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看见杜无悔冷冷地看着他,沈望眉一拧,还未分说什么,便听说应道友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另一个消息。 “师兄已经陨落了。” 剑修的剑放在石桌上,应沧澜已经是化神后期修为接近他在秘境外的实力,可说这话时手指蜷缩,分明是不愿触碰自己的本命剑。 程云被晋起拉着,声音却咬牙切齿:“是你杀的。” 院落寂静。 应沧澜用力闭眼:“是。” “不能怪应道友,他睁开眼时已经.......” 程云却陡然厉声:“宗门不是已经问审了吗!你们也毁了他的修为啊!他的剑骨也没有了,这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杀他,就因为他是少宗主,他做了那个大师兄,你便要杀了他才能取而代之吗!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去撕扯杜无悔:“你不是用纸鸢看到了吗!那阴兵根本不是师兄唤醒的,师兄复国也只是为了抵消我的命格而已,你们怎么能把这件事算在他头上呢?即便算在他身上,他就罪该至死了吗?” 应沧澜手指紧紧捏着,有不明情况的万剑门弟子来神算阁办事,听到这质问,不平道:“师兄怎么能如此怪罪大师兄?” 应沧澜面色因这称呼发白了。 “当时大师兄的剑气不受控制,加之燕无争意欲反过来对师兄出手,师兄才不得以杀了他,他不是罪恶满盈,还是程师兄去拿问的他吗?怎么如今罪首死了,程师兄反而觉得师兄太过冷血了!燕无争可是差点就引魔族屠戮了我们万剑门满门!” 程云喉腔充血,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应沧澜,落下来的泪几乎变血泪。 一直到那弟子知道神算阁今日不办事,程师兄也安静下来后,嘀嘀咕咕走了,程云才颤声问:“你为什么不反驳?” 应沧澜手一颤。 他本来已拿了剑想要去查更多,程云却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好多句话,仿佛一生的气力都在这几句话里用尽了:“你在这秘境里看了听了,觉得没有问题了,便觉得他死有余辜是不是,他本来就该死在你剑下是不是?你觉得这才该是原本该发生的......” 其他人都不知该如何劝阻,程云却扑过去,厉声:“应沧澜,我在问你!” “杀他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杀他的时候你也觉得你杀了一个首恶,他戕害同门便活该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吗!” 应沧澜思绪混沌,单手捂着脑袋,艰难回答:“我不知道。” “你知道!” 程云这一声厉喝几乎惊动了周遭的所有人。可他下一句却毫无预兆地沙哑颤抖起来:“你知道他早就学会了太上剑法的最后一式。” 应沧澜的心陡然战栗,有一瞬间,被这秘境蒙蔽的灵台前所未有的空明。 然而他一剑捅穿了燕无争心肺那一幕却像是雷鸣一般,撕扯得他浑浑噩噩,踉跄数步。 程云的凄声还在耳旁回荡:“你知道他的剑法远在你之上,即便被毁了丹田还可用出剑气,你也知道他根本就不想争这个少宗主之位。” “你知道若不是他一心求死,凭你修为根本杀不了一个剑仙!” 程云恨得字字泣血,几乎原地入魔:“你也知道,他若是可以死,早就死了。” 应沧澜耳中轰鸣。 “你怎么可以忘了,你凭什么忘了,他轮回了数百世都没有找到一个办法,他就算毁了自己的神魂都没办法让天道放过他,只有你,只有你有一样的天生剑骨只有你可以杀了他让他不做这个未来的剑仙,但是你怎么能真的杀了他!” 方恢赶来的时候听到这话,持剑的手一抖,几乎没站稳,他眼前一黑,几乎跌在原地。 原本凄厉的嘶声堵在喉咙,最后变成那日在掌门面前,他不甘地质问,却怎么也问不出来的那声:凭什么? 程云跟过来的时候还以为燕无争和沈扶闻真的醒了,他以为这种种不过是噩梦一场,以为他们只是误入了秘境。 哪怕只是回到在飞舟上时呢?哪怕师兄还落在盛梳手里,那也只是被炼化,起码他还活着...... 可一见到相似的继任大典,见到其他人因为燕无争陨落而欢欣鼓舞,见到所有人都斥他为邪修,程云还是一瞬间境界跌落了。 他修为后退数重,却强撑着找来,只是想知道,只是想从应沧澜这里知道一句,师兄是不是真的身陨了。 程云颤抖着松开应沧澜,声音轻得走出厢房的临渊脚步都是一顿:“哪怕,哪怕只是留下一缕神魂呢?” 所有人呼吸都是一窒,有人看到临渊走出,紧接着所有人都去看他,看这个最后在世上只剩下一颗被炼化成法器的八鞘心的少年。 拿搜魂搜了又搜的和文皓才跌跌撞撞地站起,拿长笛给临渊的阵法外面又加了好几层。程云想发笑,说出来却是惨然厉声:“最后什么都没有!” “与天道博弈的师兄尚且有一息留存于世,他留下了他的道心,可是天道诓骗他的方法成功之后,他竟然连一缕神魂都没有!” “应沧澜,你不愧是他选定的天命之人,你不愧是,不愧是清河仙君的弟子,你不愧在这几年仙君苛待里,仍然一路法器珍宝成长至今,最后踏着我兄长做垫脚石的天命之子。” 他凄声:“你不愧是注定得道之人,我祝你早日大道功成。” 程云境界已跌落得十分难看,但他仍握起了剑,喉间腥甜地离开,只留下一句:“不用踏着任何人尸骨,也可得道成仙。” 应沧澜的剑重重落在地上,他撑着石桌,感觉气血在倒行,道心也摇摇欲坠,在他模糊视线中,临渊似乎想上前,又顿住。 有看热闹的弟子围过来,看见院落内一片狼藉,又见临渊在他们院中,猛然震惊:“你们竟抓住了这魔族少主?” 和文皓挥开那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那人脸色骤变,却有更多修士的闲言碎语,沿着院墙飘进来:“前几日才杀了万剑门那个叛徒成了剑道魁首,如今又抓住了统领魔军的魔族少主,今年仙门大比,第一非万剑门莫属了吧?” “何止,听说那燕无......仙君那逆徒还妄图动用阴兵,若不是杜师兄发现得快,万剑门早就血流成河,哪能有如今威势。” “说起来,宗门大阵都被挪开了,却没有弟子牺牲,万剑门运气也太好了些......” “无非是那魔头的剑道魁首名不副实,从前应沧澜还称他为师兄,死到临头,不还是敌不过他应沧澜一招?他们狂点也正常,燕无争好歹是个金丹修为......” “害,可惜神魂也没了,不然投入冥河水......” 覃清水陡然发难,将那嚼舌根子的修士全都掀翻,再厉声:“滚!” 这下没人敢说了,神算阁的院落伫立在宗门之中,没有弟子敢靠近,他们都说神算阁的人疯了,抓住了魔族少主却不愿意交出去,还想找什么叛徒的遗骨。 一剑穿心加毁了他的命牌,还哪来的什么遗骨?神魂都不一定有痕迹。可他们还是不依不饶。 关山长老带弟子来要人时,应沧澜才刚从独步峰下回来,本命剑因他道心不稳,都几日未听他驱使了,可应沧澜也只是移开视线。 “长老。” 关山对应沧澜还是十分赞许的,可见他这几日每日都往独步峰去,似乎是应和了流言,还是不免蹙眉:“你境界波动得如此厉害,不闭关清修,为何日日往独步峰上去?” 他顿了顿:“是因怕自己会如同那孽障般?才如此警醒自己?如此倒也不必这般,那燕无争是自己心性不可,你天资不逊他,假以时日,必然能高于他所成。” 他还以为应沧澜是心有余悸:“太上剑法业已拓印完成,你巩固境界后,便可着手学习了。” 应沧澜嗓音微哑:“长老也觉得,师兄死有余辜吗?” 关山微怔,片刻后却是醒过神来,毫不犹豫驳斥:“你这是怎么了?燕无争他背叛宗门,死有余辜,若不是你亲手将他斩杀,还不知魔族进入山门会造成何等后果,而且他还唤醒了百万阴兵!你是受何人蛊惑,还是那燕无争临死之前对你下了手不成?” 不然为何突有此言。 应沧澜喉间哽涩。 “没什么。” 他闭眼:“只是太上剑法从来都只有一二有天赋的弟子学得。” 他也喉间充血,说不出话来,艰难发声,也只能一字一顿吐露:“若他真的包藏祸心,大可将太上剑法带入无尽处,叫太上剑法失传,可他死了,剑法却得以流传,长老,从未觉得奇怪吗?” 关山还在因这番话惊怒,没想到应沧澜已经回身,他气得拂袖:“你去何处?!魔族少主兹事体大,其他宗门业已来拜会,你等需将魔种交给宗门。” 剑气却将关山身后的弟子逼退,剑修回头:“我不会交的。” 关山愕然:“你失心疯了不成.......那是魔族的少主!应沧澜!你现在悔悟宗门还可饶你!” 但应沧澜已对上要来抢人的弟子:“宗门对我恩重如山,但是临渊,我不会交。” “你!” “长老若是发怒,便撤了我这个少宗主吧。有师兄珠玉在前,大师兄这个称呼,我愧不敢当。” 关山劝告不得,拂袖怒喝:“封住院门!”应沧澜和神算阁其余人不知被谁蛊惑都疯了,但是临渊此等祸患,必须交由仙门处理!
第五十六章 程悦甩出罗盘拦住了万剑门弟子等人, 覃清水直接带着人退出去,临渊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迫跟着主角团进了传送阵, 再睁眼时,赫然是在万剑门山下的血牢。 折返跟来的程云收了剑, 见临渊无碍,握住他的手就要将他带走:“我们离开这。” 和文皓拔剑:“你要带他去哪里?”覃清水高声喝止:“程云!” 程云扭头, 眸中似有熊熊烈火:“万剑门已然不安全,不能将临渊留在这里, 我现在就要带他走。” 和文皓如何不知, 可如今修仙界上下都在因为魔族入侵而焦头烂额, 看到临渊只会更加不管不顾地想杀了他偿命,万剑门反而算得上是其中可安心栖息之所, 因而闻言没有收剑, 反而剑锋更出鞘三寸,他一字一顿:“我让你松手。” 程云不肯, 他盯着临渊, 似乎想让少年自己做决定。 但临渊完全没懂, 他环顾了他们一圈,在洞府内也没摘下他遮挡日光的兜帽,眼瞳里浓重的漆黑反而淡了:“你们不去抵御魔族,反而在此与万剑门纠缠, 为什么?”他是真的不明白。如果说之前和文皓提到佛心,提到神农谷,他是茫然的话, 看到他们因为应沧澜杀了燕无争马甲而大打出手,他和本体还有其他马甲就是一个陷入沉思, 惶惶不知该向何处去了。 没错,明明应沧澜杀了燕无争这个剧情进行的时候还好好地,现在突然就反转了,别说应沧澜自己头疼欲裂,就算下线的剑修马甲本人现在都在跟本体整理记忆,翻来覆去看,翻来覆去也没明白到底是哪出纰漏了。反派作恶,反派下线,不是都很顺理成章吗?什么剑仙最后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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