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少宫说,“反正也没多少时日了不是吗?正好我也想看一下,这群人到底值不值得我为之付出性命。” 南江汜一怔,眼睛顿时红了,嗫喏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我从没有想过,要劝你献出性命毁掉天书的事,少宫……”南江汜急忙站起身,走了两步,没一会儿又坐下,将二人之间的案桌端去一旁。 “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解了我的永生咒!” 少宫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激动,这人的脾气万年不变,对着个蛐蛐儿都能聊个半天。 “你不能这么做”。 他哭了,少宫泄了气,“你以为我死了,你也能活的了吗?永生咒是依托我的法力才稳固在你体内的。” “你保证你没骗我”,南江汜说。 少宫没好气道:“骗你个鬼。” 南江汜情绪终于稳定了点,低头在袖子上擦了擦脸,顺便喘息几口气稳定心神,再抬头时沉声说:“你说你见惯了灾难,天书降灾也没什么,你说六界已经烂到了骨头里,确实已经到了该换换血的时候,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懂,毕竟我只活过这一辈子。” 他们朝夕相处了三十年,从来都是避免谈论这些问题,南江汜知道,他们在此方向上的见解一直都是不同的,不想故意挑起争端,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改变少宫的决定。 “其实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只是你想去做,我便陪着你去了……” 少宫倚在洞门口,听他说着话,看着外面的飘雪,雪落无声,却将烛火扑灭了,风吹倒了支架,洞门外已经黑了一大片。 她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感同身受确实是不可能的事,这世上从来都是佳人易得,知己难求啊,只是自己这个天生的宿命,就注定了是一直要孤独的。 少宫的背影忽然变得寂寥了许多,她活了许多年,从来都是一个人独行于六界边缘,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孤独,却是头一回深刻的体会到何为孤独。 原来最亲近的人之间也是有距离的,而这种距离一旦出现,就会显得格外的远。 南江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洞内一时安静下去,连风都吹不进来,烛火也不跳跃了。 少宫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一脸无辜的仰头看着她,有些茫然,还有些委屈,顿时无奈苦笑一声,张开双臂,“过来。” 南江汜立马松了一口气,起身去抱着她,乖得很。 少宫拍拍他的背,说:“好吧,其实我也不了解你,毕竟我们个性天差地别,不过我动了或许可以毁掉天书的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想你应该知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多大的决心会去救他们,从你父亲修改天书掌控九重天开始,这神族管理下的六界就已经烂到根了,我甚至还觉得天书降灾降的没错,你倒是不必因此而觉得愧疚,我也没有愚蠢到只单单为了一个人,就把自己命葬进去的地步。” 南江汜不习惯少宫这么跟他讲道理,按照她的习惯,她生气的时候会一脚把他踢开,再随手拿起一样东西抽他一顿,或者干脆让他滚。两人的相处模式于今夜发生了些变化,谁也不知道是会向哪一方向转变,是好的还是坏的,但陌生已经让人感受到足够的不自在。 晨光熹微,日光从云层里透出来,少宫问:“需要送你回去吗?” “别”,南江汜赶忙说,“还想多呆一会,等天亮以后吧。” 少宫也没说什么,独自走出洞门,去了山崖上的凉亭等日出。 南江汜跟上去,一出洞门冻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其实,我本来只是想问,关于魔族的事情你是打算怎么处理的,昨夜是去魔族了吗?” “没有”,少宫说,“去了十一重天,抹掉天书所修改过的痕迹,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他。” 南江汜想起来了——甘棠才是真正的太子。原来少宫真的是早就想好了,不是一时意气用事。 “需要我做什么么?我现在就可以宣布退出战局”,南江汜说。 少宫忍不住一声轻笑——他还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也真是一颗难得的修行之心。 “你不是他的对手,玄灵帝君才是,我问过他的意见,嘱咐他要小心。甘棠知道降灾一事之后,不见任何慌张,他甚至希望天书能公布出真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人想起这天下本就是明家的,而他们对他的父亲又做过什么。” 少宫看着不远处云彩被片片染红,雾气瞬间被驱散了。 说实话,有时候甘棠对她内心的触动甚至比南江汜还要大,尤其那晚他的一番话——即使他知道已经时日不多,这天下估计都等不到他坐上神帝的位子就已经完蛋了,奋斗反抗似乎再没有任何的意义,即使他知道真相公布以后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他还是希望真相能被公布于众,就算只有短短几年也行。 甘棠是生活在阴影里的金子,看似与世浮沉,实则内心的方向始终未变过。 只是他的目标是神帝宝座,所以反倒显得虚荣势力了。 少宫正出着神,忽然感觉唇上凉了一片,她回过神看见南江汜硕大一张俊脸凑在她眼前,笑嘻嘻说道:“反正都快死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少宫屏气凝神半天,握紧了拳头,吐出一个字:“滚。”
第60章 三日后魔尊才醒过来,力气乏乏,致使心情也郁闷的很,南江汜给他开了几幅滋养神元的药,魔尊对神族的东西嗤之以鼻,如今却只能捏着鼻子灌下去。 慕白心里一直计较着那日被群魔群起而攻之一事,俨然就要成为一件心魔,阿洛为了让他发泄情绪,天天和他变着法儿的比试斗法,比着比着,自己的心劲儿也上去了,发誓非得打败他不可。但他终归是活的年头太短,天分再强,也比不过数年里勤学苦练的积累。 慕白将阿洛两只手臂一翻背在身后,阿洛就再也动不了了,挣扎道:“你放开我,再比一场!我不服!” 慕白觉得他挺有意思,放开他,起势,“来。” 阿洛活动了几下肩膀,又迎了上去。 过不多时,如此场景会再演一遍,南江汜就着茶点在旁边看个热闹。 “再来再来……” 及至黄昏,太阳星君收工回九重天之前,顺道来了一趟木悦山庄,南江汜正想问他一些九重天的情况,见状连忙起身作揖,却见太阳星君一脸愁苦,脸颊发红。 “星君,怎的一脸苦闷?九重天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是,是……我得先问问你,少宫是不是、是不是动了天书?她要做什么?” 南江汜神色黯然,只得说:“她抹掉了天书修改过的痕迹,想要看看,知道真相的世人到底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九重天整日里死气沉沉,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话,天都要塌了!” 阿洛和慕白自觉安静下来,转过身远远的看着这边侧耳倾听。 “你知道吗?”太阳星君说,“九重天已经有政权分裂的前兆,那些曾经忠于太子臻于的神与忠于玄灵帝君的神已经形成了对峙局面,今日一早的大朝会上,玄灵帝君先发制人,说要派甘棠前往魔族调查并处理魔族混乱一事,让他以此将功补过。在这个时候将甘棠派出去,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 南江汜沉声道:“他会在魔族处理掉甘棠,不会再给他回到九重天的机会。” 太阳星君两手一拍,叹惋道:“太莽撞了,太莽撞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少宫为何会突然这么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刺激到她了?” 南江汜哑口无言,“我……好吧,前些日子确实惹她生气了,不过我不觉得少宫这么做只是逞一时之气,她那日跟我说,她想看一下世人的反应,看他们值不值得她为了这些人而毁掉天书,所以就……” 太阳星君说,“虽然这话我不该说,但你们在天书一事上最好少提,你也知道她的身份、她的使命,所以不要在这些事情上让她为难。” 临别前,太阳星君说:“你久不上天宫,我只是来通传一声,哦,对了,边界传来消息,说元婴已经成为新的魔尊,元婴的身份有待调查,你也知道。九重天暗藏杀机,你就别去趟这一趟浑水了,倒是可以去地府问问冥王,查一查生死簿,看看这个元婴的来路。” 南江汜目光越过太阳星君,扫了一眼慕白,“谢星君提点。” 南江汜在门口送别太阳星君,太阳星君走后,南江汜倚在门口,看着慕白,只见慕白脸色发青,嘴唇紧抿。阿洛也侧身看着慕白,见二人都没有说话,他便将胳膊搭在慕白的肩膀上,说:“给他就给他吧,六界这么大,你我的法力也不低,我们哪儿都可以去,可以一边比试一边游山玩水,或者可以去……” 慕白未等他说完,便松开他的束缚,转身去了厢房,阿洛茫然的看着南江汜:“我又说错话了?” 南江汜无奈叹口气,然后点点头。 阿洛问:“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应该闭嘴”,南江汜说,越过阿洛回了亭下喝茶。 阿洛张着手,疑惑半天,只得跟来亭下坐在南江汜对面,趴在桌子上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南江汜说:“你无法体会他的心情,在你无法体会一个人的心情的时候,闭嘴是最明智的选择。” 阿洛疑惑的眉头微皱,“他会是什么心情?脱离魔族,不是更自由了?有什么不好的?而且他法力还那么强,去哪儿都可以活的自在。” 南江汜说:“那是你想要的,但不是他想要的。阿洛,有些人天生就有一些使命,虽然即使完成这些使命他们也未必过得开心,比如少宫,你以为她当真愿意守护天书吗?可她不得不这么做,这就是使命。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找到自己的使命,会去做一些你并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到那时候你就明白了。” 阿洛一身红衣,影子斜在地面上,手托着脸眉头轻皱,一副未开化的少年模样。南江汜知道,他的思想,正如初露的晨光,总有一天也会看到这大千世界的繁杂,到那时,他的心里装的将不再是木悦山庄,而是千山大海,这就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哦,我先去跟他道歉了”,阿洛闷声道,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叹了口气,去厢房了。 天雷滚滚,夜晚忽然下起了大雨,甘棠拖着七星龙渊,侧身躲过背后一击,看着对面的人,冷声道:“帝君就这么不容人么,我以为至少要等我到了魔族再来收拾我。” “神君,对不起了”,对面的人甩出一个金色法宝,法宝无数倍的扩大,甘棠这才看清,这是一顶宝塔,宝塔立于两人之间,盖住了频频落下的暴雨,模样有点像六角金宝鼎,但比那个要精致些,似乎是仿造而炼出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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