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尤自怀疑,趋近床榻,指着书册中的一字道:“你认识?” 赫连断淡淡瞥一眼,“同甜食的甜同音。” 怪不得魔头识此字,因他爱食甜,估计整页唯认识此字。 温禾哦一声,折返西窗桌案,落座后又继续背咒文。 背着背着,又跳出一不认识的字。 后来实在犯困,趴至桌上打盹,不料瞬间入梦。 课堂之上,妙自言点名赫连断,背诵昨日布下的五页咒文。 赫连断一字背不出,惹得满堂哄笑,妙自言手中五尺金刚戒尺打烂了魔头的手掌。 “叫你背不过,叫你背不过,老夫我看你不是魔头,而是猪头……” 温禾看得那叫一个爽,笑得流了一堂桌口水。 领口一紧,温禾笑醒,歪首瞧见赫连断拎着他后脖领,一脸阴沉冲她道:“睡什么睡,起来背书。” 温禾揩掉唇角涎水,面上不满加讥诮,“你背过了没有,你管我。” “谁像你这么笨,赶紧起来背。”赫连断拾起桌上咒册,啪得一声摔到温禾眼前。 温禾:“……” 魔头是妙自言附身了不成。 “我……我已经……差不多……背下了。先让我睡一会,好困。”说着,打个哈欠,萎靡颓丧趴至桌案。 紧接着,温禾哎呦一声捂头,挺直脊骨怒视魔头,“干嘛打我。” 赫连断虎口卷着咒册,“你背,我听。背下了许你睡觉。” “……”岂有此理。 温禾憋着火,凭着记忆,唇角抽搐地背诵几句。 啪啪啪,赫连断拿书册连拍温禾脑门三下,“颠三倒四,背的什么玩意。” 温禾委实气恼不过,一手夺过对方掌中书册,“你背,我看着,你若背错,我也敲你头。” 赫连断默然片刻,“罢了,料你不识的字不止一个,权当给你开小灶。” 温禾双手捧书册,听赫连断背起咒文。 水仙面上的表情从不屑到平静到惊叹再到崇拜。 整整五页天书般的咒文,赫连断一字不差,毫无停顿,背诵完整。 温禾张圆嘴巴,眸含星星,“你是如何做到的,我也没见你私下记这些东西。” 赫连断:“还用私下记,课堂上那株老人参不是领读了一遍么。” 温禾瞪突了眼珠,“什么?你听人念一遍,就全数记下?你过耳不忘。” “是又如何。”赫连断坐至圈椅,讥讽冷笑,“笨如蠢猪,还有脸睡。” 温禾被羞得满脸燥红,损她的人是别人也罢,偏偏是魔头赫连断。 上天是何等不公,给了他倾世容颜,又赐他一身霸道邪功,连脑子都过目不忘,他不嚣张谁嚣张,他不称霸谁称霸。 这一夜,月色朦胧。 归思门,灯火未歇。 温禾再连连哎呦捂头声中,熬出一身曙光。 翌日,课堂。 上至妙自言,下至诸学子,除却眉眼精神的甘了了,众人面上皆挂了一双黑眼圈。 看来大家都有熬夜背咒文。 而妙自言老先生,整宿未睡。 殊不知,他今早能有勇气上课,全赖昨晚三位长老轮播劝说,才慰藉他自赫连断那受来的沉重打击。 本来,他已收拾了教案,欲结束数千年的教授生涯。 妙自言点名抽查几位学子,结结巴巴勉强过关。 甘了了瞥见魔头正垂首翻看手中书册,借机同身后的温禾聊开,“厉害啊,我的妹,这么复杂的咒文你竟背下了。” 温禾欲哭无泪,“天知道,昨晚我经历了什么,我一宿未合眼啊。” 甘了了笑的没心没肺,“尔等皆为自虐狂,不想背就不要勉强自己嘛,像我,我宁可不进那簋门堑,也不要背书。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眼睛不舒服啊,为何老挤眼呢,嗷……” 甘了了惨叫,遽然回首。 妙自言的五尺精钢戒尺,往她额前摇得虎虎生风,接着便是老夫子蓦地放大的怒脸,“前来蹭课,竟这般无礼。再扰乱学生听堂,老夫定用戒尺将你打出去。” 甘了了揉着被打痛的左肩,吸着凉气乖乖坐好。 他磋磨云汲好半天,争取来听堂的资格,本以为是件逗趣事,谁料是来活受罪。 若非被冥灵追杀,现下没地去,他早一脚踹翻老夫子。 去你娘的上课。 “老人参。”旁桌的赫连断,蓦地启唇。 妙自言心里咯噔一下,他未点名批评水仙,魔头又要闹哪般。 然,他只能撑着老面皮,回身笑出一脸褶子,“赫连君主有何指示。” 赫连断曲腿,修指闲闲敲至案角的万言咒封册之上,“讲得太慢,今堂就将后头的文讲全了。” 堂中学子一阵唏嘘。 一日五页简直要了他们小命,一下讲全,去哪儿借个脑子记。 妙自言面上一阵扭曲,瞧不出忧伤还是开心,只对着赫连断恭敬道:“是。” 甘了了记吃不记打,左肩余留烧灼痛感,又忍不住同后桌的水仙聊开:“瞧你男人,当学生当得这般霸气。” 温禾忍不住既羡慕又妒忌地回一句:“他有这个资格霸气,学霸的霸。” 这一堂,妙自言的自尊及自信又遭连番打击,夹着五尺戒尺灰溜溜走了。 下堂后,赫连断首当走出白夜庐。 温禾赶忙追上前,一脸讨好,“你又都记下了是不,给我补课,我给你熬甜茶。” 云汲怔至原地,温禾路过他时,余光都不曾往他这里瞥一眼。 他记得,先前少女俏皮的眼眸,时不时黏在他身上。 或经意,或不经意,彼时,他不甚在意;现下回味,阵阵酸涩。 浅雪万分痛苦状,捧着书册凑到云汲身前,“大师兄,夫子讲得太快,我没记住。” 云汲回神:“无碍,我再讲一遍。” 堂内学生异口同声,哀怨嚎道:“我们都没记住。” 温禾熬了齁甜的花蜜酱,换来赫连断六个时辰的敲打。 在魔头肢体暴力加语言暴力双重压力下,勉勉强强又将数页咒文背下。 诸位学子连熬数宿,总算将万言咒记下。 接下来,是利用咒文生白火,最后融自身内息,点燃灯芯。 妙自言于讲台前手脚并用吐沫横飞再三演示,堂下纷纷起火。 自燃的,烧头发烧眉毛烧手烧衣裳的,烧了房顶的,烧了前后桌的……无一人幻出不灼人的白火。 幸得云汲一记水湮符,止了众多火灾。 妙自言气得直拿戒尺敲讲桌:“一群蠢货。” 若无掌门师兄从旁消灾,怕是再建十个学堂都不够这群废柴烧。 喧闹声将埋首桌案熟睡的赫连断吵醒,密睫轻颤,瞥见蒜苗鼓圆腮帮,正往烧红的指头上吹凉气,前桌的甘了了笑得前仰后俯直拿额头扣桌子。 赫连断起身,直接坐至温禾身侧,道一声:“笨苗,看清了。” 几个流畅指骨翻转间,一簇白火燃于掌心。 妙自言受到莫大鼓舞,于讲台前,激动地扯着嗓子叫嚷开:“看见没看见没,日后莫要再说老夫我教得不好,为何有人一学便会,而你们一学则废。” 诸学子又连熬几宿,终于赶在花界簋门堑开启的前一日,幻出白火,制出属于各人的白焰灯笼。 竹已见往日同窗个个面如僵尸,眼圈更是堪比后山的食铁兽,他突然庆幸自己未得入簋门堑的名额。 只是十分心疼瘦了好一圈的草二,他只得暗中多煨一碗山参野鸡汤,给小草补充营养。 温禾制成白焰灯笼那夜,总算可以睡个好觉。 屁股沾椅,趴至桌案,便陷入深眠,翌日醒来,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之上。 赫连断不知所踪。 温禾担心魔头一言不合,往仙门撒欢,顾不得梳洗,顶一头鸡窝发奔出门去。 却见赫连断静坐院内石桌前,手中捏着一朵紫莲,静静凝视。 少室仙府唯有郁子幽的十二空谷,有一汪大叶紫莲潭。 想必魔头已往十二谷游逛一圈。 温禾轻步靠近,魔头一向如淬井冰的眸子,此刻沉而静,间或糅杂几分疑虑,她小心问:“君上,你喜欢紫莲?” 赫连断抬首,指尖轻放紫莲,却什么都未说。 他只觉这紫莲有股莫名相熟之感,撷取盎然盛放的紫莲时,心头难得划过一丝不忍的情绪。 花界云上温谷,已近在眼前。 六界四合,凡得了资格的弟子皆聚集于此,排队入内。 一路,云汲稍显不安,他还未告之温禾,花神月倾已身归混沌。 见温禾即将挨近温谷大门,云汲这才趋近两步道:“你可还记得妙自言讲得关于永生之课。” 温禾将入选文牒,交由守门花灵,这才颔首道:“生既是死,灭则是生。周而复始,天道轮回,是为永生。” 云汲:“此话授引世人看淡生死,莫执着皮相法身,莫纠生死轮回,若参破其中奥意,可入永生意境之门。” 好好的,为何突然上起永生小课堂。 温禾一脸不解,旁侧的赫连断冷哼一声:“大师兄直接说花神死了不更简单些么。” 温禾怔然,许久未反应过来,待回神时,不敢置信道:“什么,花神……月倾花神可是上古四大尊神之一,寿与天齐,怎么可能……” 云汲颔首,眸匿痛惜,“节哀。” 入了云上温谷,温禾才知花界早已变天。 花神芳逝,四季花主之首的芍药姑姑,悲恸伤身,殒了心脉,至今昏迷不醒。 现如今的花界,千花凋零,树缠白帛,一片素缟。 而如今代掌花神之位,执溯水花杖者,正是郁子幽。 温禾跪在花神灵碑前,燃香叩首。 怪不得先前花铃一直联系不到花神。 温禾记得初到花界,她对于穿成一株水仙的事实不能接受。 整日神神道道满山谷游荡,她不懂吞岚汲露的修行法门,只依存生理需求,靠食野果生存。 想吃肉食,不懂狩猎。连打只山鸟野兔都做不到。 她甚至遇到一只死兔子,亦无从下手。 不会扒皮,不敢开膛破肚,更连火也点不着。 连着数日以野果果腹,不懂分辨毒果,食了拉肚子是常有之事。 足月不食谷米肉食的她,偷了一位小花仙院中晾晒的肉干,及一套换洗衣裳,被发现后,押至四季花主处定罪。 幸而在花主芳院,遇见花神月倾。 彼时,她被五花大绑,瘦骨嶙峋,仿若乞丐逃犯。 芍药花主问她为何行窃时,她只道一句饿,半响又道一句没衣裳穿。 月桂香氛漫了芳院角落,百花深处逆光走出一位气韵芳华的美人。 美人俯身,探出一只柔嫩纤手,声音说不出的细腻温润,“孩子,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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