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去找鬼,没想到鬼先自己找上门来了。 容音烦躁地按亮床头台灯,再爬起来往外看时,刚才的鬼影已经不见了。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怀疑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极其恐怖的梦,但容音看见了,是不会觉得自己看错的,她抄起晚上准备好的小包裹出了门。 一番吵动把阿碧惊了出来,他睡眼惺忪地看见容音往外冲,也脑壳发懵的跟着追出去,“容姐!容姐你去哪啊!天还没亮呢……” 容音一出门,就看见刚才那个满身血的白衣女子从眼前飘过,往大门口的方向飘去。 “玉娘?”容音忍不住喊了一声,企图叫住她,“是玉娘么?” 那女鬼穿着一身旧式丧服,大约是清末民初的式样,她不回答,但容音已经基本确定了,顾不了许多,拔腿就追上去。 女鬼跑得飞快,容音没有那么强的体力,院子里停着一辆自行车,她骑上就飞奔出去。 阿碧也飘得快疯了,“容姐,已经开始下雨了,有什么明天早上再干行不行?” 天色猩红,说话间电闪雷鸣当头劈下,一看就是马上要有一场大雨。 豆大的雨点三三两两砸落在头顶,村里晚上没有灯,容音也不管不顾,自行车蹬得飞快。 阿碧哪能让她没头苍蝇似的跟着一个女鬼乱跑,赶紧索性化形出来,回屋提着一盏老式的灯就追了回来。 容音发了疯一般地追着女鬼往锁龙山走,阿碧飘在车头位置给她照亮,但不一会儿大雨就稀里哗啦地倒下来,真跟用盆往下浇一般,灯罩里的蜡烛明明灭灭。 “容姐,你说你大半夜是怎么了,那女鬼是不是玉娘先不说,你半夜上山也不安全啊,这么大的雨一会儿再塌方了,不如我们现在回去……” “闭嘴!”容音怒气冲冲地吼了他一句,气喘吁吁地骑在泥泞难行的路上,“你要跟着就闭嘴,不想跟着就赶紧滚回去睡觉!” 一只鬼堵在窗户瞪了她大半个晚上,阿碧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她是该说玉娘太厉害呢,还是玉娘牛逼坏了呢? 阿碧大概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讪讪道:“说来奇怪了,容姐,我平时灵觉挺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女鬼靠近的时候我真一点都没感觉到。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掩盖了她的气息一样。” 望山跑死马,容音也不知道自己蹬了多久,只觉得大雨糊在脸上连路都看不清了,“你可能属狗,能被水气掩掉灵觉。” 也不知是不是玉娘能听见他们的话,听见这话竟然停了停,站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回望着容音。 她脸上的血迹被冲掉了一些,但丧服上的血迹见了水却仿佛晕开的红墨,越发的触目惊心。 容音继续追,她就往山上飘了飘,容音看着这黑黢黢的山体也确实有点打退堂鼓,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浇透了,发烧什么的倒还好说,但雨势如果再不见停,怎么上山? 阿碧见她开始犹豫,连忙趁热打铁道:“容姐,你看这山也不算矮,又没有辟出来的道路,怎么爬啊?还是回去吧,明天再说!” 玉娘的身影又停了,她不断回望,此时血呼啦嚓的一只鬼就像只吊死鬼一样,浮在黑色的山体之上,让人看了没由来的毛骨悚然。 忽而她手臂一动,腕上一个东西反光刺了一下容音和阿碧的眼。 “艾玛,”阿碧下意识抬手去遮,“这女鬼怎么回事,死了这么多年还穿金戴银?” 容音如遭雷轰。 她忽然笑了,在阿碧眼里,她这笑比山上那只女鬼还瘆人。倾盆大雨中,阿碧就看见她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说道:“怎么爬?用腿爬不上去,就跳下来,和你一样飘着爬。” 阿碧哆嗦道:“别别别容姐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跟过来就是保证容音安全的。要是她有点什么意外,岑鹤九真会把他扔进地底下去给容音陪葬的,过个二三百年再把他挖出来,黄花菜都凉透了,他都易了不知道多少手了。 最重要的是,容音刚才那诡异的笑他见过——在上一次容音差点把医院里那个老鬼折磨得整只鬼魂飞魄散的时候,见过。 他不知道刚才女鬼的哪个动作惹到了容音,反正她来到山脚下,是丢下自行车,手脚并用地就开始爬山。 女鬼每往前飘一飘就停下来等一等他们,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想把容音给引到山上。 阿碧心里直发沉,“容姐,我怎么觉得她像是在等我们入套呢?” 容音声音发哑地笑,用湿得不成样子的衣袖抹一把脸,“你才发现?” “……什么意思?” “从我还没住院的时候,从我第一眼看见这个订单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套,一个专门引我入瓮的套。” 山路不比山下的路,山上有很多杂草乱石,泥坑遍布,有的地方一脚下去没到小腿,有的地方陡峭难行,所幸有阿碧提灯照亮。 他听了这话愣是没飘稳,跟着打了个趔趄,“你早知道?你为什么早知道?你早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容音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越往山上阴气越重,加上雨水带下来的湿冷,她冻得双腿都在打颤,“因为下单人的名字叫亭晚。” “亭晚怎么了?”阿碧重复这个名字,“亭晚……该不会……” 他沉默了。 容亭修,易晚。容音父母的名字。 “你还记得你在我家玩过的那个水晶球吗?”容音问道。 “怎么不记得,我当时看着好看拿起来玩,还被你醒来看见扔了一抱枕……” 那个水晶球里面灵气充盈,显然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阿碧当时也是好奇,就研究了一下,没想到容音的起床气有点儿重。 容音闭上眼,虚晃了一下,阿碧赶紧扶住,听见她低哑的声音穿透雨声,“那个微型景观是我爸当年给我妈做的。他很擅长这些手工活,在这个微型景观里包含了他和我妈的名字。” 阿碧猛然就记起,在水晶球里那座木质小亭子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的字从右往左念是“晚暮修亭”。他当时还赞叹了一下,这亭子配上夕阳暮景,叫这个名字很妙。 现在却明了了。原来从左往右念,是“亭修慕晚”的意思。 这容亭修,也是个妙人儿啊。 适时猛地刮过一阵狂风,卷着铺天盖地的阴气,一下子就扑灭了阿碧手里的烛火。他抬头望去,所幸这山不是很高,眼看就能爬到顶了。 可这“眼看”,再考虑雨势和容音的体力,也并非易事。 就在他估算的时候,容音脚下踩着泥一滑,只看见她人顷刻间就从眼前消失了,连响都没响一声。 阿碧吓了一跳,赶紧扔下灯追过去,还好,没飘多远就看见容音挂在一棵树上,她一条手臂被树枝划破了,口子不浅。手还牢牢抓着障碍物,没掉下去。 阿碧觉得容音不死他都快死了,这处的坡起码有50度,他们没有专业设备,又是大雨滂沱的,容音再摔上几下,他回头出去得进精神病院。 “容姐,你抓着我!我拉你上来!”雨势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阿碧冲容音伸出手,一面找了个借力点。 雨水淋过的手又湿又滑,容音费了好大功夫才爬上来,手臂上的新伤短短时间内都被冻麻了,甚至感觉不到痛,就是鲜血顺着手臂一道一道往下流,看得人触目惊心。 “容姐你这伤得处理啊……”阿碧看着不忍。 容音爬上来在树上扶了一把站起来,“哪有工具处理,赶紧的,爬上山再说。” 阿碧紧着扶上去,抬头一看女鬼还飘在前面,丝毫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不由骂道:“你说这个玉娘也有点意思,大半夜的站在外面吓人,想把我们引上山,又专挑难为人的地方走,这到底是想让我们上去还是想让人死在半路上?” 骂到一半顿了顿,“对了,会不会上山只有一条路啊,今天下午那个修玉的……” 容音知道他想问什么,“他给我的路线图和我们现在走的不一样。” 阿碧愣了愣,“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 也许上山的道路有很多条,修玉人只是指出了其中一条而已。 越往上山越陡,玉娘带他们走的这条显然也不是什么很合适的路线。阿碧说的很对,如果玉娘是想把他们引上山,为什么不走一条好走的路? 容音不知道又擦下去几回,如果不是阿碧生拉硬拽,她恐怕已经从山顶滚到山脚了。 就在他们挣扎到筋疲力尽的时候,阿碧突然尖着嗓子惊叫一声:“容姐,你看!” 他们已经来到地图上看到的龙身顶上。 山上阴气浓得不能再浓,容音体力耗得七七八八,阳气又陷入完全被压制的境地,她直觉不太妙。 勉力抬头,朝着阿碧指的盆地中间方向看过去,容音怔了。她顺了两口气,抓住阿碧的肩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才没掉下去。
第52章 双蕖怨16 “容姐,海……” 他们站在山顶向下望去,着眼之处,是汹涌翻腾的黑沉烟海,海中湮灭了万千鬼哭,阴气浓重得像一柄柄插入身体的冰刃。 从远处看,真的险些要让人以为盆地中有黑色的海水翻涌。 “海个屁。你到底为什么把我们引过来?”她冷眼看向不远处的玉娘,只见她终于正面对着他们,露出一张绝美的脸,想笑一笑,却牵连着肌肉诡异地抽动了一下。 “不是这一张脸啊……” 玉娘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用长长的指甲抠进脸和耳朵的交界处,血肉分离的声音响起,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把自己的脸皮一寸一寸扯下来。 雨水冲刷之下,血肉又成块掉落,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阿碧都吓得倒退,“容……容姐,她在干什么?” 容音也胆战心惊地盯着玉娘,只见她丢掉手里的脸皮,鲜血横流的手在空中招摇几下,又有另一张脸孔出现在她手中,她把新的脸皮贴上去,对着容音笑道:“是这一张么?你看,我美么?” 容音捏着早已湿透的符箓,按兵不动,动了动嘴唇说道:“……很美。比刚才那张还要美。” 玉娘却更狂躁了,这次直接怒吼着抠住头皮,把整个脸皮和半块头皮都扯下来,口中碎碎念道:“不,不够美,还不够美……大夫人说我丑人多作怪,巴老爷也说是我人老珠黄了才要卖掉我……还不够美……” 突然,她瞪着猩红的眼,盯着容音不动了。稍后狂妄地大笑,向容音冲过来,“找到了,就在这里!我要你的脸!” 容音不再等待时机,甩出符箓口中念诀,但符箓沾了雨水的重量,还没触到玉娘便中途落下,阳火却不能被雨水熄灭,在地上烧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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