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天色,呜咽大雨,远处火光冲天,可她还没有找到林璟云。 她到底为何来此,才落得这般地步。白绛想起了林璟云临行之夜赠与她的吻,那吻轻盈温情,落在她面上,似三月梨花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而后寒光起,白绛眸中绝望一片,她欲狠狠戳下簪子。 林璟云出现在她面前,如此突兀。他着银色战袍,长发束起,持着一把剑,一剑划过敌人后背,鲜血飞溅,落在他向来温润的面容上。雨水将污秽冲刷,白绛失神地坐在泥泞中,隔着暴雨同他遥遥相望。 是梦吗? 白绛分不清梦与现实,直到林璟云大步而来,将她揽入怀中。他一遍遍在她耳畔说着,声音急促:“没事了,没事了阿绛,有我在。” 白绛颤抖着身子,终于回过神来,他的呼吸与体温如此触手可及。她用力抱住林璟云,大片大片的恐慌袭来,她如涸辙之鱼,仰起头嚎啕大哭:“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你答应过我,会活着的……他们一直说,我害怕……我想你,我想带你回家……” 万幸,他赶上了。林璟云听着白绛的哭喊,一阵陌生情愫涌上心头。自从知晓白绛来到边塞,他整日担惊受怕。借林越溪之口催她回京,却又怕动作太明显引四皇子生疑。 此次刀郦突袭亦在意料之中。他自霂丛借的兵,算好时机奇袭而来。谁知天降暴雨,刀郦必以此为掩护而发兵。他暗自在白绛身边安插护卫,本想护她周全。 他自诩谋略周全,却始终有白绛这一变故牵连他心。他几近无措地看着白绛的伤,她那么怕疼的人。林璟云扔了剑,一把将白绛抱起。 白绛面色惨白,太多悲喜交加,失血过多,竟昏了过去。 她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她是被渴醒来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下意识动身去寻林璟云,她怕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梦。然而她方混沌地睁开了眼,林璟云焦急的面容便映在她眸中。 “阿绛。”他声音沙哑,眼中深深疲倦与担忧。 “渴了?”他反应过来,立马倒了杯水,将她缓缓扶在他怀。白绛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她吮着水。他柔声道,“慢点喝。” 足足喝了两杯,白绛才缓过来,她开始掉眼泪,珍珠般大的眼泪。 “可是伤口痛?”林璟云有些无措,他指腹温柔,哄孩童的语气,“不哭不哭,我在。” 还在军营里,没有暴雨没有鲜血,林璟云活生生在她面前。白绛攥紧他的衣袖,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又牵连伤口崩裂,隐约鲜血氤氲。 白绛后来才知,此次刀郦叛乱的主谋,其实是四皇子。他同刀郦勾结,欲扰乱边塞以得战绩。眼看帝日渐虚弱,太子之位仍未定夺,按耐不住的绝非他一人。 林璟云也是四皇子的欲除之,手足相残的戏码,仅仅是无法避免的局面。 之后林璟云将四皇子林雲同刀郦勾结的证据呈了上去,前朝震惊。听闻四皇子的生母晨妃在殿外苦苦哀求一夜,帝亦避而不见。林雲被极速召回京城,林越溪要一同回去。边塞不能无首,于是林璟云暂持兵权以守边塞。 刀郦此次兵袭失败,内部九族摩擦不断,利益为始,最终也将利益为崩。 说来从霂丛借的兵家,乃是吴氏旧部,虽已荣华不在,却依旧忠心报国。 这一场战,他算是赌赢了。 林璟云想让白绛此番回京,白绛却说什么都不离开,她不想离开林璟云,林璟云却怕她再次受到伤害。于是白绛扑进他怀中,哽咽道:“你莫赶我走……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莫要离开我。” 林璟云抬手,犹豫片刻,最终轻轻落在她发上,他的声音似叹息:“你从不是累赘。” “既然你不愿走。”林璟云低头,轻轻吻她额头,说出一句,“那就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他怎能不动心,只因他从未被珍视。可如今有一人,为他跋山涉水带来异国的梨花,翻山越岭来到他身畔,她只属于他。自初见到如今,已七年之久,足矣喜欢上一个人。 白绛听不懂林璟云话中深意,他的吻让她些许迷离,但她还是使劲摇头,用力许诺道:“我不走,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林璟云隐忍地颤着眼睫,环住她腰身的手,轻轻用了力。 于是他们在边塞呆了半年,春去秋又来,待秋霜薄薄覆盖在枯草之上,刀郦终于降了幡旗,这场一年多的战争以閔朝的胜利划上了句号。 回京时,大部队在其后,林璟云同白绛一行人轻装而行,城外秋意款款,林越溪为他们接风尘。林越溪见到林璟云,露出笑意,看到白绛后,笑意微微一滞,而后尤甚。 “可算回来了,都瘦了。”林越溪如是说道,“我带了些糕点,百香楼的。” 白绛探出脑袋,眸子骤然发亮。
第20章 宫里的庆功宴上,林璟云饮了很多酒,一杯又一杯。宴会盛处,灯火阑珊,觥筹交错,丝竹声声不绝,明明热闹非凡,他却觉得冷清。帝在高处,皇后的面容探不太清。总这样,人心隔着肚皮,太费解,想不通。 林璟云抬袖,酒入喉辛辣,他垂下眼睫,一饮而尽。 白绛提着一盏灯,守在府门外,同一旁的丫鬟聊着天。隐约寒冬,夜间冷意不绝,白绛冻得鼻尖通红,几次无妄地远眺后,终于看到林璟云的身影。 她面露喜色,赶忙迎了上去,她嗅到浓浓的酒气,夹杂寒风清冷,无法浓烈。 一旁的小厮拿着林璟云的披风,林璟云已有些醉意,他抬眸看清眼前人后,露出一个些许疲倦的笑意。 “阿绛。”他唤她一声。 白绛眨巴下眼睛,牵起了他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倒是她手冰冷,让他些许清醒。 “回家吧。”白绛的声音软糯温柔。 林璟云顺从地任由她牵着,亦步亦趋地走着。他的身子往下沉,意识却又如此清醒。回到房间后,白绛为他打水拭面,又端来早已准备的醒酒汤。林璟云平日并不爱饮酒,他性敛,从不轻易放纵自己。 可如今喝醉了,那醒酒汤怎么也不肯喝。白绛哄了他几番,林璟云一直摇摇头。 他听不清白绛在说什么,耳鸣声夹杂着心跳声,白绛的气息拂过他面容,他嗅到她身上的糕点的清香甜腻。是吃了桂花糕吗?她总爱吃甜食,怎不见长胖,大抵是跟着他太过辛苦。 “不烫啊,也不苦。”白绛以为林璟云不肯喝是因为烫和苦,她双手端起碗来,喝了一小口。而后使劲抿了抿唇,在琢磨着味道。 林璟云就这样吻了上去,在清醒与梦境之间。醒酒汤一时洒在地上,林璟云捧起她的脸,轻轻啄她的唇,白绛怕痒,笑着想往身后躲。而林璟云似乎不再满足,他的手按在她脑后。白绛的脸红了,不知所措地攥紧林璟云的衣领。他们偶尔会亲吻,林璟云的吻优雅又矜持,从来不像此刻这般掠夺。 白绛的眼中慢慢泛起了水雾,林璟云搂着她的腰。白绛抖了抖身子,脸更红了。 “阿绛。”林璟云埋首在她脖颈,嗅着她的气息,他只有她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你爱我吗?” 白绛总觉得,此爱非彼爱,她试图寻找他话的源头。 “我想你大抵是爱我的。”林璟云知晓,白绛并不理解何为爱,但他想她总归是爱着他的,“这就够了。” 他的吻像一片春愁,酒浇上心头,初冬里也醉了三分春。白绛的右肩,那处留下了一个战场上的伤疤,他怜惜地吻着那道伤痕。白绛在他身下颤抖,他与她十指相扣,俯身而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这夜一灯如豆,却彻夜长明。情人暗语里,心如归舟。 白绛躲了林璟云半月有余,林璟云也没说什么,依旧一切照旧。他看书时,白绛躲在柱子后面,偷偷看他,看了两眼又飞快跑掉。林璟云想,他吓到白绛了。 是他先无法忍受的,于是在某天下朝,买了百香楼的糕点,都是白绛爱吃的。糕点软糯芬芳,被他放到房间桌上,白绛嗅到味道,左右见他不在,才蹑手蹑脚去吃。 “躲我作甚?”林璟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绛耳垂染上一层粉意,下意识就想跑。 林璟云眼疾手快把他的姑娘拽到了怀里,嗅到她身上暖香。白绛僵硬着身子,便听到林璟云叹息一声,而后气息拂过她脖颈:“阿绛还在生我的气?” 白绛被他抱着,这天意寒冷,林璟云的怀里却分外暖意。白绛畏冷,忍不住贪恋起来。 “阿绛莫生气了,可好。”林璟云的声音低沉,屋内燃燃的香。 白绛的脸贴着他衣襟,结结巴巴道:“……没,没生气。” 她只是不理解,为何那夜的林璟云不同于白日里的林璟云,他有些陌生,在方寸的情欲之间。她或许并不懂爱,但她不会生他的气,她舍不得。 这一年的除夕夜,陪在林璟云身边的人仍是白绛。约定好了的,长长久久不分离。白绛又把抛了一半的神佛给虔诚奉起来,隔三差五都要拜一拜。 满园梨花熬过漫长寒冬,初春时节,便结了小小花苞。只是未待花开,帝忽然病了起来。太医道是风寒入体,而后帝卧病在床,一连十几天未理朝政。群臣纷纷议论,窃窃私语,于是共同上书请帝立太子之位。 先太子已死,二皇子天资钝笨,三皇子风流成性,四皇子已贬为庶,五皇子出身低位。 白绛只觉林璟云明显忙碌了起来,她偶尔会被林璟云晨起的声音吵醒,嘤咛一声后,林璟云会吻她额头,说一句:“时候尚早,再睡会。” 他晨出晚归,白绛从不过问。林璟云还是在梨花开时,同白绛一起廊下观花。一朵花瓣被风吹起,落在白绛的鼻尖,白绛觉得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的目光单纯,林璟云将她的手握住。 “阿绛。”林璟云穿着白衣,发上一根歪歪扭扭的玉簪,那是白绛的杰作。天色湛蓝,满院梨花,林璟云问她,“倘若我选择了一条很艰难的路,你愿意陪我走下去吗?” 白绛想了想,准备起身,语气认真:“哪条路,我们去走。” 林璟云被她逗笑了,他垂下眼睫:“你真愿陪我吗?” 白绛毫不犹豫点头:“因为我们是夫妻啊。” 林璟云太通透,他一步步走得太谨慎与孤单。白绛懵懂,但她始终坚定不移跟在他身后。 后来林璟云成了太子,白绛成了太子妃。他们搬出了这座府邸,入住了东宫。林璟云入住东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东宫栽了许多梨树。 白绛不喜呆在宫中,她总觉得抬头望去,只一方小天地。但她没有说,只要能呆在林璟云身旁,她可以忍受。林璟云愈发得忙,东宫人太多,多得白绛觉得狭逼。某天白绛盯着高墙发呆时,墙头出现了一只风筝。白绛一愣,只见林越溪拉着风筝线,对她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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