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摇头,“倘若你真取来伏羲草治好大小姐的病,奈家的老顽固们偏要你遵守承诺与大小姐成亲,你怎么办。” 裴一沉默。 阿清偏头,靠在他肩窝,说:“裴一,我想嫁给你,与你白头偕老。” 裴一没说话,只将温暖掌心覆在她脸上轻轻摩挲。 阿清笑中带泪,“我们之间若无奈桥,你会娶我么。” 他点点头。 裴一去了万尸林,两月后,拖着一身伤返回,幸运的是找到了伏羲草。 可还是迟了。 奈桥死在他带回伏羲草的那天。 那株千辛万苦从伥鬼与活尸的林子里寻见的伏羲草,救不回一个死人。 奈桥下葬后,府内传出奈桥的死与阿清有关的传闻。 毕竟奈桥死前,唯有一个阿清在身边。 而城主去寻药期间,阿清嫌少伺候在奈桥身边,不是去外面闲逛就是窝在自己房间不出来,听闻城主回来了,跑去大小姐身边装样子,可见平日对大小姐的好都是装的。 府中人还道大小姐早上还好好的,三叔去看她,还多食了半碗甜粥,阿清去后,两人在房内谈了许久,然后阿清出来道,奈桥去了。 听了这段故事的慕月西简不语不禁唏嘘,不知阿清嘴里的是否是真相。若是真相,真是造化弄人。 慕月西问:“奈桥死前你一直在,她状态如何。” 阿清:“她一直与我闲聊、话家常,然后突然咯血走了。府中人怀疑我,我理解。” 慕月西听故事听的来了精神,盘腿坐起来,“你先前说城主是你强行扭下来的瓜,为什么这么说。” 阿清仍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只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裴一拖着一身重伤从万尸林回来,那些日子一直是我在照料他,有次他饮了酒,高热不退,我将他衣裳脱了,用药熏蒸身子,后来我趴在他身上睡着了,醒来他以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任由他误会,就这样以妾氏的身份留在了城主府。” 她又笑笑,“那段时间,裴一常常发热出现幻觉,他偏说在我房间看见一个毁了半张面皮有一头灰白头发的人影,其实都是他的幻觉。万尸林的瘴气侵蚀了他的神志,他看到的都是幻觉。” 简不语听得蹙起眉心,“你们之间本不应如此,倘若……” 阿清接话,“倘若伏羲草救回大小姐的命,倘若他肯相信我,我就不会被冷在这小院里度日如年。” 阿清说完,又阖上眼。 平静得好似再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慕月西与简不语对视一眼,双双躺下,但心里的防备未减。 她们不确定阿清话里的真实性有多少,这个有点悲伤的故事亦不能洗去阿清是否是剜心琵琶妖的嫌疑。 翌日,慕月西是被阳光照醒的。 睁开眼睛,床上早没人了。 阿清端着一蛊子喷香的米粥进来,冲床榻上的人问候,“仙女醒啦。” 简不语端着两碟子绿菜,放桌上,逗趣道:“阿清没见过这么懒的仙女吧。” 阿清解身上围裙,“这才是仙女才有的生活啊。” 慕月西爬起来,有些后怕。 昨晚做好心理准备不能睡,怎么就给睡着了。 还好,没有危险发生,否则就晚了。 昨夜的春秋城安静平稳,琵琶妖未曾出来作案。 慕月西简单擦擦手,坐到餐桌边端起阿清盛给的一碗粥喝一口,见简不语不动筷子,闭着眼在一旁念清心咒。 阿清不解道:“怎么仙女饭前有祷告的习惯么。” 慕月西抄筷子夹菜,“大师兄罚我们三天不吃饭,师姐死心眼认真了。” 她拽拽人家袖子,“二师姐,吃点嘛,饭菜很香的,我不会告诉大师兄的。” 简不语不睁眼,“你尽管犯你的错,休想拉我下水。” — 一连三晚,慕月西简不语挤在阿清的小木榻上。 连着三夜,春秋城风平浪静。 阿清的嫌疑貌似越来越大。 但这几日,城主的身子却不大好。 又起了高热,郎中连着改了好几个药方,城主才起身下榻。 城主病中,城内诸多繁事都得三爷办,他闲散惯了,很不习惯,一日往城主的小院跑八趟,瞧人好了没,他手痒,想去赌坊。 三爷又去探望裴一时,刚好一队仙修也在,三爷从郎中手中拿过药单看了看,“今早的药不错,好歹高热退下去了,你们捡着好药用,莫要吝啬。” 郎中道着是,退下去。 孑然问候三爷,“看样子,三爷比谁都急。” “我能不急么,我侄子生病,累的可是我,你们不知道当初他从万尸林采了伏羲草回来后病得多重,一日一小烧,两日一大烧,浑身滚烫,敲个鸡蛋都能熟,名医道士都请了,好不容易将人从鬼门关拖出来,可怜的侄子留下后遗症,好久没病发了,竟让仙人们瞧见了。也幸好仙人们在,郎中说和着大师兄给的符吞了药,我侄子才转好,多谢仙人。” “客气了。”孑然礼貌回。 裴一气色好很多,亲自向孑然道谢。 孑然:“不必客气,我观城主脉象古怪,可是服过什么奇特药物。” “这要问郎中了。” “我看过郎中开的药单,没有问题,但城主体内脉象相冲又兼容,像是服过什么起死回生的神药。” 裴一蹙眉,脑中缓缓浮现出一张脸。 当初他从万尸林回来,身子多半由阿清照料,不知她给他用了什么古怪的药物。 裴一见仙人们全数到场,颇为隆重,他端起小邱送上的参茶,喝一口,“仙家可是有话要对我讲。” 孑然点头。 裴一觑人眼色,遣走身边伺候的人,“何事,如此隐秘。” 孑然掌心幻出一只窃听灵鹤。 里头是前几日阿清与廖扬子在府外角落的谈话内容。 “阿清,你与我说实话,你……与城里剜心的琵琶妖有没有干系。” …… “或者……或者你就是……那个琵琶妖。” …… 灵鹤将窃听的话,重放一遍,裴一听得脸色发白,拳头紧握。 他轻咳几声:“抱歉,我身子有些不适,暂时去歇一下。” 人家委婉的送客,一队仙修只好告辞。 慕月西走出院门,回头望望阿清口中,男女主并排坐着看星星的那个屋顶,“怎么阿清古古怪怪,感觉这个裴一也有点古古怪怪。” — 阿清正在窗下做梅子蜜饯,房门猛地被推开,裴一面色沉重走来,“你杀那八个恶人,算是为民除害,为何要杀许仙择。” 阿清一不惊讶,二不反驳,而是往水玉罐子里放了两勺霜糖,“你忘了么,桃花苑的暮姬,趁着来府内献舞的机会,状告许仙择害得她姐姐投井一事。” 青梅装入罐子,封盖,她有条不紊绕着草线砸紧,“暮姬的妹妹,本是从山贼霸占的山口路过,被许仙择无意撞见,说成入了山贼窝又被放出来,害得二八年华的姑娘被未婚夫退婚,被邻里嫌弃,他不知清白对于姑娘重要性么,暮笑被逼得跳井,暮家母亲忧愤至死,孤苦的暮姬被流氓欺辱,跟着被邻里唾弃,最终入了桃花苑谋生。暮家的悲剧,全凭许仙择一张嘴造谣,亏他还背负一个大善人的虚名,实则藏着一副恶心嘴脸,那种人,不该死么。” 见人又端起一个罐子准备放霜糖,裴一紧紧握住那双手,眼底是愤怒,“我只当你跟琵琶妖勾结,竟从未想到你竟是那琵琶妖。你不要命了么,现如今缉妖的仙人便在府中,一旦晓得你是琵琶妖,不管你杀的是否是恶人,定将你拿下。” 阿清眼底映着他急切而愤恨的模样,“怎么,知道我是妖不去通告仙人来拿我,这会竟关心起我了。你冷我这么久,突然关心我,我有点不习惯。” 裴一仍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携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架势,“你实话告诉我,奈桥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阿清保持沉默。 裴一再问:“你给我吃过什么奇特药材。” “不重要。”阿清淡淡道。 裴一低吼:“阿清,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为何要来春秋城,为何要入城主府,你究竟有何目的。”
第53章 呐 裴一返回自己的屋子, 他胸口又闷又痛,呼吸似停滞,脑中全是阿清答复他的那句话。 “我为何杀人剜心。因为我是一个毁容的琵琶妖,需人的心头血来维系美貌。” 眼看着外头日落西斜, 墙垣蒙上一层朦胧金, 入夜后, 她会不会又要出去害人。 裴一咳出一口血,终于拉开房门, 去找安顿在府中的那队仙修。 月亮浮在白木院的青梅树上, 小院被围住,外围四方, 满是驱邪的旗帜与符箓。 孑然一行赶到时, 阿清正抱着桐木琵琶, 坐在青梅树下弹小曲。 姿态悠闲,甚至口中轻轻吟唱, 心情不错的样子。 裴一从院外走来,待阿清弹完小曲, 才沉着声音道:“放弃挣扎吧,少受些罪。” 阿清瞥她一眼, 不轻不重,眸底看不出情绪, 飘逸发带随风轻扬。 裴一声音哽咽, “我已求了仙人,念在你杀的是恶人,只将你拘在城主府的暗房内, 只要你不再出去害人……” 阿清站起, 抱琴打断, “不杀我,拘着我,以后城主要如何待我,当个阶下囚,给你解闷的玩意,还是如狗一样感恩你的施舍。” 裴一低吼,满目红血丝,“阿清。” 阿清呵呵一笑,看向端着各种乐器将她包围的仙修。 握着碧霄的大师兄,负琴的小师弟,捧着二胡的魁梧猛汉,甚至还有同她挤了好几天床的那对师姐妹,“既然都来了,就比试一下,是你们音修的功夫好,还是妖修更胜一筹。” 言罢,抬指拨弄琵琶弦,一道清锐琵琶音后,院内掀起一阵旋风,吹得枝叶摇晃,窗棂作响,护在院口的一众护卫眯了眼,踉跄着身子,有些不够强壮的直接掀倒。 断念抱着七杀琴,第一个迎战,琴音琵琶音于空中相撞,爆出一团火光。 司空焦的二胡相助,阿清反弹琵琶,音符携着赤火,灼烧司空焦的二胡。 司空焦瞪大双眼,嘴里喊着秀秀,跑去拾地上燃成火团的战友,被孑然及时截住。 阿清手里的琵琶变成单弦琴,唯一一根琴弦,燃着诡异的红火。 她慢慢转过脸,右脸颊损毁得厉害,像是被剥了皮,狰狞恐怖,一头乌发已变得灰白。 简不语见师弟受难,箜篌音携着杀意,直朝阿清的琵琶扫去,阿清照例反弹琵琶,音符燃着火光朝简不语袭去。 简不语抱着箜篌飞空,险险躲过。 端着唢呐的慕月西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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