辔舆一出现,百姓皆振声高呼:“苗耒无君,苗耒无君……” 若不是前面有官兵阻扰,恐怕在苗耒国车马刚出现时,臭鸡蛋、烂菜叶、硬石头通通都砸了上去。 凉月用手肘捅了捅孟不怪,“那位倒霉国主在哪辆车里?” 孟不怪忖量之下,似笑非笑地道:“依我看,两辆车里都没有。” 凉月了然一笑,“倒也是,除非他不怕被砸死。” 既然正主都不在,那这里也没什么看头,凉月正准备说走,不经意扫了对面人群一眼,似乎瞥到一对寒意逼人的乌瞳。 凉月猛地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目光寸寸搜寻,尽是陌生面孔。 难道说她看花了眼?还是说她思念过甚,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细细一算,的确有好几日未瞧见他了。 正望着对面发怔,孟不怪陡然推了她一把,当即将其思绪打断,“看什么看,都走远了,走了走了,带你找乐子去。” 凉月扬唇轻笑,一掌拍在孟不怪身上,顿时换上一副游戏人间之态,“走,今朝有酒今朝醉。” 孟不怪顺势揽过其肩,“爽快。”
第170章 所谓酒肉朋友,大抵就是凉月与孟不怪这般,酒时相聚会,醒时不现影。 宿醉醒来,凉月门口站了个人,是近些日子她不愿见之人,妘婔。 一身酒气未散,凉月懒洋洋地靠着门框,端详着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只不过,这张叫人观之生怜的小脸上今日怎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凄惋? 见凉月开门,妘婔忽然双膝着地,眼角泪光闪闪,不胜娇怜。 凉月烦透了这些动不动就下跪的人,所以,她未再出手去扶,如同一个旁观者,闲闲地靠在那里,神情淡漠,不言不语。 “凉月姑娘,”两行清泪滑落,我见犹怜,“妘婔愿一生一世服侍姑娘。” 凉月哭笑不得,这姑娘是铁了心要跟着苍驳,而苍驳又是个态度不明之人,所以她这才又来求自己。 凉月假情假意将她扶起,“妘婔姑娘,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如何能替苍公子做决定?况且,我并不需要侍从。” 而且,即便她能做主张将妘婔留在身边,但她又怎会愿意?世上应当是没有女子会蠢到将明摆着对自己夫君有非分之想的莺莺燕燕带在身边罢,何必给自己添堵? 妘婔捉着凉月的袖子不放,乞求道:“凉月姑娘,妘婔时日无多,不敢对将军有非分之想,只求能服侍将军和姑娘,以报恩情。” 凉月不禁腹诽,难不成时日多了就会对他有非分之想?这姑娘倒也是个能忍的主儿,跪了两次,也求了两次,还甘愿给她为奴为婢。苍驳啊苍驳,你当真是害人不浅。她有时候不能明白,那样一个冷冰冰的人,怎就能叫人为其神魂颠倒? 凉月撩起妘婔一丝散落的鬓发,为其别于耳后,玩笑道:“妘婔姑娘,你先不要哭,哭哭啼啼的,若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于你,那我可就冤枉大了。” 妘婔立马掏出绢子揩上眼角,“妘婔并非有意。” “近几日,我和苍驳之间,”辞气蕴了几分无奈,“你也看到了。妘婔姑娘,你对苍驳的心思,我并非看不明白。只是,姑娘若信我,便听我一句劝,苍驳他不是良人,这世上,恐怕难有女子能走进他心里去,与之有婚约的我,也不例外。 一席话完,方才还梨花带雨的妘婔突然转笑,“凉月姑娘,你到底是不懂他。” 凉月眼睛微眯,“此话怎讲?” 妘婔欠了欠身,“恕妘婔无礼,妘婔只是随口一说,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妘婔对将军只有感激,别无他意,今生只愿能侍奉将军和姑娘,再无多想。” 凉月略一思索,不再纠问,遂点点头。不过,她始终按捺不住胸中迷惑,不禁反复玩味妘婔前一句话,她到底想说什么? 妘婔走后,孟不怪游魂一般冒了出来,“你信她说的么?” 凉月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信。”冥思片刻,突然灵光一现,“她处心积虑接近苍驳,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并非如她所说那般简单。苍驳总摆着一副不近人情的架子,除了我,世上还有哪个女子肯为他动心?” 孟不怪哑然失笑,“若叫苍驳听到你这话,不气死才怪。我可跟你说,你千万别小瞧了你那位情郎。苍驳的名头,在整个离秋国,乃至周边列国,都是响当当的,能在他后面排上号的人物,可不多。虽然他后来归隐山林,销声匿迹,但你信不信,只要他往大街上那么一杵,你朝着人群大喊一声:‘苍驳将军回来了’,你就做好被人挤出千里之外的准备罢。” 凉月狐疑地看着他,“你怎知他归隐山林了?” 孟不怪一脸得意,“天底下还有我孟某人不知道的事儿?” 凉月玩笑道:“孟寨主,你不是喜欢妘婔吗?弗若你甜言蜜语哄她移情,就当是帮我一个忙,我欠你一份人情,要知道我可是很难得欠人情的。” 孟不怪白眼一翻,“得了吧,我才不上你的当,我要你那人情没用,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美色当前,我不信你不动心,而且,”凉月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声色并茂地道:“你想想,如果妘婔当真喜欢上了你,那你以后可有的吹了,你连苍驳都比下去了,那天底下还有谁有你孟爷魅力大?孟爷是谁?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时人时神,忽男忽女,神龙见首不见尾,人送雅号:玉面小桃花。就连大名鼎鼎的苍驳将军在您孟爷面前,都不过尔尔,瞬间沦为庸脂俗粉,不值一提。” 孟不怪被她吹捧地心花怒放,摸了摸光光的下巴,不禁笑道:“听起来,有点儿意思。” 凉月挑了挑眉,继续煽惑:“如何?这笔买卖,一本万利,且只赚不赔,千年难得一遇,以后您孟寨主的名号可比苍驳还要响亮。” “成交。”孟不怪毫不犹豫应下,嘴上挂一抹邪笑,意气风发地道:“你就瞧好咧,看你情郎苍驳厉害,还是我玉面小桃花更胜一筹。” 凉月作一副娇俏模样,欠了欠身,“小女子恭祝玉面小桃花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孟不怪信心十足地拍拍胸脯,“我玉面小桃花捕获芳心之日,就是我哥俩锁乌楼尽兴之时,到时候你可要请爷好好喝上一顿,还要锁乌楼最美的姑娘陪上一宿。” 凉月粲然而笑,诺道:“小事一桩。” 一通溢美之词将孟不怪哄了个七荤八素,凉月倒是没指望孟不怪真能让妘婔移情别恋,不过能让妘婔分心,也不无不可。 好几日未见苍驳,凉月真怪想他,回房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又换了件儿鲜亮衣裳,而后大摇大摆走往隔壁。 整理好形容,凉月抬手轻叩房门,良久,无人回应。 再叩三下,依然动静全无。 凉月不禁喃喃:“这苍驳,一大早上哪去了?” 这时,忽而听到灯笼在唤:“凉凉月。” 凉月转头顾去,灯笼从太微怀里跳下,往她这边蹦跳而来,凉月伸手将其抱住,搂在怀里揉捏,“好孩子。”又看向太微,“苍驳这一大早去哪儿了?” 太微开口却问:“酒醒了?” 凉月打趣道:“日日皆醉,岂有醒之理?” 太微道:“苍公子昨日清早就出去了。” 凉月一愣,“他昨晚未归?” 太微颔首。 凉月当即嗤之以鼻:“呵!倒是比我还玩的开,我即便再疯,也晓得回来,可他倒好,一夜未归。左不过又上锁乌楼去了,果然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都是一丘之貉。” 太微但笑不语。 凉月又问:“这两日似乎也未见着归尘子,这个牛鼻子老道最近在忙些什么?” 太微不咸不淡地道:“道长入宫去了。” 凉月猛一跺脚,愤然道:“气煞我也,这个臭道士,去皇宫怎也不带上我?” 太微哑然,“凉月你何时又想去皇宫了?” 凉月眉毛一扬,“天底下我没去过的地方都想去看上一看,玩上一玩。” 郁闷片刻,凉月突发奇想,继而不怀好意地看着太微,“太微,想不想去宫里转转?” 太微当即摇头,果断拒绝:“不想。” 凉月不死心地诱惑:“你难道就不好奇皇宫里是个啥样么?我听说,宫里什么都有,奇珍异宝,飞阁流丹,天上仙宫,莫过于此。” 任凭凉月说的天花乱坠,将皇宫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太微始终不为所动,“我向来对这些不甚兴趣。” 凉月瞬间泄气,见太微不动心,旋即换了招数,拉着她袖子撒娇:“太微,就当陪陪我么,我上回整个人都贴上宫门了,若那门当时那么一开,我就扑进去了,可惜啊可惜,关地死死的,只留了道缝儿,看得人心痒痒。” 太微担心道:“皇宫可非寻常之所,若惹出是非,怎生得了?” 凉月当即不乐意了,“瞧你说的,我就只是进去看看,又何处惹是非去?” 太微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上回良乐宫里……” 凉月急忙跳脚辩白:“良乐宫那次,断断不能归咎于我,我可是规矩的很,都怨那个死馒头,还不是因为它,不知道突然从哪儿蹦出来捣乱,不然,何至于此?” 太微吃吃地笑,拗不过她,终是妥协,“不过,宫城深深,守卫森严,你当如何进去?” 凉月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道:“我虽没那本事,但有人一定有。” 太微讶异,“哪位高人?” 凉月蛾眉一挑,一字一顿地道:“玉面小桃花。”
第171章 凉月和太微找到孟不怪时,这厮正在勾栏院里与香肩半露的美人对酒当歌,快意非常。不情不愿地被凉月拽出来后,一对眼珠子都腾着火,不停地埋怨凉月搅了他一桩良宵美事。 凉月才不管他情不情愿,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问:“孟不怪,有没有法子进皇宫?” 孟不怪狐疑地看着她,“你去那座金笼子里做什么?” 凉月不解:“什么金笼子?” 孟不怪双手一叠,横抱于前,睨着凉月,“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进不去,不是金笼子是什么?”眼睛蓦然瞥到凉月身后的太微,不过刹那,立马换了副讨好的脸色,毫不留情地搡开凉月,巴巴上前,“太微姑娘也来了?” 凉月当即朝他啐了一口,骂道:“色胚。” 太微礼貌一笑,不温不火地道:“孟公子可有法子领我们去宫里?” 孟不怪“啪”地一下打开扇子,色眯眯凑近太微,“如果是太微姑娘要去,孟某人自然是有法子。” 太微下意识后退半步,“那就有劳孟公子了。” 孟不怪一下一下摇着扇子,故作潇洒之态,“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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