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连连点头:“是这个意思,婢子就是这个意思。都是婢子嘴拙,说不清楚。还要劳烦这位公子给诸位解释。”单永暮摆了摆手,表示这是小事。乌朵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也就是说,她们交换了身份么?可是她们不都是公主吗,这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联姻。”黎司非和张孟参一人一句,两个人对视一眼,最后由张孟参来解释:“先帝和官家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是有意义的。我想是因为联姻的原因。诸位有所不知,我朝尚公主,就是替公主在世家之中选驸马,能够迎娶公主的家族称为‘尚公主’。尚公主有许多繁琐的礼节,至少要提前一年开始准备,还要进入宗庙登记。若有更替则是非常麻烦,别的不说,要再花上一年走这些流程,世家那边肯定会有所不满。但是裕文殿下与静和殿下是双生子,对于靖远黎氏而言,娶哪位公主都是一样的。所以……” “所以母亲顶替了姨母的名号,嫁进了黎府。”黎司非说,“而为了这件事做得彻底,做得干净,陛下重新赐了封号,甚至开始清理当年的旧人,对么?” 这样很多事情就能够对上了。当年的裕文公主身体强健,而静和公主身体孱弱,姐姐病逝了由妹妹顶上,这种做法是更合理的。但是黎司非看她的神情,觉得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当年静和公主的死恐怕不是普通的“急病而亡”,或许和那个不知其真身的辰州八宿有关。黎司非越想越头疼。危月燕这个时候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黎司非很快便回过神来,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空青的话上。 “正如公子所说。”空青低下头来,“当年二殿下嫁入黎府之时,还是有一些人熟知大殿下的行事作风和身边人的。为了二殿下嫁得‘名正言顺’,我们这些跟在大殿下身边的旧人也有不少跟着二殿下进了黎府。过了近一年后,所有人都习惯了二殿下的行事作风,熟悉了她身边的人,就开始有大殿下身边的旧人‘告老还乡’。二殿下对这些事情向来宽容,也对我们这些人很是体恤,给了不少钱让他们安置。这些事情都交由婢子负责,但那些人离开了黎府以后,就都下落不明了。婢子斗胆…找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替婢子查了查,竟查到他们及其家人都被处理掉了!婢子惶恐不胜,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二殿下。”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流露出一些和她年龄相符的老态和疲惫来:“二殿下安慰我宽心,说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婢子当然相信二殿下的话,可是这件事过去没有多久,就有人以婢子的家人威胁婢子,要婢子‘告老还乡’。好在婢子那个时候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二殿下,二殿下得知以后勃然大怒,便假意同意了。她把我安置在之前官家赐回给黎将军的宅子里,等过了一段时间,二殿下便说她已将婢子的家人都保护起来了,很快就要迁入靖远之中,她会送婢子的家人来京华与婢子相见。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婢子在见过家人以后就要离开京华,到别的地方去做事。婢子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二殿下这么安排,就自然是有道理的。于是婢子就在京华等着,见过家人以后,就出发离开了。” 后面的话不用说,黎司非也能够猜到一些大概:“我猜,之后你就跟着父亲,又辗转了一段时间以后到了南疆。你一开始在郎青,之后才到了禹谷,就像五伯一样。”空青点了点头。黎司非又看向黎五:“五伯,你也是因此才来到禹谷的么?你还记得你们大概是什么时候来到禹谷的么?” “差不离。并没有太久,就在几个月之前。”黎五的回答让他吃了一惊,“就像小公子说的,老奴原本在郎青,在晖公子战死以后有人来到南疆驻扎,就是泰格诺大人。他在郎青找到了老奴,说是晖公子有交代过他如何安置老奴。于是老奴就跟他去了隐谷的驻军地,在南疆发生动乱之前,就来到了这里。我记得在小公子你们第一次来到南疆的时候,老奴就已经在这里了。” “……”黎司非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把视线转向了禹谷大巫师,“也就是说,你一早就知道有可能发生之后的事情。或者说猜到了,但是你没有什么作为?” “我听说了泰格诺和你的关系,理解你的愤怒。不过我要纠正你的话。”禹谷大巫师淡淡道,“我和黎晖的契约仅限于我帮他保守秘密,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他的后人。至于要保护别人,则是付出了另外的代价,单昭也是一样。所以说并不是我猜到了什么,而是泰格诺预感到之后会发生一些事情,为了能够把这个秘密继续传下去,才付出了一些代价把这两个人送了这里。这里还有一些人,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只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认识他们俩,所以找了他们来。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黎司非盯着他的眼睛:“我还想知道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现在是合适的时机?”禹谷大巫师也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仔细想一想不就理解了么。你们现在同时面对着禹谷和越川,出于我们和盟约的原因,越川不会和你们直接动手;而只要来这里一趟,和禹谷的敌对状态也就终止了。不用流血牺牲,你们就可以顺利地回去,还参破了一个惊天大大秘密,这不是一举两得么?这样想来,我这个时候找你们来会面不就很合理了么?我知道你们也有安排,不过我不在乎这一点细枝末节的东西,有警惕心也是一件好事。” “多谢夸奖。”黎司非盯着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也不知道说什么。不过看起来禹谷大巫师是不想喝他们再说些什么了,他拍了拍手:“今天就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再走吧,我承诺过不会伤害黎晖和单昭的后人,对两诏的人下手只会让禹谷落入难堪的境地。你们如果觉得不放心的话,可以把之前一直跟着你们的人也叫进大寨来。我相信你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你们来禹谷议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南疆,我也不会做暗下杀手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好好休息,之后我让浮浮护送你们回去,如何?”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三方的领头人下了结论——留下过夜,同时也把一直在周围跟着的暗卫叫进来休息一下而已。既然禹谷大巫师放出话来说不会伤害他们,那就是不会伤害他们。这点信用禹谷人还是会守的。同样,黎司非他们得到了丰盛的招待。禹谷人拿出了对待上宾的热情,亲切地招待了他们。话虽如此,两诏的几个家伙还是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饭菜有没有问题。同样在黎司非等人的强烈要求之下,几个人被安排到了同一栋楼里住。黎司非用过晚饭以后本来想在禹谷的寨子里转一转,被危月燕一把揪回来,让他小心行事。两个人一起在后院吹着晚风。黎司非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真漂亮。无论看到多少次都会被震撼到啊。如果离开了,或许很难看到这样的星空了吧?” “你在想辰州八宿的事情?”危月燕一针见血,“或者说,你在因为禹谷大巫师的话动摇。别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你之前取得的一切,也不是因为这个名号。你不是不喜欢它么,为什么被断定不是以后,又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荒谬而已。”黎司非摇了摇头,“被强行绑上了不属于自己的名号和宿命,又因为这个名字被强行消耗。这样的结局太荒谬了。我从京城离开的时候,母亲曾经和我说过,辰州八宿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是过了千百年,就不只是一个传说了。我们享受着它带来的地位,同时也受它制约。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危月燕沉默了一会儿,“原来你是这样看那个传说的吗?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这个真相对于你而言不算残忍,只不过是愤怒,对么?” “是。倒不如说,不止是我。”黎司非点头又摇头,“从古至今,不都是这样么?帝王利用它排除异己,世家利用它争权夺利,无名的人利用它往上爬。禹谷大巫师说得对,所有人都在利用它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它已经完完全全变了味。说来还真是讽刺,我虽然不喜欢这个传说,但是它的本质被这么赤裸地指出来,我还是会有些不高兴。可能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吧,就算是假的,也不允许别人说。” 危月燕问:“那他说的话,你都要相信吗?”黎司非摇了摇头:“别人说的话并不能全信,不过其中确实是有一些有用的东西的。比如禹谷的重甲是哪里来的,话虽如此,我总觉得禹谷大巫师隐瞒了我们什么。还是谨慎一些好。” 危月燕又问他:“那之后那两个瑞州人说的话,你都信么?”黎司非犹豫了一下,随后摇头,看起来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五伯的话我可以信,我能看得出来,他说出来的部分是没有假的。但是空青嬷嬷……老实说,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想要藏起她,就要把她送到南疆来。他是个很谨慎的人,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事的话就绝不会假手于人。但母亲也是这种人。如果她真的能自己就办好这些事情,何苦借父亲的手呢?这中间的关节一定是有所隐瞒的。之后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他们究竟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被送到禹谷来避祸?空青嬷嬷知道我母亲的真实身份,那五伯呢?总不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吧?退一万步说,靖远黎氏对于这件事其实并不在意,只要不流传出去,对于我母亲、皇室和靖远黎氏而言都没有什么影响。究竟是谁这么在乎这个身份,是不是想利用这个身份做什么,有太多可以探究的地方了。还有之前禹谷大巫师说他所算出来的那个辰州八宿,我……” 危月燕轻轻摇了摇头:“无事,你暂时想不出来的话,就不要和我说。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就行。禹谷大巫师的态度虽然奇怪,但在这个时候,他至少不是想要害我们,有什么事的话,都等过了这一夜再说吧。” 黎司非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危月燕和他一起望着璀璨的星河。漫天星斗,亦是满世硝烟之下,他们在这个屋檐下,享受着有些难得的一刻。 黎司非回到了他们休息的房间。张孟参不知道是去洗漱了,还是预料到肯定会有这一幕,屋子里只有单永暮。他看起来情绪很是低落,见到是黎司非进来,闷闷道:“司非哥。” “怎么了?”黎司非大概能想出来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那么低落,坐到他身边,“还在想禹谷大巫师说的,辰州八宿的事情?” 单永暮点了点头:“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居然是辰州八宿!可是……可是我因为这个名号而产生的责任,还有其他的,原本应该是我来承担的东西,全都落到了你的头上。我……我不知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你,可是好像……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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