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盯着地上的符箓,表情变得越发扭曲,“道士?呵呵呵呵,原来你是个道士……” “坏了容姐,她和巴府上的道士有过结……”阿碧急急说道。 “什么道士……”玉娘扭曲的面容中渐渐浮现出她原来的脸,伤疤遮盖了清秀的眉眼,“我要杀了你们这些恶人替天行道!” 容音持剑躲闪,待玉娘扑空后便绕到她身后,一剑斩在肩膀上,刹那间黑血迸发,溅了容音一身。 “这出血量……”还挺大。她随便抹抹被血糊住的眼,深知玉娘所化的形体这样真实,应该是怨气已经重到了一定程度。 “我要杀了你,为我的孩子报仇!”玉娘的咆哮声犹如指甲刮过铁板,引得人浑身发毛,她不松懈地掉头就反扑。 “报什么仇?”容音反倒愣了一下,她和徐良康的孩子不是老早就驾鹤归西了吗,死前应该还结婚生子给她留下了后代啊。难道说的是胎死腹中的那个孩子? 但在怨气中迷失的玉娘已经无法和人正常对话,“报仇!我要报仇!你们全部都给我死!都给我和我的孩子陪葬!” 玉娘的肩膀被太清剑所伤,暂时无法愈合,从伤口中竟然喷射出许多条“软体动物”来,富有生命一般出其不意缠在容音的脖子上。这些细肢一见活物,就像蚊子见血一般兴奋地越缠越紧,很快,容音白皙的脖子上就出现了道道红痕。 “阿……阿碧……”容音连喘气都困难,更别提说话了。 她想把剑扔给阿碧,让他砍断这些细肢,但是玉娘也不傻,还没等阿碧接到,便分出一条软肢,将太清剑打落掉入谷底。 那一瞬间太清剑爆发出堪比天光般明亮的气,冲破了盆地中烟海的遮蔽,那些“烟”纷纷四散,容音才看清下面不是什么烟海,而是无数只恶鬼攒聚在其中。 他们伸长了手臂向上沾染活人的气息,摇动之间便显得像极了烟海波荡。 阴气实在太过浓重,太清剑的光芒很快被淹没了,原先被打破的缺口又重新聚拢,变成黑压压一团。 阿碧转变了攻势,冲上来一下勒住玉娘的脖子,“就你会锁喉啊?我们老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回来藏起来的宝剑,就被你给这么扔了,你怎么这么狂呢?你阿碧爷爷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我告诉你……” “杀……杀了你……”玉娘用尽力气操纵数条软肢,向容音脸上蔓延,“扒皮……陪葬……” 眨眼间,那些细肢的末端竟然都化出锋利无比的爪,明闪闪的,俨然是要把她的脸皮给划开。 容音反倒不怕了,被勒得喘不上气了也倨傲地笑:“来,想尝尝纯阳血的滋味么?” 她当然不想被毁容,但只要对方一碰到她的血,应该就会尝到苦头了。 阿碧立刻吼道:“你也发疯了吗?!停停停,停……” 手下发力也不能阻止玉娘的孤注一掷,他索性也破罐子破摔地扒住玉娘的肩膀,张嘴就是一口,将那些细肢狠命咬断。 玉娘一声惨叫,把容音整个人甩了出去,符箓跟着从口袋中飞出,紧接着,玉娘断掉的细肢就又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阿碧趁机跑回容音身边,“容姐!用我画符!快把我掏出来!” “别说得我像个变态。” 阿碧看她迟迟没有动作,急得不行,“把我掏出来啊!容姐你干嘛呢!快,你擅长画符,直接用我……” “闭嘴,我没把你带出来!”掉下山的符箓和强大的阴气碰撞纷纷燃烧,容音只来得及咬住一张飘到脸侧的符箓,然后趁着玉娘在恢复的空当,不顾浑身的疼痛迅速爬起来,随手捡起一块尖锐碎石划破手掌。 阿碧愣了。 他知道厉害的天师遇上邪祟可以直接以空气为纸,注入法力后一笔连成,只靠一只灵笔就能让邪祟灰飞烟灭。 ——可他刚才匆忙间追出来,也压根没注意,容音竟然把他留在了赵英民家! 他就说,怎么从一开始就那么不想出来,离赵英民家越远他就浑身越不对劲,要是再走得远一点,他怕是连形体也不能维持了。 鲜血混着雨水炸开浓重的腥味,阿碧看容音嘴里咬着最后一张符箓,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掌要鱼死网破,毫不犹豫地缩成一支灵气四溢的壁玉笔窜到容音右手中,“天师玩什么物理攻击,太丢人了!法攻走起!” 容音愣了一下,叼着符箓口齿不清,“你疯了,你这样会伤魂……” 眼看玉娘就冲过来了,阿碧真的要发疯了,“快上!伤魂也他妈比没命好啊!” 容音一咬牙,将笔头攥在掌中吸饱了血,半透明壁玉笔身顿时像灌饱了红墨,通身血色通透。 容音在空气落下第一笔,玉娘的身影便明显慢了下来;符咒画到三分之一时,玉娘穿透符咒的软肢便尽数化作粉尘,炸开烟花一般的血花;等容音连成最后一笔,阳气大盛的咒文便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劈头盖脸禁锢住玉娘的全身。 口中叼的符箓与空中浮现的咒文融为一体,一张下去便将鬼怪打成原型。 玉娘顿时偃旗息鼓,细肢都像被烫熟的鱿鱼爪一般迅速瑟缩,她脸上的怨气终于平复下去,露出狰狞伤疤下的清秀眉目。 阿碧耗了大量的灵气,化形时已快接近透明,“我看你这女鬼是几百年来睡多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阿碧爷爷就有个响当当的外号?” 玉娘怎么会理他,只是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等待发落。 倒是容音甩甩手上的血问道:“什么外号?” “牛笔。”阿碧兴奋道。 容音有点想把他丢下去。 阿碧活动了一下老胳膊老腿,崩溃道:“艾玛容姐,你也太手下留情了,这女鬼想杀你啊!她还想模仿你的脸!你怎么没用驱鬼符……” 容音没理他,只是蹲在玉娘身旁,拍了拍她冰凉的脸,“现在清醒了么?” 玉娘抬眼与她对视,眼中只有死气沉沉,“杀了我吧。我受够了。” “我不会杀你。”容音认真说道,“我答应了你的后人,是来放你走的。” 玉娘笑得倾城,“我杀了这么多人,造了这么多业,还能被放走吗?不必了,就算到了下面,我这样劣迹斑斑也会受尽折磨的。” 容音心念动了动,“你只要如实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我有办法让你不受苦。” 阿碧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容姐……” 她能有什么办法?天师不是阎王,不能代替那么多枉死的魂灵饶恕任何人。她想改玉娘的命,就只有公平交易,自己替她受业。 玉娘像是看到了希望,眼中有了光彩,“你想知道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孩子?你的孩子不是在燕丘么?当初你和巴老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他害你胎死腹中?那你为什么又要找别人报仇?”容音一连抛出许多问题。 “他们是和你这样说的?”玉娘笑着闭眼,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泪,“果然,人尽无情。” “到底怎么回事?”阿碧也糊涂了。 “当年我在京城巴府生下一个女儿。”玉娘看着容音说,“她和你一样,命格很稀有,是个纯阳女。” 容音瞳孔紧缩。
第53章 双蕖怨17 她神色嘲讽,“巴兴言坏事做尽,夜里却怕恶鬼索命,纯阳血用来辟邪极佳。太刚易折,府上的大师说,若是纯阳子的血,遇到厉害的邪祟反而容易强硬对撞下两败俱伤,而掺杂了女性天生阴气的纯阳血可以说是刚柔并济。” 阿碧崩溃地捂住头,“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原本我怀孕期间,还抱着一丝期望。他虽然百般羞辱我,但我仍奢望他会爱自己的亲生孩子。但孩子还未出满月,他就在所谓‘大师’的指导下,把我的女儿扔进炉中炼掉了。我曾试图阻拦,持刀伤了巴兴言,他一怒之下,在我产后还未恢复的时候给我灌了很多能活血绝育的药物。” 后面的事,大概就和她听到的差不多了。宁归玉被送入花柳地,没过多久就惨死。 容音闭眼不忍。赵英民家里那块血玉,她早感觉到不一般,没想到会是这样炼成的。 “姓巴的有钱之后就想皇帝梦,回到燕丘替自己修陵墓,这事难以瞒过村民。为了万无一失,他联合村长,给了村长家里好处。” 阿碧问道:“是他把血玉送给村长?” 玉娘摇头,“最初只是送钱。但后来我的鬼魂来到燕丘,他们一早就猜测我是妖,说我迷了徐郎的心。当时兵荒马乱,村里青黄不接,有时会饿死人。但每次只要有人死掉,他们就说是我杀的,那些死人骨瘦如柴,是因为我吸干了他们的精气。再后来又有人传我不检点,以前在京城是做窑姐儿的……是徐郎一直护着我,和他们作对。” “他们怎么会知道?”容音问。 玉娘还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凑巧吧。村里的人造谣,来来回回也只是那些话而已。当时村长和巴老爷狼狈为奸,村长知道巴老爷在京城供着一个‘活神仙’,想让巴老爷出出主意,回来捉妖。本来巴老爷那样的人是不会在乎乡亲的生死的,可是村长去信描述了我的相貌,巴老爷可能做贼心虚,自乱了阵脚,当年果然如期回来。” “是他把血玉给了村长?” “对,他把有关于我的某些事情透露给了村长,想让村长配合他抓住我,为此还特地派自己的儿子提前来我家打探。结果村长先害了怕,向他索要保命法器,否则不但不配合,还要把他私修陵墓的事情抖给村民和官府。姓巴的没办法,就把血玉先给了村长做缓兵之计。他在府中布下了陷阱,但没想到我的夫君是真心敬爱我——他不惜自损寿命把阳气借给我,让我成功避过陷阱跟着他混进去,我才能先下手为强。” 容音听着有些不合理,“巴老爷那么公于心计的人,身上就没有什么保命符?” 玉娘诡异一笑,那笑容越发放肆,到最后她整个人都笑得浑身颤抖,“我去巴家的前一晚,他们家丢了东西。” 容音一惊,“丢的是他带在身上的法器?” “是一张符,徐郎偷出来的。这事他背着我干的,后来我才知道。”玉娘提起旧人无比叹息,“也是后来杀了姓巴的我才知道,徐郎是真心爱我。只是可惜我们都生不逢时。” 玉娘说出这些过往,怨气竟然有散去的趋势。眼看她身形渐渐透明,容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急问道:“先别走!当初在桐荫的订单是不是你下的?你为什么要用亭晚这个名字引我过来?” 玉娘觉得好笑:“我一个不能离开锁龙山的鬼物,如何去网上下订单?至于亭晚是什么,我更不知道了。” “不可能!”容音目眦欲裂,雨水浇湿的头发狼狈贴在前额上,“梦不醒,人魂尽。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这是《双蕖怨》的词,你和徐良康就是情不得偿的双蕖,在你的阴气压制下陷入沉睡的人便是‘梦不醒人魂尽’,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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