着宁宸渊的动作,陆章一阵低呼。 手? 宁宸渊低头扫去,右手手腕上竟然是一个模糊的手掌印记! 他拿手搓了下,却依旧还在!手腕上,似乎被谁拽的一片淤青! 宁宸渊诧异的蹙眉,眼前的情景和梦境中,重合了! 这个梦,或许是暗示什么? 宁宸渊猜不到。 先帝啊,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陆章微眯眼睛,眼下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了,对自家爷极为不利,必须尽快安排才是! “爷,天文台来了消息,下月将迎来日全食,两江流域都将是覆照范围。” “日食么……” 宁宸渊一阵恍惚,原来是又到时候了…… “是啊,爷。这该是本世纪最大规模的日全食了。为了安全起见,月底前便必须动身,提前去往欧洲了。” 宁宸渊厌烦的皱眉。 “每次都像是在逃命,陆章,我真的有些乏了。” 深怕主子又执拗起来,陆章急忙劝道。 “爷,日食对您的影响太大了,如若日食时分出了什么事,您会沉睡很长时间来恢复!陆章可万万担待不起,愧对先祖遗训!” 相比一脸紧张的陆章,宁宸渊反而看开的笑了起来。这人还是这般严厉,自己倒像是小孩子了。 “我就一说,日子总有阴晴圆缺。千年都这么过来了。何来愧对,你只是你罢了,没必要的。” 陆章疾言厉色了起来,深怕自己主子真犯了脾气。“本族家训,誓死侍奉爷,还望您别再说这些了。” 他太了解了宁宸渊的心思,自家爷就是魔障了,怎么会老想那些有的没的! 宁宸渊轻笑,“陆章,我活的真的够久了,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我放纵过它,可现在我珍惜它,我会小心的过每一天,我的认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爷?”陆章不懂。 陆章不懂自家爷的心结是什么,他只能理解长生不死是人的奢望梦想,却是真正长生之人的噩梦 金钱、权利、所有的一切似乎对长生之人来说都会沉寂在时间之中,根本毫无意义。 而留下的只是不断别离的痛苦,至少他的主子就是这样。 可是主子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么?陆章不懂。 宁宸渊只是笑,无尽的痛苦。 “我只想知道,我年复一年的活着,上天到底在安排着什么?为什么我不会死?我,到底在等待什么……” 这些答案大约没有人能回答上来吧…… 宁宸渊曾经求死,而现在他只想让自己的时间不虚度。 陆章无法,只能一遍遍宽慰他,“爷,命中自有定数。终有一日时机来了,您会知道您要找寻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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