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不,来不及了。她今晚回到县里已经是做了退步,太阳一升起来,她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刘叔见她不回答,趁热打铁道:“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尤其是生死关头,更不能心怀侥幸。岁弦你想想最坏的可能,云深就是不想让你跟忘虑合作,万一他已经……那这无疑就是一个圈套啊,你以为这些人还真会手下留情,等着你去把忘虑救出来,然后一波铲平他们老巢?” “所以为了阻止他们下杀手,我要想个拖延时间的方法。”容音若有所思地说。 对敌人抱有期望,不如自食其力。 “唉呀,丫头,你就听我一句吧!你现在连他们老巢都没进去呢,怎么想办法?难不成给组织头头隔空传话?” 容音听了,嘴角微妙地弯了弯,“隔空传话……有何不可呢?” 因为知道从县里一天只有一班车去村里,所以容音前一天晚上就约好了当地人的顺风车,第二天天不亮便搭车去村里。 她约到的是一辆很破的面包车,一看就是平时用来拉货那种。容音见后座上拉的都是蔬菜水果,很好奇地问司机,“你们这供给关系反了吧,一般不是村里拉来蔬菜到县里卖么。” 司机留两撇八字小胡子,说起话来口音很重,“嗨,你哪里知道,这个县底下的村子,前两年开始就怪得很。先是闹什么细菌病毒的,搞得村里男人病倒一大半,村里的田都没人种了,收成一下子就降下来了。后来听说让一个什么——什么跳大神的小姑娘弄好了,说来你都不信,大夫都看不好的病,那个跳大神的来了以后还真陆陆续续好了。” 容音默默接下了这顶帽子,忍气吞声地问:“然后呢?” “然后大家都很高兴嘛!以为终于能好起来了,结果过了没多久啊,村里的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长都不长了。以前大家还上山捕猎物,开开荤,后来发现不禁农作物都不长了,连土里的蚯蚓都不见露头,更别说野味了。这下好了,村里的男人是没病了,就是都闲在家里想干活都没得干了。这不,吃的喝的都得从外边进货。我看啊,这个地方就是风水不行,迟早要完。” 容音听了,就确定她推测的是差不离了。锁龙山里纯化的阴气非但没有被扼杀在里头,反而开始大肆向外扩散,现在已经波及到了生灵的生存。 小胡子司机从后视镜里瞅了容音几眼,忽然盯住她背的旅行包,怀疑地说道:“不对啊,小姑娘,你大清早的进村里干什么,你不会也是像其他年轻人一样,要搞什么探险的吧?自从这地方传出一个个怪谈,想来搞什么探险直播的,简直是海了去了。你要是也这个打算,我还是掉头给你拉回去了啊。” 容音心里冷笑,探险?她不来放火烧山就不错了。 “不是,我来走亲戚。” “你亲戚,哪一户啊?” 容音不想出什么幺蛾子,随口就说了村长的名字,“赵英民。” 小胡子这才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老赵家的亲戚,那我就放心了。一会到村口你就下车啊,我还得去交货。路你认得吗?” “认识,我来过的。”容音心想正好,省得她还要想办法把司机甩开。 到了村口容音就下车,谢过司机后直奔锁龙山。此刻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是阳光照在锁龙山上,却如同白炽灯照耀坚硬冰层,晒不化上头笼的那层寒气,更看不清底下究竟封着什么怪物。 上次岑鹤九亲自带了一次路,她已经知道上山的路哪里有陷阱,因此容音为节省时间,直接走了那条已经僻好的山路。看来村里的人是真的几个月都不再上山,路上已经堆积起许多枯枝落叶,路旁荆棘疯长,如同恶鬼拦路。盛夏的时节,却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容音走到山腰,甚至一激灵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她走到山顶俯瞰山中景象时,猛地一惊差点后仰滚下去。 盆地中是漫到与山顶齐平的水,映着烈阳蓝天,映出容音自己的脸。那张脸上堆满狠厉不甘,紧抿的唇线和张扬上挑的眉透露出她的野心——她要自由,要不惜一切活下去。 暗沉如深潭的眸中映出眼前的场景——男人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刀,面对触目惊心的鲜血她在肆无忌惮地笑,注视男人短暂惊愕后很快沉稳的目光,她挑衅地抬头为他谱出送葬曲,“是你教会我的。以牙还牙和不择手段,我学来了几分?” 男人阖眼前忍着疼痛咬牙对她耳语:“很好,你学会了九分。最后一分……” “最后一分,你留着为自己哭丧吧。”她轻轻一推,像推开一面将她尘封已久的牢门。跳窗而出的时候,及腰的长发甩出她十六年中最优美的弧度。 那是她曾经的样子。 容音猛地深吸一口气,已经是大汗淋漓。再定睛一看,眼前哪有什么漫到山顶的水,分明是湿气酝出的薄雾,而刚才的幻觉却真实得仿佛让她又经历了一遍。 这次不会有岑鹤九半路杀出来救她了。这里纯化的阴气威力骇人,如果她意志有稍微的不坚定,就会被带着跑。 容音手中捏紧太清剑抬腿往山下走,随时准备好精神恍惚的时候就在身上划一道。 “这一次,换我来救你。”容音咬牙自言自语。
第134章 如梦令08 身后大雾封路,容音几次想要在来时路上做标记都不太成功,因为越往盆地中心走,能见度越是低到可怕,就算做了标记都看不见。 这些瘴气没有让她感觉到攻击性,反而像是寒冬里一床舒适温暖的天鹅绒被子,让容音甚至就想在这里原地睡下来。 你太累了。你需要睡一觉再行动。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唠叨,容音拼了命保持清醒,罗盘不起作用,她是完全在靠感觉找路。 上次来的时候头顶还有毒蛇盘成的枝蔓,现在也全都不见了。 走着走着,容音就被绊了一跤。她摸索着蹲下,发现绊她的东西是一截插在地上的树枝,上面还绑着一截蓝色剑穗,是刚才容音做过的记号。 她真的又绕回来了。容音挨着树枝坐下休息,把穗子解下来重新绑回剑上,开始思量眼前局势。不知道是阴气纯化导致的,还是对方知道了她要打过去,在故意拖延时间。如果再这样走下去,她的体力恐怕很快就支撑不住了。到时候如果在这里睡着,危险性不言而喻。 容音刚才爬山下山已经耗费不少体力,膝盖和脚踝也隐隐作痛。手机也早就没信号了,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但是处在重重瘴气中,完全看不到太阳在哪个方位,靠天象来定位置也行不通。 容音打开社交软件随便划了几下,本想看看在信号消失之前有没有忽略重要留言,结果在她本来就没几个联系人的列表里,一眼就看到了慎鉴的对话框。 那些聊天记录她一直没删。 只是记录可以留,人心可是说变就变。 容音嘲讽地打开历史记录,像是自我报复般地将那些对话一条一条看过去,嘘寒问暖和假意关怀都成了笑话,那些都是羞耻的勋章,是为了给她长这个教训。 看到她第一次来燕丘之前,还未离开榆州时慎鉴发给她的消息,当初名为“亭晚”的用户在桐荫上发出的订单图跳到眼前。是那时候慎鉴拍给她看的。 这张旧图像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容音心里激起层层涟漪。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涟漪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还一石激起千层浪,最后变成巨大的水花。 图片上的接单时间是上午十点多。 容音试着点开图片看得更清楚些,可是因为没有保存,图片已经自动失效了。容音盯着黑屏上裂开的图片效果沉默了几秒后,缓慢抬头,脑海里已经有一环接一环的关节连了起来。 如果她根本没有记错,当初这个订单她是真的没有接呢? 那天她赶着去医院,是盯着时间离开忘虑阁的。以前在云深习惯于用最短的时间做最有效率的事,她总是下意识地掐算时间,所以那场医院中的事故,她为了追上那邪道士的鬼魂,并没有听从岑鹤九的命令。 她是上午十点之前离开忘虑阁,但是慎鉴发给她的图片上,接单的时间显示十点零二分。前后不过相差几分钟,那么这个单子是谁接的呢? 说起来慎鉴在忘虑阁潜伏这么久,孤军奋战不容易,难道就没有过露馅的时候?那么他一旦有事外出,忘虑阁的信息不是就失去掌控了吗? 容音很快得出她一直都忽视了的结论——店里早就有内奸。 剑柄被紧握,硌得手心发痛。像沙子硌了脚,白墙上挂了划痕。可她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如果有,那就除掉。 容音浑身发冷地一个个分析过去,内奸是谁?十有八九是店里的式灵。魂体未成形的古物有很多,但是能灵活到肆意操纵桐荫改订单的,就逃不出平日相处的那几个。 阿碧,颜如玉,娃娃,小黑。 阿碧对岑氏死心塌地,容音从感情上信任他,退一步说阿碧那天也不在店里,暂时可以排除。剩下的三个式灵容音觉得都有可能,小黑本身是个邪门的角色,本身就是岑鹤九自己的非酋力量太强大生出的浊气;颜如玉对慎鉴一直关怀有加,这次慎鉴消失后她更是跟着失踪,阿碧称她叛变,所以嫌疑更大;至于娃娃,来历是最不明的一个,当初她是被岑鹤九半路捡回来的,可是在忘虑阁也是团宠一样的地位…… 小黑死了,会是云深的人有意灭口吗? 娃娃当日和刘卉宛一起失踪,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还是说其实内奸根本不止一个,也许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店里的式灵除了阿碧,其他全是慎鉴的眼线? 容音推演了一番,基本得出了一个答案。但究竟她猜的对不对,还有待后续验证。 休息得差不多了,她便准备继续找出路。谁知在她刚才想事情的时候,瘴气竟然不知不觉变得更浓了,容音站起来,发觉天色已然变暗,不知是外面阴天了还是瘴气更浑浊了,连远处的树影都变得黑黢黢的,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看得人心里发慌。 被迷雾紧紧包裹的容音抬起头,向上望去的时候竟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她现在是浸在水底,天上的阳光离她是那样遥远,冰冷的河水让她的力气抽丝剥茧般离开身体,呼吸也在慢慢变得艰困,她伸出手想努力地向上抓住些什么,但是紧接着容音就感觉一阵晕眩,一头栽倒在地上。 容音醒过来的时候,窗外阳光大好,墙上的挂钟指向上午十点零二分。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风格非常简约的房间里,白色的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家具清一色黑白,床单是同样素净的色系。看着很清爽,但是没什么家的温度,更像是井井有条的办公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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