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在父皇的身边呆了十年,朕十五岁那年,身为辅国大臣的祖父病故,父皇派赵昀将军将我送回金墉,那年,我们一起回到了金墉。” 山青听着司昶讲着当年的事情,直到讲到他们回到金墉,才出声打断:“原来当年家里遭遇偷盗,也是你安排的?” 司昶沉默了,微微撇开头,并没有否认:“回到金墉城,失去祖父的朝廷,必须由我替代我的父皇撑起来,这条路,不管我和父皇愿不愿意,已经无法回头。” “原来离开村子,是为了这?” 司昶起身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册,走回到山青的身边,将书册放在山青的手上:“今天就说到这里,你好好休息。” “这本手记是我父皇写的,等你看完后,我再继续告诉你,后面发生的事情。” 山青倔强的拒绝:“我不看,我听你讲完。” 司昶柔情看向山青,低低的说道:“青青,如果我今日全说清楚了,你会如何?” 山青刚要开口,就被司昶的一根手指,按在唇边:“不要说出来,求求你不要说出来,不要这样残忍的对我。” “我欺瞒你,是我不对,可是,若不是期满,大概你早已经和我,形同陌路了吧。” 司昶眼眶有些发红,声音里也哽咽:“十五年啊,青青,能不能让我慢慢告诉你?能不能让你再多留几天?能不能让我们......好好告别?” 山青和司昶都沉默下来,他们都心知肚明,若是司昶今日全部告诉了山青,山青今日就会立刻离开,而司昶也没有任何挽留的借口。 山青看着眼前的司昶,她曾经的兄长,她的兄长,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胸有成竹,都会风光霁月处理好。 而现在赶路而来的太子殿下,眼底乌青,衣衫也被她折腾出褶皱,两眼死死地盯着她。 山青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司昶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山青继续说道:“我可以听你的安排,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司昶赶紧说:“你说。” “三天,三天后,不论你讲了多少,我都会离开。” 司昶一愣,沉默,最后他说:“我答应。” “这三天除了说当年的事情,其他时候,我不想见你。”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良久后,司昶说:“好。” 说完,司昶起身,还是嘱咐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山青打开这本手册,手册里写着: 正和五年十月二十四日。 今天是永定公主去世的第五天。 我最后见到了司昶。 第一眼,我就知道那是我和永定公主的孩子,却孩子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像永定公主的地方,她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我看着司昶,本该是三人的团聚,如今却成了两个人的重逢。 我抱着司昶站在陵墓前,我轻声说道:“对不起,司琊我会一直带在身边,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棋子,这次,我决不食言。” 我带司昶来到了陵寝,在这里,我拼出了那些碎纸屑。 那是一份和离书。 竟然是一份和离书。 永定公主最后给我的,竟然是成全。 正和五年十月二十五日。 今天是永定公主去世的第六天。 我却想了起来,给永定公主讲了一则故事:“在《坛经》中看到这样一个故事:当时有风吹幡动,一僧说风动,一僧说幡动,争论不已。惠能上前说:你们辩论不休的原因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你们作为修行人的心在躁动,心不清净啊。” 永定公主皱眉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在动啊?” “你是风动,我是幡动。” 永定公主疑惑的问道:“那为何没有惠能说的心动?” 我说:“或许以后,就会心动。” 现在你是风动,我是幡动,此生却来不及说一声,是心动。 正和五年十月三十日。 明天我就要离开京都,我最后一次见了父亲,司昶年幼,朝中大事父亲已经可以只手遮天。 对于朝中大事,我已经不再想插手,回道:“这种朝中之事,自有父亲和朝臣做主。” “琊儿,你要记住,你是司家的人,就有权利插手。”父亲气道:“对了,你要离开?” 我对父亲说:“司琊是我与永定公主的孩子,永定公主已经不能陪在司琊身边,我希望父亲能够成全我们父子。” 父亲良久后才开口问道:“这次去多久?” 我缓缓的说道:“或许一辈子吧,谁知道呢!” 父亲更是被我气笑了:“你是因为永定公主,现在跟我决裂吗?不回京都,带走太子,难道你还想造反吗!” 我有些悲凉的说道:“我想带走的从来不是司昶,而是我们司家愧对的永定公主。” 正和六年十月二十日 我们在北上的途中,遭遇到了偷袭,伤亡惨重。这次北上突袭筹备,只有我,魏湘,骠骑将军,赵昀,若风五人,行军路线被泄露,那内贼,必然就在我们五个人之中。 我仔细询问过魏湘,她向我保证绝对不会是骠骑将军,他们魏家不可能有谋反之心,我相信魏湘的保证。 排除与魏家有关的三个人,嫌疑最大的就是赵昀。 但是赵昀是我在军中的第一个并肩作战的兄弟,他一直对未能保护你耿耿于怀,也跟随我多年,我直觉的认为他也不是那个内贼。 每个人都有嫌疑,但每个人都彼此间有信任,而我并不想打破这种信任。 我下旨停止了北上,在没有找到内贼之前,我断不能贸然行动。 今夜的月亮非常的亮,看着浩渺的天空,我仿佛看到了你,我伸出手,喃喃的说道:“山离,我这次不是失约,只是......不能拿那些无辜的生命去冒险,你再等等,再等等我好吗?” 正和六年十二月初一 今日下邳下了好大的雪,我和琊儿在帐外做了三个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一个是琊儿,琊儿问我为什么最丑的那个雪人是他,还说我老是欺负他,他还委屈的说如果你还在的话,他肯定不会受欺负。
第18章 四 正和六年十二月初一 今日下邳下了好大的雪,我和琊儿在帐外做了三个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一个是昶儿。 昶儿问我,为什么最丑的那个雪人是他,还说我老是欺负他,他还委屈的说,如果你还在的话,他肯定不会受欺负。 我一直以为,琊儿三岁了,长大了,不会再羡慕,有娘的孩子了。 但这一刻我才明白,他只是表面上不提,心里却十分的委屈。 也许在琊儿的心里,一直在怪我,没有保护好他的母亲。 你生前,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你死后,我依旧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看着白雪素装的天地,我的眼前忽然出现这样的画面:我和琊儿在互不相让的打着雪仗,你会跟在我身后,悄悄拍下我身上的雪花,我知道无论对面是谁,你都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大雪漫漫,终究不过一场虚幻。 正和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年关将至,我收到了父亲的来信,信中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早日归京,直到现在父亲,还在期望着我带着琊儿回去,顺便登上那个位子,真是恬不知耻。 我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有篡位的想法,或许他一直都有,只是他掩饰的太好了,我一直都没有发现。 如果让我在皇位和你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只是你再也不会知道我的选择,也许至死那一刻,你还带着不甘跳下台阶。 我将父亲的信烧了,就像之前的那些一样。 等我烧完信件,一抬头发现窗外站着魏湘。她的脸色非常难看,甚至脸色灰白,我赶紧拿起大衣,推门走到她身边,将大衣披在他身上。 她似乎神游归位,对我张了张嘴,最后却将脸瞥向另一边,沉默不语。 我赶紧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魏湘的眼眶一下子红了,眼神也飘忽起来,自言自语道:“大司马,我有孕了。” 我一愣,她与若风也成亲,有一段日子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赶紧劝她进屋,谁知她执拗的站在冰天雪地里,倏然跪在了地上:“这孩子不能留。” 我一边拉她一边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她绝望的看向我,又似乎透过我看向远方:“那内贼不用找了,我知道是谁。” “若风,内贼就是,我的夫君若风。” 那一刻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可是看到跪在地上,蜷缩在一起的魏湘时,我知道这一切是真的。 正和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我率人去追若风,一直追到凉州,我见到的已经不再是若风,而是叛贼高安的三子高瑥。 从知道若风的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场噩梦。 他骑在高马之上,嚣张的问我:“是不是没有想到,我就是你要找的内贼?就是我让你五万先锋,无一生还,司琊。” 他将当年的往事一一说来:“你还记得那匹白鹿吗?是我,是我献给了钦天监,我告诉他们,说白鹿是吉兆,能保佑大陈,谁知道他们竟然相信了,还举行了狩猎。” “还多亏了你这白鹿,让魏湘彻底对你死心,我当时还在想怎么接近她,司琊,你就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送到我面前。哈哈哈哈。” 若风的笑声,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到我的胸口。 我双目猩红的问他:“当年围困下邳,你为何会随着魏湘,从渝州前来支援?” 若风想了想,用马鞭托着自己的下巴:“当然是为了让魏湘对你死心啊。” “你这负心汉,回到京都,立刻娶了公主殿下,摇身一变,成为了当朝的驸马爷,你有没有想过,那段时间魏湘是怎样过的,那时陪在她身边的,是我,不是你。” “可是,当你被围困在下邳时,她还是不顾一切的,从渝州带兵来救你,真是讽刺。” “我本可以在那场战争里,杀了你,但人算不如天下,偏偏那时,你替魏湘挡箭,我那时还挺担心,怕你们旧情复燃,自己筹谋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这倒是想多了,你们两人,都自诩人间君子,自是不屑吃回头草。” 我听着若风讲着当年的事情,竟然情绪意外平静,仿佛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我问道:“所以在回渝州的路上,你埋伏了魏湘?” “是,我本可以杀了魏湘,让你们自相怀疑,可是啊,老天仿佛同我开了玩笑,就像你救魏湘一样,魏湘救了我。” “或许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救,难得感受了这世间的,那么一丝丝温暖,那次我的确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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