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万幸的是,这些东西虽然蠢蠢欲动,但没有对容音出手,反而还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阴暗的小路。也许是忌惮她身上纯阳的气场。毕竟在阴物眼里,容音纵然伤势还未恢复,却也有如一团行走的小火焰。 “滋滋——”令人胆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容音警觉地握紧匕首转身,看见一条蛇从紧缠的藤蔓中探出丑陋的脑袋,倒三角的头部冲她叫嚣,信子鲜红。 这条蛇没有攻击她,反而用一种非常嘲讽的目光盯着容音,仿佛是惬意地目送行人步入坟墓。 看它的形态应该是无毒蛇。容音没有要先下手为强的意思,见那阴物没有杀意,便也不想过多消耗体力。 只是那像人一样心理丰富的眼神让她不得不挂怀,蛇本来就是灵气丰足的动物,莫非是这里阴气太重,以致于蛇都成了精? 容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见它神情得意,居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没见过天师开路? 蛇身猛然盘旋缩紧,确保自己仍旧是处于有利攻击位置,随即那条蛇的嘴越张越大,像是吞食大型猎物时使自身下巴脱臼那般,露出一口整齐锋利的尖牙。 容音还活蹦乱跳的,不会以为是这条蛇这么蠢,还没有击晕猎物就想一口吞下,她盯着它不合时宜的动作,只觉越看越像那条蛇在笑。 是一种阴恻恻的,森冷的笑意。一对没有温度的竖瞳直勾勾瞪着她,令人联想起□□中巫婆的化身。 容音十分确然它是在嘲笑自己自投罗网。 她恼羞成怒,甩动匕首猛然划去,但动物的灵敏程度远远高过人,容音没能伤到它分毫,那条蛇就钻入密藤之中隐匿了身影。 说起来这里的阴气依旧重得令人浑身发毛,但是目之所及却一只鬼也看不见,表面上平静,气氛却沉重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越是顺着藤蔓之中开辟的小路往里走,光线就越是阴暗,走到深处时连看清脚底的路都费劲。容音带了一把手电筒,但是很不想把电浪费在这种地方。 继续往里,光线已十分微弱,几乎目不可视物。 容音听见自己踩在湿土上的脚步声,每走一步就刻下微微下陷的鞋印。 很快,她就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趴嗒趴嗒——啪塔啪塔……” 容音走走停停,背后陡然一身冷汗——山谷中明明只有她一人,她却听到了两个脚步声。 “谁?!”容音突然回头,试图堵对方个猝不及防,但是出乎意料,背后空空荡荡。 她艰难地吞咽一下。 继续回头,马上就听到一阵诡异的声音追过来。这次容音仔细听着,像是脚步声,但是又没有普通脚步那么重。 ……是小孩子么?她心里兀自猜测,但是心情比刚才更沉重,因为她分明没有感觉到阴灵的存在。 容音一回头,那声音就自动消失,背后只有大片的藤蔓重新将路封起来,感觉像是把她圈在了一个藤球里,等她走到圆心,这些东西就会立刻把她生吞活剥。 容音的手心发出细密的汗,对方在暗她在明,而且到现在连太清剑的影子都没见到,如果真的打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她已经往山谷中央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剑是从悬崖边缘掉落的,她顺着走过来,按常理来说,绝不可能走到这里连一点太清剑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但灵觉分明告诉她,不管怎么往四下蔓延,探寻到的无一不是死气。 她停下来犹豫了片刻,思索着巴氏陵墓的方位,感觉应该在附近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看到入口。想来这段小路可以直接通向墓穴,探路探到这里,她有点想回去一趟多准备点东西。 来的时候不知道里面会是这种情况,手电筒一个未必够用,存粮也许也不够,火折子也得多拿几个。 因为容音还发现,越往里走,阴气越重的地方,这些藤蔓便越不安分,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向她蔓延,试图贴近她的皮肤攫取生气。容音丝毫不怀疑,若是到了陵墓之中的阴气大盛之地,这些东西会一扑而上。 容音试探着往前迈步,身后的脚步声便又紧随响起。 她转身,脚步声戛然而止,身后空无一人。 难道是修炼大成以致于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匿形的恶鬼? 容音虽然性子生猛,但毕竟不是单纯有勇无谋的莽夫,她不会任自己陷入为人鱼肉的处境。她摸出罗盘想定一下位,举在胸口平托了半天,但是罗盘上的指针却像失灵了一样,转了几圈也停不下来,最后摇摇晃晃地好似定了一个方位。 指着的却是容音。 那指针仿佛顷刻间化作一道剑光穿透她的胸腔,一记灵光闪现将她带回重遇岑鹤九的那个午夜,他手心里的罗盘指向她的胸口,他用最动听的声音说出最富猜疑的字眼,“你这里,有鬼。” 阴风贴着耳后擦过,容音裹着羽绒服还是猛地打了个寒颤,她惊恐地转头,看见的却只是黑黢黢的鬼蜮,幽暗阴森,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九岁之后的日子。 难道真的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是这些年来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去的生活,内心早已腐烂发臭,如果剥去日头下的外表,她的内里已经根本不能算是个活人。 头顶的枝枝蔓蔓缓缓爬动,把容音所站的方寸彻底封成一个交叠无缝的空间,从藤蔓间隙中渗透的日光连最后一丝也不见了,在灭顶的黑暗之中,容音听见自己因为慌乱而喘息的声音。 她以前不会这样的。换做以前的她,会不顾一切地见神杀神见佛杀佛,跟别提挡路的不过是些不怀好意的小喽啰。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她变得怯懦,是因为遇到了岑鹤九吗?是依赖给她养成的坏习惯吗?依赖会使人软弱和退缩,关键时刻,只想逃避。 容音从随身的包里摸出手电,但不知不觉间双手早就在阴冷之中变得冰凉,一下子没抓住,手电筒滚落出去。 容音忍着眼眶里发酸的感觉,慢慢蹲下去,试探着到处摸手电筒,好不容易摸到,拿在手里才发现电池摔出去一个。 摸黑找手电筒还有点希望,要是真的要找一个到处乱滚的电池……饶是平时三无如容音,也忍不住捂着额头暗骂了一声娘。 在她悲愤低头的时候,前方突然浮现一点微光。 容音愣怔地抬头,看见白光由近便远,那一团白光中间的人面目和身形都是模糊的,却能隐约看出是个女的,飘动之间,可见腕上一点银光珠红。 容音“腾”地站直了身子,“玉娘?!”但刚喊出口,声音就卡在喉咙里,“不……”
第60章 双蕖怨24 很奇怪,那女人脸上明明是模糊不清的一团白雾,容音却好像能够拨开云雾看清底下的眉眼,柳眉杏眸,巧笑倩兮,笑起来的唇角弧度很像她。 啊……为什么呢……她是在照镜子么? 容音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着迷一般地打量面前的白光,在几次试探之后很快推翻了镜面的假设,因为那女人只是看着她笑,眉眼温柔。 这样温柔的眉眼,却和容音一点也不像,是啊,因为凡是见过容音的人,都要感叹一句她那一对眉眼是生得何等锐利,和容亭修如出一辙。 只是生在一个天生命格诡奇的女孩子脸上,太煞。 事实也证明,她这一生,确是太煞。 煞走了身边所有亲近的人,终得与魔鬼在地狱里共沉沦。她破开了那个血腥如地狱的世界,终究还是要被拉回去,她逃不出的从来都不是那个人的控制,而是宿命。 可这一刻,即便知道是逃不出的宿命,她也心甘情愿啊。 刚才奋力忍住没有涌出眼眶的眼泪终是在此时喷涌而出,容音哽咽着,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着魔地向那团白光走去,那个最陌生而又最熟悉的称谓终于溢出唇角。 “妈妈……”她的声音像一头遍体鳞伤的小兽,呜咽着向着只属于母亲的温度里瑟缩。 “妈妈,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女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如同很多次容音闯祸后向她撒娇时一样,如同很多个夜里容音非要缠着她一起睡时一样,如同容音最后一次在容氏祠堂里看见她时一样。 易晚喜穿素色。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的易晚穿着一身白色的旗袍,胸襟上绣的是容音不认识的花样子,嘴里说着容音听不懂的话。 经历过一场场变故惊吓后,有一些关键记忆也早已模糊不清了。 “妈妈,我好想你……”容音这么多年受过很多伤,也如同死尸一样无助地躺着,从鬼门关回到过人间,但没有一次哭得这样肝肠寸断,甚至愤怒到悔恨为什么当年活下来的人偏偏是她,“我好想你……这么多年,你想我吗?” 她跟着白光亦步亦趋,手电筒掉落在血腥味浓重的泥土上发出闷响,容音像没意识到一样,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应。 不知走了多久,她脚下蓦然一空,失重感席卷而来,连泪珠都向四面飞散,容音在落入黑暗的一刹那间却没有悔意。 下地狱吧。就在这里。 -- 不知过了多久,容音是被全身的疼痛弄醒的。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拆开重组了,脑袋嗡嗡作响。 她吸着气动了动,发现自己落在一条狭窄幽暗的甬道中,墙壁上的壁画不知加了什么材料,散发出幽绿色的荧光,勉强让容音能看到周围。 头顶大约三四米高的地方有个洞,能容一个体型不是很健壮的人掉落,不过容音爬起来的地方散落着很多石土块,破洞也没有人为痕迹,她只能叹息是自己运气不好,踩到了这豆腐渣工程脆弱的一环,碰巧跌进来了。倒是省了找入口的功夫。 外面依旧是藤蔓遮天,分不清白天黑夜。她看了一眼手机,但是手机也一反往常地无法运行,容音强行按了几下电源键,屏幕上竟然出现老式电视信号不好时那种雪花纹,同时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她不敢再按了。 一是怕鼓捣来鼓捣去手机主板直接烧掉或者电池爆炸,那就划不来了;二是怕邪物作祟,虽然她见多了那种东西,但如果被这玩意儿突然惊吓到,人身上的阳火就很容易熄灭。 容音放弃了追问现在的具体时间,把手机重新塞回兜里,顺手把背包从屁股底下拽出来,结果左腕撕心裂肺地疼了一下,她扶着墙大口喘气,半天没缓过来。 掉下来的时候没摔破脑袋已经是万幸,多亏背包垫底,脊柱也没事,怕是当时本能反应地撑了一下手,左腕不是骨折就是脱臼了。 还可以……她还可以走…… 容音眼前又浮现出易晚的身影,她刚才轻易地放松了警惕,仿佛陷入了一种被催眠的状态,以至于她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她看到的“易晚”应该是鬼。鬼气很重,和宁归玉的气息有些相似,但是鬼气比宁归玉要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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