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被邪祟浸染,或可清除,但他不行。他的身体乃邪祟的温床,邪神不周留下的一缕祟气被他养出了根,生了魄,唯有杀了他,方可永绝后患。” 和尚态度坚决,慕月西才发觉,自己对月华的了解简直少之又少。 此人是谁,从哪里来,有何心愿,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她竟全然不知。 以前更是未想过这个问题,因月华这个人十分好相处,本事大,懂得多,又常给她善后,让她不知不觉将人当做兄长来看待。 日常相处中,除了给她善后那些祸事,更是未曾见过他有什么另他发愁的事,她认为月华是个无欲无求之人,也就不曾窥探他的内心深处,原来并非他无愁心,而是将情绪深埋。 方茴为何说月华的身体乃邪祟的温床? 她思虑间,师徒两人打了起来,三两下,整个茶馆给拆了个稀巴烂。 慕月西躲过头顶稀里哗啦兜头砸下的瓦片,那头的方茴已下杀招。 腕间的佛串一甩,和着口中的经文,月华瞬间被千万道经文包裹,字字经文仿似烙铁般烙在他身上,随着他的闷吼声,焦灼的烧肉味蔓延开来。 慕月西登时祭出娜娜,打消和尚的佛串,那些缠束月华身上的经文,威力顿时少了不少,月华痛苦也减轻些,蛏子哥亦赶过来,一剑劈向围裹主子的金文。 不料经文纹丝不动。 方茴唇角一勾,“不自量力。” 和尚捏紧佛串方要继续念杀咒,慕月西跑去,拽住和尚袖口,“你要收拾的是你徒儿,别人是无辜的,那个蛏子可未曾被邪祟侵蚀,出家人慈悲为怀,莫要乱开杀戒。” 趁着慕月西捣乱之际,那头的千丞手握剑刃,划破掌心,以血咒破开缠束月华身上的经文,两道黑影闪过,原地没了人。 慕月西先跑一步,“和尚我替你去追,放心跑不了。” 方茴转着手中佛串,浓眉一压,孑然看上的这丫头可真让人闹心,若非看在孑然的面上,今日他定不放过她。 他方要顺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去追,突然迈不动腿,脚底好像被什么黏住,垂头一看,不知何时,那丫头往他脚边洒了一种琥珀色粘液,粘液十分厉害,速速顺着鞋底攀爬而上,如琥珀色藤蔓一般,他整个小腿被捆住,动弹不得。 远方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万花谷的黏人蜜无毒无害,和尚先冷静冷静,问题交给我。” “真是特么的阿弥陀那个佛。” 慕月西顺着零星气息,寻到镇子口的一座破庙。 月华倚在佛腿上,半晕半睡,身边的千丞因施了伤元气的血咒正大口吐血,情况看上去比月华还要糟。 慕月西将随身携带的郁老给的灵丹给两人服下,千丞情况好转许多,他起身朝慕月西鞠躬,“多谢楼主,现下尊上昏迷,只怕那和尚趁机寻来,我已在小镇附近摆下灵阵,这便去开启灵阵阻挠和尚,尊上这里暂且拜托楼主照顾。” “什么拜托不拜托,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千丞将寻来的笔墨交给慕月西后,一言不发走出门。 慕月西喊住人,“那个灵阵是什么明堂,我大师兄他们还在小镇。” “楼主放心,那灵阵只扰人,不伤人。” 慕月西点点头,放心让人走了。 她目前无法两头照顾,月华受伤了,只得暂时放下大师兄那边。 月华眉头微蹙,出了满额的汗,身上被经文烙印的地界血肉模糊,慕月西从乾坤袋里搜出一瓶药沫给人清创,心里念叨那和尚下手真狠啊。 她给人探了脉象,无大碍,只是经文焚身,起了高热,大概热褪下便能好个七七八八。 “师父……”月华干涸唇角逸出这么一句。 看来是陷入梦魇。 慕月西拿袖子给人拭汗,倏然袖口钻出一只半透明的虚梦蝶。 先前断念洒蝶时,她偷偷藏了一只。 月华避讳谈及他师父的事,何不用虚梦蝶探一探。 虽然这行为有些不道德,但她本就不是个道德之人,再说,此事事关邪祟之事,月华有太多秘密瞒她,他现如今被方茴盯上,仙界又将邪祟当首敌,仙佛联手,可是惹了大麻烦,她打算帮忙亦无从下手,想到这,心里的一点小纠结烟消云散,她将虚梦蝶轻轻放入他蹙起的眉心。 她依着大师兄窥梦伺魔的招式,很快,神识随虚梦蝶一道入了月华的梦。 本以为是师父千里追杀徒弟的凶残噩梦,不料里头一派平静。 阳光晴好,正是人间最美四月天。 一群小乞丐爬上城郊一株槐树,抢夺槐花吃,香甜的槐花从枝上薅下来直接塞嘴里,几个小乞丐囫囵吞食,本就不多的槐花不一会被抢的差不多,最小的一个乞丐再从树干上跌下三次后终于稳稳爬上树,坐在树杈上喘几口气,伸手去够不远处的一串槐花,有个小黑手从他背后探去,抢先摘走那串槐花。 最后一串槐花被摘干净,小乞丐们哄笑着下树,嘲笑仍抱着树杈的干巴巴小乞丐。 “太慢了。” “今个又要饿肚子了。” “听闻你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还能爬上去,厉害。” “要不你去钻卖烧饼的王二胖子的裤~裆,钻一回那小胖子赏半块烧饼。” “这小子傲得很,宁可挨饿也不钻人裤~裆,钻钻怎么了,我们叫花子哪来的尊严,有奶就是娘,给吃的就是爹。” “走,咱们去找王二胖子。” 一群乞丐走了,小乞丐才从树下下来。 他坐在地上看胳膊腿上划出的一道道血痕,胃又咕噜噜叫唤起来,他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不是他们说的三天。 这四天,他只吃了草叶树叶果腹,勉强撑下来,附近的槐花都被薅光了,方才攀树已用尽他所有力气,他现在站起来都有些吃力。 他用布条似得袖子擦腿上的血时,有双草鞋停在他眼前。 抬头,是个戴着斗笠的和尚,身上僧服白白净净,一张脸也白白净净,浓眉大眼很好看。 和尚掏出两个馍馍递过去,小乞丐接过后狼吞虎咽吃起来。 和尚弯身,查看他腿上的伤势,小细腿还没他胳膊粗,怪可怜的,和尚将背对着他,“小子,上来,带你去找郎中。” 小乞丐在郎中那包扎了伤口,跟着和尚出了药堂,外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不迭,阳光有些刺眼,和尚问:“还有想吃的么。” 小乞丐不说话,只是眼珠子跟着路过的卖糖人的身影转。 和尚摸摸他的头,喊住卖糖人的老汉,“你的糖人,贫僧包了。”
第100章 呐 小乞丐第一次吃糖人, 以往都是看着别的小孩拿着糖人舔,他躲在暗处偷偷咽吐沫。有一次,家里开烧饼铺的王二胖子买了个糖人吃,没吃几口, 糖人掉了, 他祖母嫌脏, 不许他捡,又重新给他买了一个。 掉在地上的糖人碎了, 混着土, 被墙角的叫花子一拥而上捡拾干净,手指头上残留的一点点糖渣都不放过。 小乞丐太小, 抢不过人家, 那口吃不上的糖人越发珍贵, 黏在他心头,勾着他的魂。 而今, 他终于吃上了垂涎已久的糖人,不是从地上捡的碎渣, 是干干净净完完整整,是一个和尚送他的。 和尚已走远, 小乞丐站在原地发怔,太阳照在僧袍上仿佛镀上一层光, 亮到刺眼, 直到再瞧不见那道圣洁的背影,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一口气追过去。 和尚瞧着干巴瘦的小孩子, 笑笑, “要不, 你跟着贫僧,当个小和尚怎样。” 方茴是个游方和尚,居无定所,一路化缘,遇到古刹庙宇便进去混几天,他领着小叫花进了一座不大的寺庙,借用庙里和尚的推子,将小叫花乱糟糟的头发给推了。 “这下好了,以后就不长虱子了。”方茴拍了拍他光亮的脑壳,“你没名字是吧,叫什么呢?” 从旧窗望去,月华如水,洒在山庙檐角,“月华,以后你便叫月华吧。” 小月华自此跟着方茴四处游历,天南地北游荡,方茴荤素不忌,喜欢吃肉,一路上收妖除邪替家宅看风水,挣了银子就带着小徒弟吃吃吃,没钱了,两人就去要饭,或打野味。 小月华跟着师父,虽也风餐露宿,但身边有了依靠,天冷有厚衣裳穿,鞋子破了,师父便给他买新的,有时候见小徒弟一路翻山越岭走累了,方茴便选个庙待一段时间,他从不强迫小徒弟按时起床敲木鱼念经,因为他自己都做不到,往往睡到自然醒。 见小徒弟在庙里呆烦了,就重新出发,一路收妖驱邪,一路教小徒弟本事。 小徒弟嗜净,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有时见师父好几天不换衣服,嘟囔着让师父将脏衣脱了,他抱着跑去溪边清洗干净。 方茴躺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啃果子,“你是叫花子,怎么比常人还爱干净。” “我以前不是的,一位拾粪的老人捡了我,我叫他花爷爷,花爷爷家的屋子虽破,但十分爱干净,还教我读书识字,后来花爷爷死了,房子被远方亲戚住了,我没地方去,只好混入叫花子群要饭。” “那好心的花爷爷可有向你透露些身世。” 洗衣裳的小徒弟摇头,“花爷爷不知道,他从地边捡的我。” “最讨厌丢小孩的人了。”方茴见徒弟洗好衣裳,怀中的果子丢过去。 小徒弟接过果子,师父给了他最大的一颗,师父总是将最好的留给他,他捧着果子问:“师父以后会丢弃我么?” “你师父我是那种始乱终弃之人么。” 小徒弟看着他不说话,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光,有些茫然的样子。 方茴翻身,从石头上起来,走到小徒弟身边,变戏法似得变出一颗紫檀佛珠,“宝儿,看见没,此乃佛祖那顺来的‘破戒珠’,为师持珠发誓,若有一天将你遗弃,为师会遭到最严厉的惩罚。” “最严厉的惩罚是什么。” 方茴拿手蹭蹭鼻子,看小溪尽头的山峦层云,“为师最爱游历大川,以脚丈量天地造化,品世间风情,食八方美味,通俗来讲,是爱自由。倘若为师有一日将你丢弃,便罚师父困囿于方圆十里之内。怎样,残忍吧。” 小徒弟笑笑,“还行吧。” 方茴拍下小和尚的脑袋,“对为师来说很惨了,对了,今晚想吃什么,火锅怎样。” ……小和尚变成了大和尚,一对师徒一起走过万水千山,因颜值高又食荤,走哪都是亮点。 月华买了米菜回来,在一座荒废的小庙煮饭,佛祖神像下睡大觉的方茴被香味勾醒,一瘸一拐走到小徒弟身边。 小徒弟正拿木勺搅米粥,石桌上是一碟咸菜一碟素炒白菜一个褐色坛罐。 “宝儿,为师的烧鸡呢,没有烧鸡,总得有点荤菜吧,你不能趁为师腿脚不方便就虐待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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