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岑鹤九庆幸自己手里没镜子,否则现在对着镜子肯定能看见自己七窍生烟。 容音已经跑没影了,剩下他一个人,形单影只,酒坛子摔不得,只好大口大口灌闷酒,烧得他热辣辣地疼。 酒入愁肠,他胸口好像聚着一团火,也不知道疼的到底是嗓子还是心。 没多会儿,身后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岑鹤九一口一口灌酒,屁股都不带挪窝的,没好气地说:“你屁股太大了,这儿没你的地儿。” 一声无可奈何的轻笑在他后脑勺响起,声线儒雅,“我屁股还大,你可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第58章 双蕖怨22 岑鹤九一愣,仰头回看,“小慎子?怎么是你?” “你盼着是谁啊,容音?”慎鉴在屁股底下垫了本旧杂志,方才挨着他坐下来。 “矫情。不咳了?这就上来吹风,不怕吹死你。”岑鹤九白他一眼,没好气。 “哟,我矫情?我吹死?”慎鉴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回讥道,“你刚才怎么不这么骂音音啊?” “你没听到吗?我刚才骂她可比这难听多了。” 慎鉴抢过他手边的酒坛,自斟自酌,“岑鹤九,就你这样,活该注孤生。”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小子什么意思,包藏祸心,骂我钛合金直男呢。忠言逆耳,我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去吧。” 慎鉴摇头浅笑,扶了扶眼镜,“十年漂泊,哪是你几句话就能抵过的。不是有句话说嘛,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感同身受,刀子不割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多痛。一个女孩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连家族也不能进,没有朋友互相扶持,还硬是咬着牙挺过来了。忘虑,你觉得她比我们俩容易吗?” 岑鹤九半晌辩驳:“就算她不容易,可……” “她现在还能坚持自我,我很惊讶。”慎鉴打断他的话,“她是什么人?和你一样,天赋异禀,生下来就是要吃这碗饭的,老天爷给的活计。只要她肯学,会比绝大多数人都事半功倍。说实话这种情形下,就算她为了求财走上邪路我都能理解,但是恰恰相反,她放弃了这条路,而是宁愿像个普通人一样奋斗,哪怕一天累死累活地打好几份工。” 慎鉴沉思着,喝空一盏,继续斟满,“容音比起你我,更不容易,更知道什么是人生。好酒,不愧是岑老爷子留下来的。老酒经过沉淀才更醇美,所经的时间不会白费的。” 喝完第二杯,慎鉴放下杯盏,拍拍岑鹤九的肩膀,起身离开。 第二天众人起来,发现容音不知所踪。 她天不亮时就开始上山,等到太阳升起,已经爬到山腰。这个时候就算岑鹤九再收拾东西追上来,也得费些时间。 容音丝毫没有诓了一票人的羞愧感,就算有那一丁点,也全被冲破脑袋的谜团给压了下去。 她的身体还没恢复,手臂上的伤口甚至还没有愈合,随着每一次抬手牵扯隐隐作痛,慎鉴和阿碧的元气都没复原,容音本来是想听岑鹤九的,休整几天再上山的。 变数出在昨晚和告别岑鹤九后,她没回房。 容音思来想去,都不能明白修玉人的意思,于是趁大家不注意,又往野坟那边走了一趟。结果远远地就发现修玉人住的矮屋内一片漆黑,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门锁着,容音直接破窗进去,只在桌上看见一张字条。 是修玉人留下的。 “放走玉娘后,如仍心有疑虑,可再次进山。” 感觉像是在说——如果你逃出生天后还想再送死,尽管进山。 字条下压着一张路线图,这次仔仔细细地画完了,而且巨细无比地标出了每一处陷阱。路线一直延伸到盆地中,显眼的地方圈出陵墓的位置。 乡村土大,桌面上已经压了一层薄灰,很明显是近几天都没有人。容音几乎能肯定,就在她上山的那一天,修玉人差不多就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到底是出于幕后有人主使,还是单纯怕她回来兴师问罪,抑或是别的她猜不到的原因,容音不能知悉。 门锁还完好挂着,肯定不会是打斗中被人绑走的。 除非修玉人也是……云深埋下的一条暗线,就为了等她自投罗网。可是云深才存在多少年,宁归玉的后代在燕丘繁衍了多少年?容音不太相信这个可能。 如果云深背后的掌权人真能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她当年不会抓到机会逃出来,还隐踪匿迹平静生活了这么多年。 容音爬到山顶的时候,向盆地中央眺去,已经能隐隐地看清山体地形,不像上次那样黑雾笼罩。玉娘走后释放了许多女子阴魂,其中一小部分被岑鹤九镇压,现在还剩下极其顽强的一部分仍旧盘踞在谷中。 剩下的这些,想来也没有那么好对付。阿碧灵力耗了个七七八八,慎鉴的身子骨又因为路途颠簸和水土不服等原因,弱得像随时要吐一口血出来,她不可能真的让岑鹤九跟她进山。可是要她等,她也等不了。孤身一人,还是尽量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岑鹤九这边发现容音不见了,都不用去打听,就知道她肯定是轴得一根筋,自己进了山。 阿碧看他黑着脸,心情相当糟糕,不由也跟着嘟哝一句:“容姐也真是的,好歹等几天自己的伤势恢复呀,就这么进山算怎么回事。手里没个武器,万一……” 慎鉴脸色苍白,抚着胸口顺气道:“我今天特地早起,去山脚下采了一些药植。看来她是早就想好了,连我也避开了。” 几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良久,慎鉴才捕捉到疑点,“阿碧,你一直跟着音音,有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玉娘魂魄已去,音音又是为什么这么急着进山?” 她回来后只字未提太清剑,急匆匆离开肯定不是为了寻剑。 “没有什么不对劲啊……”阿碧冥思苦想,回忆他们遇见玉娘后的种种片段,突然灵光一闪,“对了,那天晚上我跟着容姐上山,本来都快打退堂鼓了,结果容姐看见玉娘身上的一个镯子,突然又像打了鸡血,不顾伤势硬是爬上了山。” 当时场面太混乱,也没细想,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诡异——一个女鬼一直飘在前方带路,就在他们快要泄气的时候,却突然亮出手上的镯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就像这东西能激励他们似的。 而最最诡异的是容音还真就被激励了。 岑鹤九听了,脸色一变,“什么镯子?长什么样?” 阿碧被他猛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一抖,“就是普通的银镯子,当时太黑了,离得也远,具体什么样没看清。就记得好像一点红光跟着一闪,大概是镶着玉石?” 岑鹤九心里登时冰凉,倒退一步,摸起太虚剑往外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一切都能连起来……” 慎鉴赶紧示意阿碧拦住他,“咳咳,怎么又疯了一个,你知道什么了?” 岑鹤九的神情早由不耐转为焦急,“我知道她为什么急着上山了!那镯子估计是她爸妈留给她的,宁归玉手上的镯子十有八.九不是实体,她第一次上山没找到答案,所以才想进山一探究竟……” 慎鉴和阿碧都是越听越糊涂,“老大,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什么容姐的爸妈留下的镯子,她的镯子怎么会出现在一只鬼身上,而且还不是实体?” 岑鹤九草草将必要的东西揣到身上,神色慌张得不似平时,“来不及仔细解释了,总之就是容音有个镯子,来到忘虑阁后镯子又没了,我以为是她没戴而已——至于为什么一模一样的镯子会出现在宁归玉身上,估计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所以才急着进山想一探究竟吧。” 镶红色玉石的镯子,岑鹤九绝不会记错。他们重逢后的第一面起容音便戴着它,后来他们在佳盛小区发生争吵,他下手不知轻重,伤了她的手腕,又看到过一次。 这镯子的尺寸不是幼童能戴,且小时候他也确实没见过,所以岑鹤九当时猜测可能是容亭修或易晚留下的遗物。奇怪的是来忘虑阁后,容音便不再戴它了。 岑鹤九没有追问过,但也压根没想到可能是镯子丢了。如果是有人将它偷走,想方设法弄到宁归玉这里,那么就摆明是有人从一开始就企图引容音上钩,让她进山身陷险境。 会是云深的人吗? 岑鹤九想起在医院里听那道士的老鬼透露的二三往事,心里直打鼓。 容音这丫头最会强撑面子,你不问她就一个字也不说,若是再牵扯云深,恐怕更不会主动吐露半字。 岑鹤九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相当害怕的感觉——若是容音真的不测,他该怎么办? 他害怕的事情不多,首当其冲的,是怕梦里重见当年的尸山血海。而现在,岑鹤九的手脚都冰凉,每迈出一步连小腿都在发抖,他才意识到,原来他那么害怕再也见不到容音。 他怕自己进山看见的是她冰冷的躯体,怕得要死,怕到心肺都痛得像要挣裂,怕到他只要一想到一点点她不好的情状,便满心都是杀机。 原来容音在他心里这么重要。 原来他……有这么这么喜欢她。喜欢到愿意用自己的死去换她的生。 慎鉴见他脸色奇差无比,先行出言稳住他,手脚麻利地收拾包裹,“你先别急,音音上山也需要时间,现在估计也就才爬上去,我们去问村长借车子,此刻出发还来得及。” 岑鹤九闻言,两指狠掐眉心,不多时便呈现血色,“但愿吧。”
第59章 双蕖怨23 山谷之中潮气冲天,因长年秽气封闭不出,连植物树木也疏疏拉拉,但奇怪的却是在这种极其阴暗的环境下竟然真的有植物可以成活。 放眼望去,所有的树木都呈现一种很奇怪的长势——既不像普通的树种那样朝上争取阳光,也不是各自独立地盘踞一片土地,而是枝干扭曲如蛇,越向外生发就越是细软,最外端的枝干像藤条一样和旁边最近的树木纠缠在一起,所以虽然草稀林疏,但是头顶却仿佛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网,遮盖了一切日光。 容音越是往山谷中央走,那张网就越密,藤条上的叶子是三角状,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深绿色,暗暗地发黑,时不时顺着叶尖往下滴水,容音抹一把凑到鼻下闻,气味恶臭。是那种埋于地下许久后,被挖出来的尸体腐烂的臭味。臭得让人很想把这些树的根部刨开,看看底下是不是真的埋满死尸。 除此以外,还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新鲜血液。 正在怀疑这种地方怎么还能有别的活物生长,头顶便传来鸟儿的啾啾细鸣,容音抬头一看,只见那些藤蔓仿佛有生命般,会循着活物的气息攀上去,趁其不备将路过的飞禽缚住,然后绞杀其中。 有几片羽毛落在容音面前,血液则是被争先吸吮得分毫不剩。 容音盯着每隔数步便如石柱一般分落的树,眯了眯眼。难怪这些东西煞气这么重,看来不知多少年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至于那些死不瞑目的阴魂,有不少也附在了植株之上,彼此间你我不分,所以才成就了这一片阴森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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