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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间轻轻用力，情丝便断了，看着情丝断成两截落了地，逐渐随风消散。这轻轻一刀，却狠狠扎在了他的心中。 他亲手断了她的情丝，他们的情缘。 没有了情丝，他在渴望她如何再爱上他？ 不会了，那样爱他的白珝，不会再有了。 从此她的记忆里有他，却不是触心之人。 他成了她记忆里，不再深爱的人。 命卷上，他抹去了她的记忆，她的记忆停留在船期的前一日。 她坐在插|着寥寥几根干枯花枝的花瓶旁，等一个去摘花未归的人。 断开的情丝耷在他的手腕上，拾了根紫玉兰树枝刻了一只木簪，将匕首化为金丝，一头系在他的情丝上，一头系在木簪上。 从此他褪去琼芳的冠冕，神的金冠，钗上简易的一根木簪，守着满城怨灵，他的罪孽，将自己关在了冷宫中，不去修整任何一处，去感受她的那五年。 姜修带着白珝的命卷先回了天界。 白珝的仙魂并未离开归天，依旧没有意识的飘荡在人间，也不知是什么使她留恋，不想归去。 魂未归人身也就没有迅速消失，她冰冷的尸体在冷宫中陪伴了他一年。 他依旧像往常一样照顾她，为她梳洗，拥她入睡。 这日夜里，他无法安睡，抱着白珝坐靠在紫玉兰树下，她的唇贴在他的颈窝。 他与她对话，入夜渐凉，在这一夜里，她在他怀中慢慢消散，到最后成了他指间握不住的一缕没温度的烟，看着她随风散去，归了天。 他不知，此后，一扇未锁的红门，困住了他三百年。
第58章 堕魂第一世15 白珝再醒时是在天界的万书观中, 迷迷糊糊睁眼，手下意识覆上脖颈搓了搓。 她的印象里，在等栾熠摘花归来，可太过困倦趴在窗台睡了过去。 所以他的花摘回来了吗？ 环顾四周环境, 发现是在万书观, 她的劫过了？ 还未来得及细想, 门被推开，姜修握着她的命卷走进来。 “珝兰仙尊, 私自改劫, 随我来。” 他冷冷抛了一句，转身走了。 自渡劫是可以的, 但必须在天书劫出现之前选择, 是自渡还是天书。 自渡劫可以自己选落脚地, 但不可有记忆。 以公谋私，万书观在她的掌权范围内, 她不止改了劫，还在人间十六岁, 命卷出现名字的同时私带了记忆。 犯了天规。 神殿上，白珝本以为她会在各大仙神前, 承受她的罪行，踏出万书观时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但此刻, 神殿中只有三人, 天尊、挂星神官和她。 天尊缓缓从神位走下来，站在白珝面前。 他并没有用以往肃穆的语调，而是淡淡问了句。 “知罪吗？” 白珝跪拜在地, 头不敢抬, “知罪。” 天尊接过挂星神官递过的命卷, 视线停留在被抹去的地方，潦草一眼，心里就有了答案。 挂星神官并没有来报，栾熠改了她的劫，让她渡劫成功。 说的是珝兰仙尊渡劫归天，只不过当初私带记忆，这一条罪过。 天尊目光扫至眼角，看了眼垂着头的挂星神官，开口对白珝说道。 “栾熠神尊人间一劫因复仇夺城，杀戮太重一念堕魔。” 白珝浑身一震，难以置信，一把千斤锤重重对着心脏打了下去，耳朵嘶鸣不断，大脑一片空白，指尖指不住的抖，只得曲起，由指甲嵌进血肉中来缓解，这震惊的一事。 不敢抬头不敢回话，贴着地面的额头，又往下死死压了些，咬着唇克制颤栗。 天尊的声音，从她头顶再次传来。 “这罪，本尊如何同你算，你不妨告诉我。” 停顿了会，在白珝回答前，他又道。 “你的神劫过了，如今是神格。但，你私自改劫，这神位便不作数，贬为仙，继续仙尊一位，并且失去再升神位的资格。” 挂星神官愣了一下，私带记忆这么大的罪，就仅仅只是永不可再升神位？ 这就是罚了？ 白珝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罚，她以为会被削去所有修为，贬为下仙。再来一次她现在这个位置怕是没那么好爬上来了，得要个千百年，与无数个苦劫。 没想到只是降了一级，准确而言是原封不动。 天尊问她如何算这罪，但他似乎并没有听她开口的打算，不容置疑的语气直接给她定了罪。 她连说自己贬去人间的机会都没有。贬去人间，就短短百年可活，再无转世。 都已经准备好再不见栾熠，孤独此生来受罚了。 天尊也不再想隐瞒栾熠的劫。 “他渡的生死劫，你可知那是个什么劫？” 他叹息一声，自问自答。 “一个根本不需要去渡劫的神尊，选择去渡生死劫。他原先对这世间无欲，选了不久后神陨，怎么劝都不见他改主意，那日百年拜庆，桥下一眼，就让他改了主意。” 就一眼，便再挪不开，深陷其中。 牵缘神官倒是给了套说辞，说那是缘来，说缘分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哪怕只是一个抬眸。 “生死劫是什么，生与天地共存，死永死人间。” “他的劫没过，却堕了魔，如今是非生非死，劫停留在了原地，无法归天。” 天尊说完这话后，就再未开口。 后来白珝壮着胆子，心脏几乎紧张的跳出来，说她愿意用自己毕生修为换他带着堕魂转世，继续此劫。 而这事，又破了一条天规。 第一条天尊给个通融定了罪，第二次她抢先说了，她会去刑寺受罚，同时助他转世。 是她心甘情愿，也是自己罚自己，接过的两重罪过。 天尊没做声，看了她一眼后，越过她朝殿外去。 白珝等他走远后，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又与挂星神官对视片刻后，就当天尊默许了此事，她去受罚，去散修为助他转世。 一日，受罚结束，她面色苍白，路过那座开着紫花的“半情桥”，站在岸边呆呆望了许久后，拖着疲惫的步子踉跄走上桥。 停在紫玉兰树前，她伸出手，却僵在半空，花枝摇拽，自己反而凑了上来，花瓣碰触她的指尖，一阵微凉，回了神。 她记得在这里系上过一颗紫色水音铃，现在树枝上什么也没有，铃铛不见了。 一位小仙路过，见她对着花发呆，停在她身边好奇问道。 “仙尊在看什么？” 白珝未经思考，唇微张，话自然吐出。 “我在等一个摘花的人。” 小仙在她身边又说了些什么，但白珝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掠过她耳，一句未捕捉到，等她从花中抽离视线时，小仙已经离开了，整个半情花院中只她一人。 这是牵缘神官掌管的地界。 见没人，她踮起脚尖，回忆曾系过水音铃的花枝，折了一短截，转身离去下了桥。 回到万书观中，天书散发金光正在自转，她将花枝摆在了天书的台前，站在原地盯着天书发呆看了许久，才去继续处理万书观中的大小事务。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几年，每日折下一朵花，摆在天书前，观里铺满了不谢的紫玉兰，按理说早该被发现的，但从未被牵缘神官传过音，去领罚。 知道不该这么做，每日路过，伸出手停顿半空，犹豫间，花枝又会自己凑上来，缠上她。 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想拥有自己的紫玉兰，不用太多，一满怀就够了。 摘完花就对着天书发呆，不知在想什么，一盯就是半日。 好像得了一种怪病，循规蹈矩。 她不知道她的罚什么时候能结束，可能就是栾熠转世那日。 ……早晨受罚，午时盯书，夜里对着命卷散去灵力，日复一日…… 琼芳城冷宫中，栾熠坐在树下抚摸模糊的画，池塘中已经续上了水，姜修提着桶新鱼正往池中倒。 往冷宫跑这事倒是天尊的令。 栾熠说对冷宫原封不动就原封不动，四处荒凉破烂，就连灰尘与腐烂的花他都舍不得扫去。 几年下来，天尊忍无可忍，强制要求姜修去为栾熠修整修整院子。 他也不敢一次性大改，就只能一点点来，如今是能勉强入眼了，只不过夜里还是一片黝黑，一盏灯他都不愿点，孤独的活在朦胧黑夜中。 栾熠坐在树下，指腹摩挲画中自己模糊的脸。 抬起眼皮，“我让你拿的东西呢？” 姜修在怀中掏了掏，取出个紫音铃，为确认没损坏，手腕晃了晃，铃声脆响。 栾熠起身走来，拿在手中，轻抚铃面，挂在了屋檐下。 是百年拜庆那日，白珝系在紫玉兰上的那颗，他偷偷取下，挂在了天界自己的殿中。 而他剑上那颗是人间时，白珝送的，染上了血，他哭着洗了很久，才将它洗了干净。 栾熠：“她最近怎么样？” 姜修倒完鱼，桶往旁边一搁，一屁股坐了下来，手上折了根草叼嘴中，轻车熟路的靠在假山边。 他待在冷宫的日子，比待在天界还多，栾熠赶不走他，天尊的令姜修可不敢不从。 “不怎么样。” 现在已经不掩盖自己的真面目了，一副痞子样。 姜修撇嘴，咬着草，话从齿缝含糊蹦出。 “每日偷一朵牵缘神官的紫玉兰带到万书观中，天书前都摆满了。” 他见栾熠沉默不语，望向那棵开得艳丽的紫玉兰树。 姜修吐出嘴中的草，盘腿而坐，身体前倾，一手托腮，一手去戳水中鱼。 本是不想提白珝的，怕他忧心，现在来看，提或不提他都会哀伤。 知道栾熠心中有答案，索性也就直接道：“她身体不怎么好，受了罚，散去的修为是普通仙神的两倍。” 停了会又道：“……碰到过几次，她晕在万书观中，无意识低喊你的名字。” “有时还会莫名摸上自己的肚子，缩成一团，不让任何人触碰，好似陷入模糊的梦魇，醒时一身虚汗，但记不清梦中事情。” 这种直截了当抹去记忆渡劫成功的方式，会留下后遗症，反应迟钝，记忆混乱，坠入梦魇，都是自然现象。 “天尊减少了她受罚的时日，现在是一月一次。她真是倔，老觉得是因为自己改了劫，才害得你堕魔，天天往刑寺跑，天尊只能给他们放假了，那些仙神应该感谢白珝，平白无故得来个悠闲假期。” 不像他，天界跑完冷宫跑，跑完栾熠这又跑白珝那，最后还得去给天尊禀告他们二人的近况。 做了个三面间谍。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年。 白珝自从一月一次受罚后，她去摘花也减少了，姜修找了几位小仙来为她分担万书观中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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