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流光日日听她完整的吹完一曲,是听出她曲中玄机,不成想竟是大师兄的嘱托。 她的音乐是孤独的,无人懂的。 慕月西惆怅一小会,自己劝自己想开,于是抱着唢呐,落座餐桌,“不想听我吹唢呐可以,你答应黔灵入你不破峰做内门弟子。” 流光如释重负,阖扇子坐下,“只要你不再强迫我听你吹唢呐,你让我认黔灵做师父都行。” “……” 入夜,弯月如霜。 山楂小院又传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唢呐声。 各大峰弟子听得头皮发麻,贴符的贴符,摆隔音阵的摆隔音阵,搬家的搬家,一心将唢呐对他们的伤害降到最低。 因慕月西是宗主徒弟,又是小龙女,身份摆在那,众人不敢提出什么异议,镜无宗主受不了了,他连着听了好几宿犹如鹅叫驴吼狼撵的唢呐音,精神有些衰弱,他知那小弟子处在音修初期,乐理不熟,火候控制不够,若他以宗主身份给人下一道禁令,让她别吹了,似乎有些打击弟子的上进心,终归不妥。 于是他叫来一向不待见那疯丫头的断念。 近些日子,断念一心专供音修,进步了得,他想让断念以音攻音,给那丫头一点教训,倘若能将对方那把唢呐给废了,算是为天音宗立下大功。 断念抱着七杀琴找上门。 他日夜进修,已彻底与七杀琴融会贯通人器合一,他若施出全力,或许可封了那把恼人的唢呐。 结果,慕月西不上当,面对抱着杀琴找上门的断念,她翻着白眼说不比。 七杀琴乃天宫圣器,自然不是她的唢呐能比的,这个断念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没准音修比试中下杀招,一曲琴杀解决了她。 若是她的娜娜在手,说不定能跟那七杀琴比个高低。 身负重托的断念,万万没料到对方不给他教训她的机会。 他指尖覆在琴弦上,弹出一拨糅着些许杀气的乐音,用激将法:“你是不是怕了,怕输,不敢跟我比,好歹你我曾一同受教师祖,让我们切磋一二,看师祖教学成果如何。” 慕月西忍不住跳脚骂街,“特么的不二草堂那些日子我统共上了几堂课,全是偏心眼的师祖在给你开小灶,我被关去无花台喂鸟养树,亏你还拿师祖教学成果说事,要不要脸啊你。” 被骂是意料中的事,断念还是有些听不惯,忍着怒气道:“不比可以,你最好不要晚上吹唢呐扰人清静,整个女床山弟子皆对你有建议,你好自为之。” 慕月西对着背着古琴转身离去的背影喊:“大师兄闭关,你迫不及待跑来欺负我,日你八辈祖宗的,活该你祖坟被炸。” 走到门口的断念听到这话,停下来,转身盯着山楂树下的少女看。 他微眯着眼,眸底闪烁锐利之光,似再洞察她。 蒲松山秦氏皇陵被炸,无人不再咒骂用唢呐炸坟的缺德女魔头,虽然断念与这个张狂师妹相看两厌,但亦无大恩怨,上升不到将祖宗搬出来骂的地步,他观她提到他祖坟被炸时眸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又瞥一眼对方怀中的唢呐,他再次怀疑眼前这人跟那个被雷劈死的南柯楼楼主有什么干系。 但她身份不一般,宗主徒弟,孑然宠爱的小师妹,再加上那个护短的糊涂龙爹,没有光明正大收拾人的借口,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断念不再说什么,揣着沉重疑问与不甘离开。 找茬来的人被骂走后,慕月西抱着唢呐原地叹气。 是她实力太弱,断念那混账才敢趁大师兄闭关来挑衅她。 倘若她音修了得,即便没有娜娜在手,普通灵器亦能将断念那个阴批老六吹得七窍流血面瘫中风。 慕月西下定决定提升自身实力,不再整日琢磨老鹤被唢呐逼得离岗期间如何偷溜出去放风。 院子里才是最安全的,她一旦出门,不但有断念明着找他茬,孤月峰的紫月仙督亦会暗中算计她。 实话实说,那俩贱货,她一个都打不过。 不能一直受庇于大师兄身后,她需得上进要强,重拾霸气剧本。 于是慕月西抱着唢呐没日没夜吹起来,吹得小骨头一见她端着唢呐忍不住咔咔掉骨头,吹得流光一连数日不敢来小院蹭饭,吹得趴树上的老鹤连着向天君呈了三封辞职报告。 山楂树被她几乎吹秃了,慕月西换个阵地,见院角的菡萏池受唢呐影响不大,半羞半开,池中最后一尾鱼儿甚是坚强,坚决不翻白肚皮,于是墙角池塘成了她练习唢呐的新阵地。 她不吹唢呐时,老龟会从外头溜达回来,给她说一些新听来的小道消息,算是唯一一个能跟她聊上几句的。 这日,她正抱着小骨头熬的猪蹄啃,老龟慢腾腾爬到她脚下,晃着脑袋道:“魔渊生变,易了新主,妖邪蠢蠢欲动,不破峰的剑修外出,抓了几个小魔,小魔为保命道出有魔族之人混入女床山的消息。镜无宗主有令,天音宗全数弟子加强戒备,那魔族细作不知藏身何处,近日需多加留意。” “这么重大的事怎么没人来通知我。”慕月西揩着油腻腻的手指纳闷,怪不得今个早上有警钟长鸣。 “还不是谁也不敢靠近这方小院,你逮谁给谁吹唢呐,谁能受得了这个刺激。” “……只怪他们太脆弱。” 吹了一整天唢呐,慕月西吹得腮帮子发麻,终于离开院㥋蒊角池塘,回屋睡了。 菡萏叶下的一尾青鲤,探头吐个泡泡,见树杈上的老鹤神经衰弱地在掉毛,老龟也趴在池底睡熟,青鲤跃出水面,于妖冶红月之下幻作人身。 她带着一身腥,偷偷靠近孑然闭关的净室。 净室内的孑然一身素衣,阖眼端坐,银丝垂地,周身罩着一层结界,仿似入定的尊像。 那支碧箫静静搁在膝旁。 青鲤试着破开净室结界。 青鲤名叫端木盏,出自魔渊,本是青鳍一族,擅伪装。 前不久,魔渊生变,从天而降面具男子手撕老魔主,夺魔印,号令魔渊万魔,成为新魔主。 本着新主面前多表现的原则,她自动请缨,化作一尾青鲤潜入女床山偷盗孑然的无邪箫。 千年前,孑然以无邪箫催眠九头烛龙,将烛龙封印女床山某一隅。 红月之夜,九头烛龙妖气暴涨,整个女床山随处可闻见从烛龙身上散出的淡淡妖邪之气,这时候行窃最为方便。 只要盗走孑然的无邪箫,趁机唤醒九头烛龙,烛龙复出,可为魔渊所用。 现如今的天音宗宗主远在西镜佛国,副宗主能耐远不如已过飞升劫的扶鸾,孑然又在闭关期,无人有制服九头烛龙的能耐,简直天赐良机。 端木盏藏身菡萏池多日,只待红月之夜盗箫唤龙,完成魔主交代的大事,但这期间她险些崩溃。 她不料孑然的这个清净山楂小院里有个整日吹唢呐的小师妹。 小师妹的唢呐……简直不堪回味,谁听谁崩溃,池里的鱼儿死光,只剩她一个气若游丝的坚持。 她魔生中从未有过的精神煎熬,她已经忍到极限,此乃她伪装生涯任务中最艰难的一个。 熬了这么多时日,成功近在眼前,完成魔主交代的这个任务后,她决定给自己放个长假,找个万籁俱寂的地界养养神。 端木盏小心翼翼加重手中妖气,徐徐攻入净室结界幽隙。 — 咔的一道惊雷伴着银闪劈下— 慕月西睁开眼,不知身在何处,四周乌蒙一片,处处雾瘴,身边更是不见大师兄。 她抱头鼠窜四处躲雷,误入埋在路上的一个隐蔽阵法。 阵法中嗖嗖蔓延出无数紫藤,捆束她四肢,她挣扎无果,一道张狂的笑声落入她耳中。 抬眼,雾霾缓缓散去,紫月仙督跟断念站在阵法外,勾着同款阴险嘴角。 “你终于还是落在我手里了。”紫月仙督桀桀低笑中,断念祭出七杀琴,指尖猛拨琴弦,道道音杀直朝阵法中的她袭来…… 仿似被凌迟的痛苦让慕月西醒来。 翻身坐起,擦着额头汗珠,外头红月戏云,风吹树梢。 慕月西给自己倒杯茶压惊。 被贱货二人组擒拿蹂~躏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慕月西再无睡意。 不行,她得抓紧练功,争取早入音修上境界,这几次吹曲,她感觉她好像要堪破音修的中境界……慕月西朝根据地跑。 池边,半开的菡萏渡着红月,仿似沐浴薄薄血色,这意境她喜欢。 唢呐于手中当即翻出个花,哨子贴在唇边。 端木盏破开净室结界的关键时刻,一道熟稔而可怕的唢呐音破窗而来。 她惯性的浑身一哆嗦。 怎么大半夜的,那该死的小师妹又跑出来吹她的阴间唢呐。 端木盏忍着身心不适,仿似抽筋的手,重新聚拢魔气,破封印。 池里的老龟醒了,探出龟~头,呜呼哀哉叫唤着,“我老命早晚折损在你手上啊,三更半夜的这是要吹走谁啊。” 树杈上老鹤一口气没提上来,被突来的唢呐声给振晕过去,啪叽一声,从树杈上掉下去。 慕月西抱着唢呐,朝池里观望,“小青呢。小青怎么不见了。” 老龟慢腾腾转着脖子,“我睡前还看见那鱼儿吐泡泡来。” “你确定?不会,不会最后一条鱼也被我给吹死了吧。”慕月西忧伤地扒拉荷叶,寻找失踪的小青鲤。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小青啊我的小青啊,你是我唯一的知音啊,我一吹唢呐,死的死跑的跑,只有你,听得特别欢腾。” 音乐需要知音,艺术需要鉴赏。 这些天,慕月西天天对着池里的小青鲤吹唢呐,俨然已经将小青当做她的知音,她唯一听众。 每次她吹起唢呐,小青锦都疯狂摇动尾巴吐泡泡,随着她音乐舞动,好似给她无声的支持与回应。 若没了小青,她动力至少少一半,整个池子被她搅动,也不见小青。 那鱼儿不会自己长脚跑了,难不成院子里来了贼。 突然,她联想到老龟提醒她的近日女床山进了魔族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走大师兄院子里鱼儿的,除了魔族人还有谁。 她拔腿往净室跑,魔族人不会趁机偷袭闭关的大师兄吧。 破封印的端木盏,听到蹬蹬跑来的动静,她咬着牙根停手。 差一点就得手了。 慕月西赶到净室之前,端木盏化作一道流光打窗缝飘去。 净室内,大师兄安然闭关打坐,毫无异象。 慕月西拍拍心口,没事,看来她想多了。 魔族人好不容易潜入天音宗,不干点杀人诛仙的正经事,不会无聊到偷鱼吧。 咔嚓咔嚓是小骨头跑来的声音。 小骨头将对着净室内观望的慕月西引到池塘边,老龟缩着脖子,盯着池塘内懒散摆尾的青鲤说:“可能是刚才小青蜷在荷叶里未被瞧见,你走没一会,它便现身,找到就好了,你还吹么,要吹我先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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