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榭春站在银河边,微风吹起衣袖,发上红绳和三枚铜钱如旧,他神色平静问她:“你在找什么?” 姜尘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似乎方注意到身旁的这个人。她不回答,低头找了很久,最后颓圮地坐在水中嚎啕大哭。 她说:“我在找我师傅的心,师傅是有心的。” 姜尘哭得万分委屈,头发湿漉漉粘在脖颈,她丢失了最珍贵的东西:“明明是有的,石头可以变暖,铁树能够开花,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林榭春涉水而来,他拉起姜尘的手,手中的温度带来眷顾,他要带她走出银河。 姜尘哭着问他:“你是谁啊?” 林榭春很久没有说过他的名字了,但鬼使神差,他说:“我是林榭春。” 姜尘依旧哽咽:“林榭春是谁啊?” 林榭春攥紧她的手,似乎与这人毫无关联:“一个被你遗忘了的人。” 姜尘被他拉着,从银河上了岸。衣袍坠着水,就连身上都重了。林榭春为姜尘施法,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姜尘转头便忘了她苦苦寻觅了那颗心,她盯着林榭春看,觉得他很是陌生。但她并不害怕他,她像幼兽般小心翼翼朝他贴去,用琥珀色眼眸好奇地盯着他,眼睫欲卷,神色单纯:“你是谁?” 林榭春永远会不知厌烦地回答她:“你的师傅。” 姜尘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喊道:“师傅?” “嗯。” “师傅。” “嗯。” “师傅师傅师傅。” “我在。”林榭春的声音如云水般,飘在姜尘的心头,他道,“我在,我在。” ----
正文完结,后面有番外。 姜尘疯了,把林榭春当成师傅,除此之外谁都不认识。 林榭春做了姜尘的师傅,他爱姜尘,但他不会向已经疯了的姜尘袒露自己的心声,他会扮演好师傅的角色,在师傅的方寸范围间,成全姜尘三千年来遥不可及的梦。
第85章 (林春花番外) 小小一直在等待自己的童养夫,虽说这姻缘是她自己定的,但也是个天造地设的好姻缘啊。 她日夜小心地照看,伴随着太子殿下晨读的声音醒来,在夜晚时分,和太子殿下一起看着满天的星辰。他们曾经多快乐,情意相通,小小毫不怀疑,林榭春长大后会迎娶自己。 所以她努力修炼,想要修成一副人身。她用花枝在书窗前摇曳,想要告诉太子殿下再等等她,不需多日,请再等等。 然后,多缺德啊,她的童养夫被人拐跑了。 小小本性钝惰,为了林榭春勤加修炼十几年才勉强修炼出上半身,下半身还连着根种在土里呢。她生不出双腿,故无法追回她的未婚夫。又有天不测,下了三天的暴雨,雨水打在她的花骨朵上,传来几分疼痛。 只是一把伞忽遮住了风雨,有手弯腰将她倒在地上的枝桠扶起来,将她攀在窗棂前。 小小看到那只手,胖胖的,手背上还有四个小窝窝。小小悲从中来,林榭春在时,很爱惜窗前的这棵迎春花。林榭春还曾为她搭过花棚,让她能得几分庇护。 那是林春花,小小知晓。 宫中皇子甚少,外人道太子性格孤傲,小小其实知晓林榭春只是太过通透,故少与他人往来。林春花偶尔会来寻林榭春,坐在他的书房内,吃吃东宫新出的糕点,寻寻无用的话题说说啊,坐不了多时便无事而离去。 林春花其实并不太像一个皇子的模样。 大家都说皇子应像林榭春那般,外有风光霁月之姿,内有知乾坤尤怜草木之心,一举一动都在理法之地,写出的文章能让太子傅夸赞连连。林春花曾不小心将刚煮好的茶水倒在林榭春手背上,他惊慌失措,林榭春却连眉都未蹙,反过来安慰他无碍。 那手背红了一大片,片刻便起了水泡,那段时间林榭春连笔都不能提。林春花问林榭春:“太子哥哥,痛吗?” 林榭春微笑着摇摇头:“不痛。” “真不痛?”林春花不放心又追问。 林榭春道:“嗯。” 真不痛。 其实很痛的,但小小的童养夫不说,小小气不过,后来在林春花再来东宫时,偷偷伸出枝桠将林春花绊倒。 林春花将小小被雨水打湿在地的枝桠扶起来,将它依到窗前。 林春花是个怎样的皇子呢?按小小的话来形容,当真比不上林榭春一根头发丝。林春花好吃,故自小便圆润。他生母乃大理寺卿之女夏卿尘,性格大抵随了大理寺卿,杀伐又果断。嫁入皇家后,却终日郁郁,怀了林春花四个月后的寒天,竟在雪中舞剑,挽剑时收起一个漂亮的剑花,持着那剑便要往脖颈上自刎。 林春花出生的那个夜晚,亦是夏卿尘死去的那个夜晚。 林春花养在宫廷中一位妃嫔身边,虽然没有娘,爹爹又生性凉薄,但小胖子总得人喜爱,特别是没娘的孩子,容易拿捏。他就这样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林春花喜欢他的太子哥哥,却又嫉妒他的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对他很好,总是将最好吃的糕点留给他。可白玉怎么能够无暇呢?他也曾夜深人静在被窝里偷偷想过,倘若太子哥哥不在了,那他是不是就能得到更多的目光。 他去寻太子哥哥的时候,看到了他案牍前的一幅画。 画上是位女子,一头长发未梳而凌乱,着红衣,面容只是清秀,但那双眼画得太过传神,她眉眼间透来的执拗让人无法释怀。鬼使神差地,他匆匆看了一眼,却看到落笔人的情深。 他知晓了,太子哥哥有喜欢的人。 那年冬天,雪下了很大,林春花刚入了东宫的门,便哆嗦着抖落披风的白雪。林榭春一手捧着手炉,一手拿着书在读。他穿着绣有金鹤的衣裳,看上去恍如仙人。 见他来了,林榭春放下手中的书,声音清明又温柔:“春花,你怎知我这又有新的糕点?” 林春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他掩饰般走到了窗前,看到窗边的那棵迎春花已穿上了厚衣。 他知林榭春很疼爱这棵迎春,夏为其遮阳,冬为其避寒。于是他伸手摸了摸迎春的枝桠,又想起某年盛夏被树绊倒后额间留下的疤。 待他留到夜幕来临时,林榭春却罕见开了口:“要不要留下来。” 他诧异看过去,林榭春微笑:“一起……看星星。” “看星星?” 深更半夜,天寒地冻。于是温了一壶茶,兄弟二人当真坐在长廊亭阁里,随着呼啸的寒风和落在眉眼间的碎雪,看如墨的夜空点缀着几点星辰。林榭春抬袖为他倒茶,林春花并不爱饮茶,他更喜欢喝甜酒酿,他品不出茶的香。 但他还是缓缓饮了茶,在唇齿使劲留下一抹茶香。 寒风吹起林榭春的长发,灯火轻柔落在一地的白雪上,星星很明亮,后来林春花回忆起来,再也没见过如那夜那般明亮的星辰。似乎这份特殊是为了离别而践行。 林榭春道:“我要走了?” 林春花第一反应是去哪?第二反应是父皇终于要将大任放在太子哥哥的肩上了吗? 胸中浮起一股酸涩,他又喝下一口茶,可还未等他言语,林榭春道:“我走了的话,大抵便不会再回来了。” 林春花被茶水呛了喉,一时间有些狼狈。他听懂了林榭春的话中意,用惊诧的目光盯着他。 林春花胖虽胖了点,但胖得可爱。两只眼睛圆圆的,像小鸟的眼眸,盯着林榭春看时,便让林榭春笑了出来。 林榭春笑后抬袖,一盏温茶入喉,他神色轻松了不少。 林春花鬼使神差想起那幅画里的人,他一时口直心快:“是因为那个女子吗?” “谁?” 林春花道:“你明知晓的。” 林榭春道:“也不全是。” “我命单薄,承不起太大的好。”林榭春看着满目银雪微微垂眸。其实当他从姜尘口中得知自己单薄的命格,此生注定不尽人意时,他反倒暗自松下一口气,那他便有了孤注一掷的资本与勇气。默守陈规的十八年,他想往前迈一步,哪怕前方有万丈深渊。 林春花比林榭春更适合走这条路,姜尘曾问林榭春:“你想当这个帝王吗?” 林榭春说出个会令世人惊讶的回答:“不太想。” 原来那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太子殿下啊,在兰台祭祀曾受万人跪拜的尊贵之人啊,他在高位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他的内心无人知晓。所有人都把自以为是的好赠予他,荒唐到想博君一笑。 “这虽是天命,但天命也不是不可违。”姜尘笑眯眯道。 “但有人比我更合适。”林榭春目光坦然,“不是吗?” 银碗盛雪,明月藏鹭,白马入芦花。林春花就是那个比林榭春更适合的人。 后来林榭春离开了,林春花虽然吃惊却没有多少诧异。他只是偶尔会来到曾经的东宫,同书窗前的迎春自言自语说些话。父皇对他依旧不甚满意,今日被太子傅用戒尺打了掌心,明月楼新出的糕点他没有时间去吃,他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做到最好,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失望。 是不是只有太子哥哥最好,他才是世人心中最好的选择。 然后,他自顾自的倾诉真的……好!烦!人! 终于有一天,小小忍不住了,一条枝桠抽在林春花的小腿处。林春花吃痛一声,赶忙回头看,只看三月天里的迎春开得极美。 他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只看到嫩黄的花朵随风而晃。 林春花就是个没眼力界的小胖子,自从看到小小被雨打湿后,他也为小小搭了遮雨的棚。偶尔夜深人静时,小小幻化成真身,使劲踮起脚尖戳着雨棚,这雨棚挡她吸收日月精华了,以至于她近来总萎靡不振。 小小很用力很用力地抬起脚,将树根从泥泞的土地里拔了出来。她终于长出了脚,却不会走路,手脚并用从地上趴了过去,白净的面容沾上了泥土。 于是当林春花深夜提灯而来时,林春花以为自己撞见了鬼,因为耳畔嘶喊声不断。 小小:“你这个坏蛋,踩到我手了!” 林春花赶忙抬起脚,原地转圈圈:“对不起,对不起。” 小小无力地哼哼唧唧几声,右手方才被他踩在脚下。林春花手中的灯笼落在地上,燃起来,照得四下橘色明亮。 小小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来,林春花听见她羸弱的声音,他颤颤巍巍道:“你、你是鬼吗?” “扶、扶我起来。”小小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小小马上饿得要去吃人了。那她第一口一定要吃掉眼前的胖子,谁让他看起来就白糯糯的。 林春花捡起地上的一根枝桠戳了戳小小的脑袋,他看到小小的脑袋上忽开出一朵嫩黄色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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