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绛朝林璟云扑去,她长发盈盈,似一张过往温柔的旧梦,带着梨花的香入了他的怀。 白绛什么也没说,眼泪已打湿林璟云的肩。她抱他很紧,环住他腰身。她的发拂过林璟云手背,哭声滴滴嗒嗒。她一个人走过很多地方,亦见过了曾向往的景色。她不再是笼中鸟,可她总想到林璟云。路途中的一缕月光想为他而裁,擦肩而过的风想同样吻过他面容,晨曦里的鸟鸣想为他歌一曲。那些她曾恐惧的噩梦般的偏见不再禁锢,是以她抛弃此生至爱为代价。 姜尘又做了个恶人,她的剑尖刺在白绛的右后肩上,鲜血正慢慢氤氲。 林璟云抬眸,冷冷看了眼白绛身后的姜尘。姜尘一副失误的表情,赶忙松了剑,往后退了几步。 林璟云任由白绛抱着,他的声音很轻:“……你还畏惧他们吗?” 白绛身子一滞,想往他怀中再缩:“……怕。” “为何不来找我?” “我心有愧。” “为何又来?” “我心有爱。” “可曾悔否?” “悔。” …… 林榭春顷刻便注意到,姜尘趁着雾气,已经朝林深处去。他站在原地,想来这个师傅又将他随意抛下,如此不称职,说话从来不遵守。 他思量片刻,跟上了姜尘的步伐。 林间的雾气又弥漫上来,林榭春只觉雾气冰凉夹杂着碎雪,已然模糊了视线。他在林间绕啊绕,也不见姜尘的背影。 姜尘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手捧着那团淡蓝色的光芒,左眼癫狂,右眼却泪流不止。她小心翼翼将手拢起来,贴在自己的胸膛。 “快了,就快了。”姜尘捂住自己的半张面,呢喃自语道。她半跪在地上,嗓子里低压着笑意,长发遮住所有表情。
第25章 姜尘唱着曲哼着歌,一蹦一跳地出现在林榭春面前,神色得意地春风满面。 林榭春静静看着她,看得姜尘有些心虚。 “拿到了?”他问。 “咳咳,哼哼。”姜尘哼哼唧唧几声,点点头。她本以为林榭春会再问些什么,但是他没有。他转过身去,姜尘看到他的发被雾水打湿,三枚铜钱和红绳隐约于他发间。 “那就走吧。”林榭春如是说道,他注意到姜尘唇边的暗红,但他装作没看见。 林璟云已经知道姜尘拿走了自己守护百年的灵团。这世间有道,万物兴而衰,衰而盛,一座饱经沧桑的王朝也逃不出这样的命运。闵朝立世已六百余年,如今诸侯分裂,小国频起,它已垂垂老矣。姜尘拿走的正是闵朝日暮西山的国脉。 曾经有一个人来寻林璟云,那人面容俊美邪佞,却说自己是个仙君。他说不久后会有个人来此问他讨要个东西,且来人生性顽劣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先要拒绝她,在她费劲心思时给她。”那仙君一袭黑袍,转着右手的玉戒,嘴角勾起冷漠的笑,声音也含着霜,“当然,我会给你回报。” 果不然来了个人,一剑劈开了半座山。可这山河啊气数已尽,眼前人已消磨了好时光。 他们把她带回自己身边。 白绛说:“从今往后,你去哪我便去哪,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 多动人的承诺,永远不会离开。林璟云感受着白绛的气息,他终于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的发,说出来的话三分冷漠三分动心:“可若我去死呢?” 白绛轻颤着眼睫,环他腰身的手更加用力,她声音很小但孤注一掷:“……我虽无法逼他人玉碎,逼自己瓦碎的勇气却还是有的。” 到底还是爱她,心中抑郁成疾,不愿见她,可见到她的泪依旧会心疼。 林璟云只想问一件事情的答案:“若再来一次……你是否依旧离我而去?” 白绛的呼吸滞了片刻,她仿佛站在高堂之上,群臣觐见跪在她脚下,手上的奏折全是与她有关。可是她何错之有,她把面埋在林璟云怀中,嗅着他的气息。他身上永远这般干净的味道,有梨花,有书卷墨香,带着几分凉意与一地故里的霜。 若再来一次,她愿为他多生出些勇气,剑指偏锋也好,遗臭万年也罢。 “我……”她哽咽道,“我愿为你活一次。” “无需为我,阿绛。”林璟云轻轻阖眸,他等了她太久了,一直无妄地等待,只为她灵魂的归来,“你当听从你的心。” 白绛正因爱他而离开他,她的心永远指向他,脚步却与他背道而驰。 “可我只有你啊,你就是我的心啊。” 小姑娘一直想嫁给个说书人,她真的好想嫁给那个说书人,那年离国冷宫深深,一树梨花簇簇成云,树下有个秋千。秋千上坐着个小小的说书人,树上是个小姑娘。 说书人带着小姑娘离开了冷宫,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在某个小镇安了家。小姑娘被说书人捧在手心上作宝,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可大夫说小姑娘怀不了孩子。 姑娘难过得哭了,说书人用衣袖轻轻擦干她的眼泪,说书人说:“我有你足矣,再要便是贪了心。” 姑娘和说书人相互扶持走过了漫长岁月,他们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夕阳下的小桥边流水潺潺,黑白无常锁着魂,孟婆给客盛碗汤。说书人过不去奈何桥,他为了等她,只剩下一缕残魂。 说书人的指尖拂过姑娘的发:“去吧,我看着你走。” 姑娘微笑着,眼泪滴滴落下:“我听闻孟婆汤一饮,前尘往事尽忘。今生事今生了,来世我不是我,可世上再无你,我不愿去。” “生不能相养以共居,那我便来陪你赴死。”她不会逃避第二次了。 * 雪停了,姜尘和林榭春下山了。姜尘再也不会来这座山,她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她面色微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呵,傻子,蠢货,没骨气。”她呢喃着咒骂,但过了片刻,眉头松了下去,又恢复往日的无谓的神态。 街道些许冷清,两人走着走着,姜尘生闷气过后又饿了,她的目光盯上了红艳艳的糖葫芦,扯了扯林榭春的衣袖:“徒弟,给师傅买根糖葫芦吃吧。” 林榭春从她手中拽回衣袖:“不行,你嗜甜太多了。” 姜尘顶爱吃零嘴,尤爱甜食,糖葫芦桂花糕就没停过,她永远能从神秘衣袖里掏出一包瓜子果脯。前两天哭喊着说牙疼,当林榭春质疑神仙也牙疼时,姜尘呜咽一声说神仙也是人。 姜尘不愿走,脚下生了根,盯了小贩都不好意思了。 林榭春见状拉起她的手把她扯开,姜尘挣扎着不肯屈服,就在街头这样僵持着。这时忽然身旁传来一个颇为惊喜的声音:“太子……哥哥?” 姜尘和林榭春都转过头去看那声源处,只见一个微胖的公子,衣着华丽,身旁跟着四个随从。他在林榭春看过来时,又睁大了眼睛,而后眼中欢喜朝他扑了过来。 “太子哥哥,真的是你啊,你竟还活着?”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让人不舒服,林榭春蹙起好看的眉,眼眸里印着几分困惑,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人。 这时,姜尘自顾自拉着林榭春往一旁走,口中呢喃着:“困了累了,吃太过甜食不好。” 那公子瞥了眼姜尘,见这灰头灰脸的姑娘似与林榭春熟稔。又见林榭春要走,情急之下拉住了林榭春的另一只胳膊:“太子哥哥,你怎的不识我了,我是春花啊。自一年前你被一阵妖风卷走,父皇苦苦寻你而不见,已积劳成疾卧病在床了。” 公子吸了吸鼻子,一脸担忧:“我听东宫的婢女说,那妖怪奇丑无比性情暴虐,莫不是见太子哥哥貌美,心生歹念了。” “太子哥哥莫怕,父皇请来了太虚,定能杀了那妖。你快和我一同回宫,皇后娘娘会高兴坏了的。” 姜尘最初装听不见,听到春花说妖怪奇丑无比,立马横眉竖眼起来。她顶着老大的脸窜到两人中间:“喂,你污蔑啊诽谤,空口白牙无凭无据乱说什么,那是仙女你知不知道?” 这贼简直不打自招。 林榭春怀疑的目光落到姜尘面上,姜尘装作没看见,她恼羞地动了动手指,春花的衣袖便着了火,吓得春花大喊一声,而姜尘趁乱把林榭春拽走了。 “现在的骗子真是的,胡说八道,呵呵。”姜尘一边走一边说,“专骗像你这种傻子,许诺什么荣华富贵身份尊贵,待将你骗去,没准要骗财骗色呢。” 林榭春觉得姜尘话里的骗子不正是她自己诓骗于他。他任由她拉着,姜尘三步一回头,生怕被跟了过来。而她像鱼入水般带着林榭春消失在人潮。 回到了客栈,姜尘便风卷残云般打包了包袱。林榭春看她把几包瓜子和糕点塞进衣袖里,再把包袱往背上一背,抹了把面上糊着的发,声音清脆:“徒弟,我带你回云水间吧。” “现下?”林榭春吐出疑问。 “嗯,就现下。”姜尘道,“反正在此也没甚事了,神仙就该回天上去了。” “方才那人……” “谁?方才哪里有人?徒弟你是不是癔症又犯了?”姜尘一惊一乍。 林榭春眯了下眼:“……你莫不是觉得我真好哄骗?” 姜尘一见林榭春同她顶嘴,哼了一声,从袖口掏出那张纸卷:“你爹娘已经将你卖给我了,这可是浮生卷上的白纸黑字,耍不了赖的。” 见姜尘色厉内荏,大有一副说不过就动手的架势,林榭春与她僵持片刻,揉了揉眉骨,叹息一声,语气多无奈:“算了。” 姜尘见林榭春妥协,于是笑呵呵道:“徒弟乖哈。” 老板娘趴在柜台看着冷清的客栈,街上人来人往,却未见有人来此。听到声响后,她抬头看。姜尘蹦蹦跳跳下了楼,林榭春跟在她身后背着包袱。 “客官这是要走?”老板娘恋恋不舍的目光粘在林榭春面上。 林榭春微微颔首,眉目温润:“这些时日承蒙关照了。” 得,连唯一欣赏美色的乐趣也要失去了,这年头开店还有什么乐趣。老板娘蹙起两条柳烟眉,又看到姜尘一眼,唉声叹气起来。前段时日这姑娘不知何处弄得一身伤,那公子常守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面上,死人都能被看活了。 好好的公子,真是可惜了,怎么看都是痴情种。 老板娘怅然道:“可惜是早遇到我家死鬼了,要不然……” 姜尘闻此凑身前去,小声在老板娘耳边戏谑道:“哎呀,老板娘,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老板娘惊愕抬头,眼瞳只一瞬间竖起似狐狸的眸,片刻眼中清澈明亮。而姜尘已笑着拉着林榭春出了店,再不可寻觅。
第26章 云水间位于星辰之北,银河以南,同众神天界有些割裂。姜尘的师傅喜静,在姜尘来到云水间时,他已独自在此生活了万年。那时星星们总爱顺着银河上游而来,聚在一起偷偷看她师傅。而若顺着云水间再往前走,腾云驾雾三天三夜,便能走到天之痕处,那里到处都是刀风,天与地的伤痕。再往前就没有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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