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通明愣了一下: “制砚司……不是还欠着钱……哦不是,还在修缮、修缮。” 程与轻咳了两声: “惭愧。” 姚都对杨通明道: “长赴是赵梁人,赵梁行科举已久,有关夏试,你正可以问问他的想法。” 杨通明心道上君为何不自己直接问,还要多此一举让她做传声筒,嘴上却“听令如流”地问道: “请教程公子,赵梁在命题一事上是个什么流程?又有哪些考究?南域文书之事上滞后数十年,着实粗陋难寻定数。” 程与:“赵梁多年积弊,未尝没有缺陷。南域新开夏试之例,反倒可以集……” 姚都敲敲车窗: “你俩互相把客气谦让的话都免了吧。南域开化晚,需要向赵梁取经乃是事实。同时南域官场上为人处事也少了些讲究,你们直入主题就好。” 杨通明:“是。” 暗道姚都这话今日竟然难得地说得蛮客气…… 程与:“……首先参与命题的文士需要确立一个范围,范围需要谨慎确定,这个无需多言;一旦确定人员,便将其尽数纳入封闭院落之内,严控对外交流,按各自所长分组商定试题。此时试题数目需远多于实际所用的数量,介时临到考前,由上君——或是秉公者于所有试题中抽取题目,构成最终试题。试题印刷运送过程——最好由铸币司承担,只有上君的铸币司能匹配此事的重要性。至考场封闭,文试开始,那批参与命题者方能踏出命题院落。” 杨通明手上不停地速记,全程点头,此刻匆匆勾完几笔,深吸一口气,看向姚都: “上君,您意下……” 从程与开口起,姚都的目光便一直轻飘飘地黏在他那边,有些轻微地出神。 “嗯。” 姚都动了动,神色肉眼可见地愉悦了一些,“长赴,你走一趟书院总府。” 程与有片刻怔愣。 姚都:“以制砚司总司使的身份,奉我之命,与书院总府总使一同着手本次夏试全程适宜。你的任务首先便是去总府那边,把申广帆派去的人也好,总府自己人也好,将那些异议坐下去。” 程与沉默片刻,只觉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姚都作为南域上君的险恶之处—— 上天揽日、下海捞月的任务,到她这里,她作为上君,只需简单下达一句口头命令。 至于剩下的,如何上天如何下海,全看下属本事——要么做到,要么自己退下,有的是人想顶上。 程与:“是。那我出身赵梁的身份,是否能够透露?” 姚都:“无妨。到了那儿,你需要说什么便大胆说,要嘲讽南域那些坐井观天的土鳖就嘲讽,砸了总府我给你赔。” “上君,” 程与道,“……制砚司的书阁还欠着买书架的钱。” “是了。你不是不肯走我的私账么?” 姚都手指敲了敲。 “正好,制砚司的款项就是书院总府在负责。今日你若是在总府立了威,替他们摆了申广帆的人 ,以后你要什么他们敢不给?制砚司申的钱款,到时候他们第一个加急呈到你面前。” “上君的话,比今早的包子还要大要圆。” 程与弯了弯嘴角,放低了声音。 “回南域前,上君在路上承诺,说从此我只要埋头书卷便好,不需要四处应付的。” 姚都挑眉: “女人在浓情蜜意时说的话你也信?何况当时不还没把你拐到手么,自然要说点好听的。” 外头杨通明怀疑自己耳朵坏了,假装自己是根木头戳在车外。 程与抿了抿唇: “现在识破上君面目了,那也没办法了。木已成舟,人都被拐来了,只有被拿捏顺从的份。” 姚都笑了下,下了车。 “刘仿意是不是去书院了?他办事较为妥善,我让他到书院门前迎你进去。” “元熠,” 程与手搭上窗边,“……今晚你会回院子用晚膳么?” “你自己那个点能不能回去都难说。” 姚都挥挥手,带着杨通明入了宫门。 作者有话要说: 都:啧……好粘。 ————— 感谢阅读~
第18章 梁人 程与缓缓走下车,端详着此刻门庭有些热闹的书院总府大门。 门前立了一个年轻公子,想必就是元熠专程叫来迎他的人了。 那人见状,目光往莴苣身上滑过,确认了他的身份。 随后端着稳当的步伐走近: “程司使,在下对临阁政使刘效仿意,奉上君之命在此恭候。” 程与颔首: “刘政使有劳。” 刘仿意侧身: “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总府。 程与本不是多言之人,而刘仿意除了见面那两句外,再不开口——是个少话之人。 在这样的“臭味相投”之下,两人遂毫无悬念地一路无话,绕过几条长廊,直接到了人头攒动的前堂。 “诸位——” 刘仿意神色不变,开口让堂内静了静,“这位是制砚司程司使,奉上君之命,与总府王总使一同协理本次夏试事宜。” 程与没有多言,只是立在门前,稳稳地拱手颔首。 挥手跳脚、唾沫横飞的一群人各自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从各个方向直勾勾地打量他。 除少数人及时回礼,多数则犹犹豫豫地拱了拱手,还有部分则敷衍也懒得做。 “既是上君亲自委派,” 一个圆脸文士赶忙迎出来,“程司使,快往里请。总使今日抱恙,此处正缺主事之人。诸位,不如请程司使先……” “后生什么来头?” 一个中年男人挤着眼睛,锋利的眼神射向他。 “年纪轻轻怎就敢担此等大事?便是那书院总使,也是个为教二三十年的老前辈。为何我素未听说过你,还有那什么制砚司——又是个什么不伦不类的地方?” “在下初至南域,诸多事情,还请诸位同僚赐教。在下不才,然恰对赵梁科举之情形颇有心得,也正是因此缘故,方才受上君之命,前来辅佐书院总使大人筹措夏试事宜。” 程与顿了顿。 “至于今日在下此行之目的,一则拜会诸位同僚,二则——确立夏试命题事宜。夏试命题,必由书院总府独立负责。” 他话中最后几个字刻意放慢,在暂时安静的堂内清晰无比。 堂内不知谁冷笑了一声: “这么说,阁下是赵梁人士?” 另一人立即附和: “夏试乃南域一等要事,如何能让赵梁人士插手?” 有人笑道:“此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说南域无人,让赵梁那群伪君子笑掉大牙?” “我南域的文书事宜虽建设较晚,但也没到让赵梁小儿插手的地步!” “便是交给书院诸位文士,也比交给外人好不是?”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书院诸位有才学,每日早晚闭门读书,咱们都知道……但这政事,你们又参与多少?” 先前请程与进屋的圆脸文士抬起双手: “诸位……” 然而,这声微弱的劝阻声瞬间被淹没下去。 “若是夏试一场,选上来的尽是徒有纸上功夫的,届时对政务一头雾水,岂不背离夏试初衷?” “正是!命题便是关键。” “我等虽多年不碰文墨之事,但早年亦曾多年就学书院,如今为官数载,便兼有实操经验之谈……” 因为程与的到来而短暂安静的堂内众人,此刻再次逐渐开始争吵。 书院一干人等插不进嘴,轮番上前辩论,大多数则疲惫地退到两侧书案后。 程与在一个书案后落座,挺直后背,静静地听着人群的七嘴八舌。 那圆脸文士低调地绕过人群,在他身旁的座位落座。 “程司使,”他愁眉苦脸地小幅度拱了个手,“让司使见笑了。在下书院闻一堂副堂使夏开文,请教司使……便这样,呃,坐在这里了么?不知……上君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这是委婉地问他到底干不干事儿。 程与颔首: “在下为命题之事而来,不知夏堂使是否方便,将目前书院暂拟的命题相关文书与我一观?至于堂上这几位大人——在下不善言辞,连书院诸才皆难以与其争辩,在下便不必登堂献丑了;再者,若是这些人打定主意要争夺命题权,便不在乎因果为何,又如何能是辩论便能说服的呢?” 夏开文沉默片刻,看着他颔首道: “司使说的是……我等竟没想清这点。方才他们所言,司使不必理会。书院建设之初,便明确表明是要秉持开明之态,大胆采纳赵梁之长,还请司使随我来,在下这就去取那文书——不止我们书院的,还有方才这些人拿来的,还请司使多多指正。” “不敢。” 程与随着他低调地绕过人群,在一扇屏风之隔后的区域开始看那些文书。 “不知可否借用笔墨?” 夏开文:“有、有。冒昧请问……司使是否介意在下在一旁旁观?” “自然不介意。” 程与颔首,“请夏堂使指教。” 太阳渐渐从偏东的位置上移,一点一点地爬到了正空。 正堂里的吵闹声小了许多,虽然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来往,但明显人人都现了疲态,此外……大约还出现了腹中空空的问题,因为不知是谁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抗议。 日头过了正中,又给地上的人们带来了午后的困意。 与前堂之人截然不同——夏开文此刻觉得从头到脚充满了精神。 他攥着一纸文书,缩着眉看着。 旁边不知何时还挤来个同僚凑着。 程与仍然在案后坐着,身后聚集了数个书院文士,外加几个闻讯赶来凑热闹的书院学子。 屋内三五一群拿着文书凑在一起争论,三四个人垫着脚站在程与座椅后头,伸着脖子张望。 还有一个伏在他案旁,指着他笔下的一处皱眉问着。 “赵梁今年的春闱文试题!” 夏开文旁边那人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惊呼道。 “什么?!” 夏开文顿时被几个同僚拥住。 待他们看清后,更是顾不上礼数,纷纷扯着纸往自己那个方向转。 “真的是——这就是赵梁今春的!我知道这道……” “竟然是完整版……我们到处动用人脉,去赵梁四处零散搜罗,才找来几句——如今一看,找到的非但只是冰山一隅;就连那一隅,甚至都是残缺漏误的。” “还有三年前的!” “不止,近十几年的都在这儿了。” “这边,这儿有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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