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交织,悔痛纠缠,遂致其摇光宫骤变。 一颗心本已从根子上支离破碎,负重累累,苍驳在驭剑离开不知岛时,堕魔之兆已显,行速大胜从前。所以,即便馒头和北行一路猛追不歇,最终还是被其远抛于身后,消失不见。 不过,根据苍驳风行不转之向,应是凉月昨日才去过的逐日山,二人不禁揣测,莫非勾斤藏身于逐日山中?
第244章 北有雪灾大发,南有洪水横流。 苍驳携杀势离去当日,亭午辰光,太微与灯笼风尘仆仆地上了不知岛,两人俱是一副倦惫之相。 彼时,凉月正独坐莲舟中,放目痴想,梅鹤仙人则将白玉棋盘移至岸边,烹茶独弈,丹顶仙鹤单腿站在旁边,藏首而憩。 太微甫一登岛便飞至舟上,抱着凉月一通长哭,两只小爪子趴在凉月腿上的灯笼还不明个中事理,只知好些日子未见凉凉月,思念至甚,用独有的乖巧稚音唤道:“凉凉月。”不知从哪里掏出颗糖皮已化掉的山楂果,塞到凉月手里,眨着疲倦的双眼,“吃,糖葫芦,灯笼想凉凉月。” 凉月苍冷一笑,“乖孩子,凉凉月没白疼你,累了就睡罢,你是好孩子,要听太微香香的话。” 累极的灯笼依言蜷在凉月身旁,闭眼似呓语地道:“嗯,灯笼听话,灯笼听太微香香,灯笼听凉凉月,灯笼听臭道士,灯笼听不怪不怪……” 说到孟不怪时,凉月眉头一皱,左胸膛处不觉隐隐发痛。 太微抬起泪水模糊的双眸,哭问道:“凉月,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一千四百年才终于生出竹心花,你怎么忍心?你可知生生挖掉竹心花,你便活不成了啊?你究竟知不知道?” 情境悲郁至极,凉月强作镇静,想扯出一丝慰然之笑,勉励一试,却是毫无心情,在太微面前,她永远不会作态,千情万绪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我知道,我知道的,太微,我这一生,也就傻这么一回,以后应当不会了,也没有机会再让我不顾一切地傻上一次了。” 太微泣不成声,“当初……当初就不该进香木林,就不该入莫空催,就不该答应你留下。” 凉月受不住太微这般凄楚模样,当下转移话点:“见着九兄了?” “是,”太微抹了抹眼角,正色道:“凉月,你别怕,我有心,我可以为你种迦南。” 凉月平静地道:“不必了太微,迦南籽只有一粒,已在苍驳的心上生了根。” 太微略感惊异,“他竟愿意?他可知迦南……” 凉月颔首道:“他知道。” 太微忽而落落消沉,靡丧道:“疯子,都是疯子。” 喉咙里忽觉干涩,凉月虚虚吞咽数下,声色嘶哑地问:“找到犭棺了么?” 太微有气无力地道:“找到了。” 凉月追问:“在何处?” 太微伸出手比划,道:“约莫有十头,多在回乌、耳滇、双癸、也羊、其女、车苏此三河三江之南壁中流徙。” 凉月惊叹道:“十头,那南方岂不洪水肆虐?” 太微泫然欲泣地道:“水畔百里无人家。不过,九城主请来高人相助,正在平治水患,卓有成效。” 凉月抬眸问道:“高人?是谁?” 太微摇首道:“只知九城主将之唤作沧水。” 虽得高人助力,但凉月却并未因此有乐天之感,眉间忧色添浓,愁心悄悄地道:“先是估鶠,接着是豸由,无多日又是毒遗,而眼下是同时作乱的勾斤和犭棺,其实,我很早就开始怀疑这一切都与空鬼有关,或者,就是空鬼一手造成。” 太微沈惑道:“《天阳地阴经》中并未对空鬼有一字记载,他到底是何人?目的又何在?” “目的何在?空鬼的目的……”凉月自言自语地低声念着,视线落在胸膛上时,迷茫的思绪忽如冷水浇头般清醒起来,“当日,孟不怪有说,竹心花是为空鬼所取。” 太微一瞬坐直身子,“竹心花可全万物之心,也就是说空鬼需要竹心花来补心?” 凉月面容当下森肃起来,“空鬼心上恰有迦南,年岁如许之久,迦南之根必已延及周身经脉,一旦连根拔除,非竹心花不得痊可其身。” 太微幡然一了,“如此说来,空鬼所行之事,全为竹心花而来?” “全为竹心花么?”凉月一思之下却疑窦顿生,“但是,如果只是想要竹心花,现在已经得到,为何还不收手?更何况,若单单只为竹心花,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且,孟不怪本已遁匿,为何又突然出现在渡冥峡引苍驳前去?” 九思之下,太微颔首道:“此举的确令人茫然费解。” “太微,”凉月忽然目光炯炯,“而今以我之躯已不便远行,你可能替我去万聿城走上一趟?” 太微不解:“此时去万聿城?” “对,去万聿城。”气息猝不及防一虚,未免太微察觉异常,凉月慌忙暗中掐力支身,浑声道:“再入长晏城一次,去找居士,问她拿件儿东西。” 太微追询:“何物?” “我亦不知,当日离开长晏城时,居士只说,他日若不幸遇逢空鬼,死了便罢,未死就去找她,她有一物相赠。”凉月吃力地从怀里掏出一支鸩首翡翠钥,“这是居士给的信物,见钥方给。” 太微将鸩首翡翠钥握入手中,低眸看了灯笼一眼,“就让灯笼留下来陪你罢。”复又直视凉月,看进她眼底深处,“凉月,无论如何,撑下去,不该如此的,你的终局,不该如此。” 凉月眸光黯然,垂睇腰间玉佩,“是了,我也曾以为,我的终局该是与苍驳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一阵默然后,太微倏然起身,“此去万聿,约莫三日可归。”随即转首望向梅鹤仙人,抱拳作礼,“凉月就劳仙人多费些心了。” 梅鹤仙人将将敲下一子,斜睨舟上两人一眼,“仙人不单费煞心,还非常伤神。” “太微在此谢过仙人。”声毕,淡冽的桂香即刻随风而去。 太微走后,梅鹤仙人坐正身子,与凉月隔塘对望,“为何不说自己被云箭所伤之事?” “既未死,又何必再为她徒添忧恼?那时,孟不怪显然未存杀我之心,他射出的那支云箭,不过是用我来激苍驳的手段。当然,他也可以当场杀了我,断然会事半功倍,不过,他似乎又担心事情做过头,反而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始终拿捏着分寸。由此可见,孟不怪的最终目的,想要达到,相当棘手,不然也不至如此优柔寡断,畏首畏尾。”说到此处,凉月冷笑一声,“可不及日前逼我剖心来的狠决。” 梅鹤仙人从棋盅里拈了粒黑子在指间把玩,凝在盛雪荷盘上的目光深沉入水,“三茧风云手会顾忌何物?” 回想少时,凉月剖释道:“孟不怪取竹心花那日,我曾问过他是否为空鬼手下,他道其主仅一人,却非空鬼。现在,姑且认为他取竹心花是为了空鬼,但空鬼并非其主,兼之其言语之中对其主颇为敬重,所以,至少目前看来,应当没有另择栖木的心思。那么,他为何要替空鬼办事?有无可能,孟不怪被空鬼用手段制住,遭了胁迫,不得不委居人下。或者,空鬼与孟不怪共事一主?又或许,孟不怪与空鬼目的相同,方得蛇鼠为盟,同流合污?至于《天阳地阴经》内未载空鬼只言片语,许是空鬼脱于此中之外,既非灵兽,亦非魔煞?” 梅鹤仙人赞同道:“三种推测似乎都有迹可循。” “还有一事你或许不知。”凉月随手摘下一只莲蓬,一点一点剥着莲子练习渐趋消失的灵活,“两个月前,我误入宫城时撞上了二十年前苗耒国送来和亲的公主,机缘巧合之下,那位公主告诉我,空鬼曾在苗耒国扮作巫师涉政。老头你说,他此举何意?” 梅鹤仙人捋须道:“亘古亘今,妖怪之辈入朝涉政并非稀罕事。” 凉月费力剥下两颗莲子放在灯笼身旁,继续道:“苍驳的父亲曾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其母亦是巾帼豪杰,是空鬼害了他们。当年,东□□国皆知的商阴之战,离秋国威猛无匹的风傲军便是战败于此,战况惨烈至极,风傲军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其战败之势如疾风吹麦浪一般轻巧之至,离秋险些因此覆国。后来幸存归来的风傲军兵士只说当日气象异常,似乎一日之内速迭四季,却不知其因何在。而那场恶战败北之因,公主告诉我,全由空鬼故布疑阵所致。” 凉月剥莲子的手一停,眸心风波渐起,“空鬼如此策谋,是为斩断离秋国之门最刚硬的一条铁链,为苗耒国之兵戈开路,还是,另有其因?” 梅鹤仙人思疑道:“还能有何因?” 凉月乌睫微抬,望向坐姿闲然的梅鹤仙人,问道:“老头你可知?” 梅鹤仙人手秉一只芦苇掸子,拂了拂棋盘上刚落下一层的薄雪,“仙人不知。” 凉月媟笑道:“天底下竟也梅鹤仙人所不知之事?” “三千大千世界,便是当下之事就以万亿为计,仙人不过双目一耳,何以尽知?不然仙人这岛为何唤作不知,而非皆知?”梅鹤仙人难得未与之红脸相争,口气略携不矜不伐之意。 “老头,”凉月忽而收敛轻松神色,“我时日无多,但苍生之劫逾甚,实非苍驳之凡躯堪一力拯之且犹完好无折。今日,我有一事相求。” 一听凉月又有事相求,梅鹤仙人眉峰瞬即骤拢,“小妖近日所求之事甚多,且件件难办,你聊尔一道,仙人自先掂量掂量。” 凉月一本正经地道:“老头先别苦脸,待我说完你再斟酌。我昨夜反复思量了此事,苍驳即便有后虚剑,到底百年身死之体,绝对不是空鬼的对手。空鬼目前虽是蛰居其迹,但我有预觉,离其显露之日已是不远,为诸事了结之时仍能周全苍驳性命,我打算取勾斤灵魄续之。” 梅鹤仙人一语破地:“你想让仙人为你取勾斤的灵魄?” “没错,苍驳生来体寒,而勾斤又以雪为魄,两厢同属寒息,排斥之力微于他者。眼下,苍驳斩杀勾斤几无悬念,朝夕之别而已。老头你只需在勾斤身死之后夺其灵魄浸入荷塘之中,清其煞气,则成。”凉月曲了曲十指,继续剥莲子,“另有一事,我要去一芥山采峰尖之雪为苍驳捏出一具雪身,而我临死之前会将自己余下的半颗灵魄融进雪身之中,不管他最终因何而死,倘他愿意,便可以雪身回生。雪身捏好之后,我会将之藏于山上的银蟾洞里。此事便不劳仙人,只请仙人于我归始后将之告知太微即可。” 梅鹤仙人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小妖,那你呢?” 凉月试着将手摊平,却是费力地紧,“倘若以我之力堪取勾斤灵魄,我又何需假手于人?” 梅鹤仙人将芦苇掸子横置棋几之缘,“你把他的事铺排周至,那你呢?你这小妖替自己铺排了是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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