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再看,这条小蛇好像还极具灵性,便忍不住道:“这条蛇……看起来有点眼熟。” 白辛闻言眼睛一亮,以为法海想起他来了,却没料到法海又来了句:“是之前在少习山你捉住又扔了的那条吗?” 被捉住又扔了的白辛:…… 习青衫则是笑着答道:“正是,见它有几分灵性,便捉了来当宠物玩儿。” 先被法海打击一次,又被习青衫一句话贬为宠物蛇的白辛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点难受,也不“嘶嘶”地吐蛇信了,整条蛇萎靡不振地趴在地上,模样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法海没有去问他为什么会抓一条毒蛇做宠物,反而还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挠了挠白辛的头,冰凉的鳞片在手下的触感很是舒服,便又多碰了几下:“既是宠物,可有名字?” 习青衫并不惊讶于法海的动作,只笑着答道:“唤作白辛。” “白辛?”法海闻言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倒有些像个人名儿。” 九年前第一次碰到这个小姑娘时,她就是个不大会展颜而笑的人,之前少习山再遇,更是未见她笑过,眼下在这破庙里,她却因为一条蛇的名字笑得愉悦,小姑娘的心思还真是难琢磨,不过习青衫却也还是因此而将唇角勾得更甚:“既有灵,虽为小蛇,又何尝不可取人名?” 法海微微颔首:“公子所言甚是。” 白辛则一边享受着法海手指的轻轻抚压,一边在心底暗暗给自家山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现在说的是好听,也不知道在他未化形之前每天以“那条蛇”或“喂”做称呼来叫他的人究竟是谁。 待法海休息的差不多了,这场因她而来的骤雨也已经停歇,乌云散去,阳光隔着云层洒下,却没了之前的炽热,湿润而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雨打泥土后散发出的芬芳香气,令人身心愉悦。 赶在法海说要用缩地术回七宝筑之前,习青衫率先开口:“早闻江陵城的端午盛景,现下雨停风歇,天气宜人,不知法姑娘可否做回东道主,领我一路游赏一番?” 对着习青衫笑意盈盈的邀请之声,于情于理,法海都说不出拒绝二字,只得点头应下:“自然。” 反正缩地令眼下也不在她身上,游逛的路上可以顺便经过一下七宝筑,然后便可将缩地令物归原主。 打定了主意的法海正待走出庙宇,习青衫突然又出声唤住了她:“等等。” 法海下意识地回头看他:“嗯?” 只见习青衫不知又从何处掏出了个白色的面具递给她。 面具上烙有红色纹样,就像她今天在眉间点了朱砂一样,面具的额上也有一个似蛇形的印记,很是精致。 看着这副面具,法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另一张银白色的面具,她看不清面具主人的脸,却知道那人有着一双万千璀璨星光都凝聚其间的漂亮眼睛,就好像……习青衫的眼睛那样。 说起来,在她晕倒之前,视线里也似曾出现过一副银白色面具,不过因为意识模糊,她记不清是当时是真的看见了,还是只是一个突生的幻象,又或者……是记忆深处中的一个片段走马灯似的一闪。 而在她以往的清晰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样一副银白色面具,除非那副面具与九年前少习山上的那段被她遗忘的经历有关。 突然忆起的银白色面具以及对习青衫那双眼睛莫名的熟悉之感,让法海不得不好奇她初次去少习山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直觉告诉她,今日降雨时暗中助她的那个人,就是银白色面具的主人。 习青衫好像并未注意到法海眸色间的几分迷惑和不解,带着笑意泰然开口道:“在我家乡,端午时分人们总会脸戴面具出游,法姑娘能否赏个脸?” 法海看了习青衫一眼,还是“嗯”了一声,垂眸接过那面具戴上。 这副面具像是为法海贴面打造的,大小轮廓都极为契合她的脸型,也极配她今日的这套衣裳。 习青衫由衷赞道:“很好看。” 法海从未受过来自除了法芊芊之外的人对她外貌上的赞美,面具下的脸微不可查地红了红,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默了片刻,不大自在地道:“是面具好看。” 声音小小的,并无波澜,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可爱之感。 白辛盘在习青衫的肩上,鼓足了劲儿地摇旗呐喊道:“都好看都好看,不过法姐姐更好看!” 只可惜法海听不懂蛇语,再多的夸赞落在她耳朵里,也就只剩白辛不停地吐着蛇信的声音了。 习青衫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习惯性地随手一挥,手上便多了另外一副黑色金纹的面具。 还没等他将这面具覆上,便见法海偏头看他:“法海心有一惑,不知公子可否一解。” 习青衫不疑有他:“姑娘直说便是。” “自前几日在少习山与习兄初识,便不见习兄身上带过乾坤袋之类的收纳法器,也不知习兄这凭空变缩地令和面具的本事,是从何习来的?” 习青衫听出了法海声音里带着的几分探究和警惕之意,戴面具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是他大意了,竟忘了凡人不论施什么法术,都是要以符咒法器为依的,能凭空变物的,除了神佛,便是妖魔。 习青衫自然不屑假称自己为神,却也不愿现在就告诉法海他是妖,情急之间瞅见了腰间挂着的蛇纹玉佩,心思一转,便俊眉一挑:“你怎知我身上无收纳用的法器?”就着动作先把面具戴上,再将腰间的玉佩取下,“这不就是?” 法海微怔片刻,迟疑道:“公子……确定?” 习青衫利索点头:“自然。” 白辛今天真正领会到了什么叫指鹿为马,什么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法海默了默,这块玉虽说品相不凡,但她左看来右看去,也只觉它不过是一块品质上好的普通玉佩罢了,全然察觉不到其间的半分灵气。 可是习青衫都已一脸肯定地说它就是储物灵宝,全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她也不好再多做怀疑,万一是她阅历尚浅不识货,而这块玉佩还真就是呢? 只好收回内心的怀疑,抱歉道:“是我见识浅薄了。” 白辛:不,你不是,山主是个大骗子,你别信他。 习青衫选择性无视白辛的声音:“疑惑已解,我们可以走了?” 法海点点头,转身向庙外走去。 趁法海背过身去的功夫,习青衫一把扯下肩上盘着的白辛,动作粗暴且快速到白辛还来不及嗷嗷鬼叫一声,整条蛇便被习青衫施术缩成了几寸大小,丢进了衣服里。 光将他变小藏起来还不够,习青衫甚至不忘轻飘飘地暗声威胁:“敢乱动就把你丢回青恒山,没我的命令以后都不准出来。” 刚欲反抗的白辛闻言瞬时停住动作,为了以后的自由,他忍了。 少了白辛的话唠,习青衫的耳边清静了不少,与法海二人慢悠悠地走在江陵城郊的小路上,倒也还算悠闲自在。 法海从来不是个多言之人,再加上从未有过与男子单独同行的经历,和习青衫也并不太熟悉,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路上更是沉默寡言,习青衫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习青衫不说话,她也便跟着不说话。 好在习青衫并不在意这些,神色如常,嘴角也一直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端午出城来游玩的人本就不少,又因着刚下过一场润雨,出来散心采艾草的人也就更多了,有头脑的商贩便在路上撑了棚子叫卖粽子和雄黄酒,引得不少行人驻足。 法海也是闻到棚子里传来的浓烈的雄黄酒味,想起了一路上都未曾瞧见的银环蛇,才在出庙后第一次主动开口道:“白辛呢?雄黄味重,它可还好?” 被雄黄的气味熏到头晕眼花的白辛听见法海的关心之语,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他的法姐姐果然还是记挂着他的。 而习青衫相比之下就没那么开心了,他无端产生了一种他堂堂青恒山山主还没一条小小银环蛇地位高的错觉,不禁将上翘的嘴角拉平些许,淡淡回道:“扔进玉佩里了,没什么大碍。” 法海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习青衫的扔进玉佩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那便好。” 沉浸在被法姐姐关心的喜悦之中的白辛仍不忘传声抨击习青衫:骗子山主,我现在糟得很好吗! 不过换来的则是习青衫毫无温度的两个字: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因为编辑要求,怕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而改了文名,其实我还是好喜欢以前那个的,你们觉得呢T^T
第10章 父子 气氛一时变得有几分微妙。 起初法海虽不多话,但习青衫总还是会不时挑起话题与她交流两句,可之后的路上,习青衫也开始走起了寡言路线。 法海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习青衫好像有点不高兴,却又不知他为何不高兴。 一男一女,都戴着纹路别致的面具,并肩在路上走着,若说是赶路,那慢悠悠的步子着实不像,若说是男女结伴观景赏游,且先不说他们那目不斜视的直行姿态,你见过哪对有情人出门不是有说有笑,而是表情淡淡,仿佛互不认识一般沉默而行的? 再加上这二人看身形气质怎么说也该是出自名门的公子小姐,不免就引得过路的八卦之人纷纷侧目,先好奇一下他们藏在面具下的容貌,再脑补一下他俩之间的关系,最后在心里暗暗排演一出精彩绝伦的感情大戏。 法海被这不时侧过来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正巧前面又有一处卖酒和粽子的棚子,偏头看了看习青衫嘴角略微绷着的侧颜,迟疑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开口道:“江陵城的粽子不错,不如坐下来尝尝?” 习青衫顿了顿,确认过法海是在与他说话时,原本耷拉着的嘴角不知为何瞬时就有了向上扬起的冲动,不过在习青衫的克制之下,弧度并没有翘的太过明显,他只浅浅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好。” 临时搭起的小店棚有些简陋,但桌凳碗筷一应俱全,收拾的也极为干净。 管店的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她刚收拾完一桌,见又有客人前来,急忙热情地迎上去:“二位要来点儿什么粽子?豆沙馅儿的、蛋黄馅儿的、还是咸肉馅儿的……不论什么馅儿啊,我们这儿都应有尽有。” 法海看向习青衫:“你喜欢什么馅儿的?” 习青衫神色难得的有了几分不自然,轻轻咳了咳,言简意赅道:“甜的。” 法海却不觉有异:“那便甜粽子每样都来一份吧。” 管摊的老板娘则笑道:“少见有公子喜欢吃甜粽子的,不过二位可算是来对了,我们家的甜粽子呀可是街坊十里最好吃的,一年还就只卖这一次,保证跟蜜似的甜到你心底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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