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气恼地一把甩开他的手,“你怎么不反抗啊, 你明明可以自由出箫,为何偏让她玩你的箫。” 孑然见人脸色转得快, 没力气猜她又脑补了什么, 他脚步一晃,险些摔倒,被两个师妹左右扶住。 简不语望向窟洞深处, “大师兄你受伤了?阿清呢?” 孑然轻咳一声, 唇角渗出一缕血丝, 他轻抬衣袖擦掉,“无碍……阿清她走了。” 三人返回城主府时,天已熹微。 孑然回了房间打坐调息,几个同门守在院子护法。大师兄进门前说打坐期间不可被干扰,几人干着急却不敢进去问明缘由。 慕月西气得不轻,她一掌将院中的白玉石桌拍出蜘蛛纹,“我不信师兄打不过那妖精,分明是被勾引,伤成这样还放人走,依我看,阿清最厉害的不是那把会喷火的琵琶,而是勾引人的手段。” 简不语安慰,“师妹莫要乱猜,师兄怎是那种轻易被勾搭的人。” 司空焦点头附和,“是啊,大师兄的为人我们信得过。” 断念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瞥一眼慕月西,眸底是嘲讽,鼻孔里又冷哼一声。 慕月西指着人鼻子警告,“姑奶奶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我。” “冲我发什么火,有本事将那擅会勾搭人的琵琶妖找出来啊。”断念白眼一翻。 知道对方是在拱火,慕月西忍不住中招,差点掀桌子,“若非担心扰了大师兄,我现在就亮唢呐给你吹走。” 司空焦左右两边劝架,“冷静冷静,别吵到大师兄,师弟你让着灵犀师妹一些,你晓得她性子就这样。灵犀师妹你不要同师弟计较,大师兄莫名受伤,师弟也很急的。” 慕月西瞧着断念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急?! 稳稳吃瓜群众的一张脸,哪里急了。 真正急火的是她。 虽然刚开始她见着大师兄那副尊荣时,想歪了,大师兄身子骨再差,好歹是仙修,不可能几个时辰就给□□到吐血,分明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阿清与孑然单挑,毫无胜算。 城主府内,孑然担心阿清放火烧人毁房,那窟洞里可没人,大师兄为何不出箫,被对方伤那么重,为何不许她们去寻阿清下落,又联想到阿清掠走师兄前那嗲着嗓子勾着手指头的魅惑一笑。 “来,你跟我走。” 这很难不让人往歪处想。 她还是相信大师兄的定力和人品的,毕竟她那么会勾搭人,大师兄都扛得住,就只怕那琵琶妖有特殊的手段。 她正焦躁地胡思乱想时,裴一来了。 脸色比大师兄好不了多少,身上挂着暗纹披风,虚着步子靠近院内的仙修,“阿清呢。” “死了,连灰都不剩。”慕月西想都不想说。 裴一眸底一沉。 简不语赶忙上前,赔笑道:“师妹开玩笑的,阿清去了哪里,我们确实不知。” 接着,瞥一眼紧阖的房门,“待大师兄疗伤之后问了才知。” 慕月西有气没出撒,盯着裴一发顶的翡翠冠,只觉绿得水灵。 她讥讽道:“城主送求助函请我们下山捉妖,捉的有点意思啊。妖是枕边人就心疼了,这会不担心大师兄被妖精伤了,反而关心那枕边妖的去向,你这是让我们帮你捉妖还是帮你追媳妇。捉住了囚在你那满是道具的地下室,挺会玩啊。” 裴一蹙着眉心不回话。 简不语轻轻拽了下小师妹的袖子。 只怕人家亦没料到请人下山捉妖捉的竟是自家媳妇,看对方那副伤心摧肝的模样,怕是一早料到妖精的身份,不会往天音宗送那封求助函。 裴一的身子虚得很,被后赶过来的三爷和管家给劝回去休息了。 太阳照到城主府蓝底白面的墙根时,大师兄终于拉开房门。 慕月西给孑然倒了杯参茶,“大师兄现在没外人,阿清将你掠到山洞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我们好心急。” 简不语也表示好奇,“大师兄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当真是阿清干的?” 孑然端过参茶摇摇头,“并非阿清伤的。” 司空焦见人虚,体贴道:“大师兄你先喝口参茶养养气再说,灵犀师妹特意找三爷求来血参亲自熬了好几个时辰。” 孑然抬睫,看一眼一副心急火燎的小师妹,唇角不自觉牵出一抹温柔,喝一口参茶,放掉,“你们都有心了。” 掌心一摊,幻出一颗留影珠。 珠子是先前慕月西送他的,他一直带着,不料有一天派上用场。 明珠浮空,光晕交缠,银光散去,珠内渐渐浮出两道模糊的人影。 画面渐变清晰,四周是岩壁,壁上燃着火把,将洞内两道身影照亮。 正是孑然与阿清。 被掳到窟洞的孑然,并不急,而是静静打量面前抱琴的阿清。 阿清突然跪下,声带祈求,“求仙长救命。” 孑然扶人起来,“你不道明事情缘由,要我如何施救。” 阿清手中的火琵琶消失,她拭掉腮边泪,这才缓声道:“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护住裴一性命。” …… 能治咳血顽疾的伏羲草,生在万尸林,阿清一早从一本玄医书籍里看到,并先一步去了一趟那林子,想将伏羲草采了好救奈桥的命。 那林子里满是瘴气,伥鬼与活尸盘桓,她入林深处还未瞧见伏羲草险些被伥鬼群吃了,幸好身带琵琶,放出一团浮屠火才捡回一条性命。 她本是道行不浅的琴灵,险些在那林子丢了命,何况凡胎□□只跟灵修修习几年道行的裴一。 阿清知道她拦不住裴一,但凡有一点挽救奈桥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裴一带着驱邪的宝器去万尸林,她暗中跟去了,并一直默默护着。 与其说伏羲草是裴一幸运取来的,不如说是她拼了命换来的。 她走在裴一前头,为他扫清障碍,散毒瘴,除伥鬼、战活尸群,但仍有顾及不到的林中妖邪阻拦裴一,裴一在她暗中保护下顺利取到伏羲草,返回途中被一只伥鬼一掌穿心。 她用灵力护住裴一心脉,拖着一身血水,将裴一带出林子,可裴一伤势太重,阴邪毒气已入脏腑,她将人安顿在一座破庙,一人去了春秋城内的鬼市。 听闻鬼市有家专卖珍奇宝物的铺子,只是那铺子不收金钱,以物换物。 当铺掌柜瞧上她的内丹,又看上她的脸,她用半颗内丹半张脸皮换了一株人脸灵芝。 裴一服下人脸灵芝,活了过来,拖着一身伤回了春秋城。 她亦暗中跟着回去,并先一步抵达城主府。 府内只留了纸人假扮自己,城里多能人异士,为避免身份暴露,假扮自己的纸人尽量回避人,要么外出躲在某个角落,要么躲在房里,只待她安全归来。 阿清回府后直奔奈桥的院子。 伏羲草已取来,奈桥的病将痊愈,届时这位春秋城的大小姐将与城主办一场盛大婚礼,举城欢庆,她不想与人为难,选择退出。 此行,她本是与奈桥道别的。 但刚好那一日,奈桥晓得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三爷的院子多宝贝,府内进了贼,盗走三爷几件珍玩,还取走一个匣子。府内护卫捉贼人,那贼人闪躲逃窜间,落了那个铁匣,恰好被奈桥拾走。 匣子是老城主的,挂着机关锁。奈桥以为是三叔贪心私藏爹爹之物,依照爹爹生前教给的法子轻松破了机关锁。 里头放着老城主留下的一封信,信中交代三爷与管家暗中往裴府井内投毒并放火毁尸一事。 奈桥这才晓得,杀死裴府一家的竟是自己的亲人,亲爹是主谋,三叔和管家乃同伙。 原因很简单,奈老城主认为自家儿子不能胜任城主一职,欲将城主之位传给才德兼备的裴麒,也就是裴一的父亲。 奈桥的父亲因此痛下杀手,用了祖传无色无味让仵作都验不出的毒性的‘睡骨’,毒杀挚友全家。 年幼的裴一侥幸夺过一劫,许是凶者愧疚,留了裴一一条性命,并寄养膝下,认作义子。 少年好欺,凶者又抓了一帮马贼当替死鬼,平息裴家惨案。 奈桥一向敬重爹爹,又与裴一一齐长大,情同手足,她不能接受残酷的真相。 如此危险的秘密,本应焚毁,三叔却留着,奈桥猜测管家那也有同样一封信,两人留着信,相互制衡。 她将装有秘锁的匣子丢回原处,眼看着被三爷拾走。 她身子本就不好,受不得刺激,晓得秘密后,强打精神,吊着一口气。 阿清说裴一已经取来仙草治她的病,奈桥躺在床上笑了,眼角淌着泪,说她不配服用那么珍贵的药草。 奈桥将密信之事说给阿清听,要她好好照顾裴一,临死前嘱托她莫要将此事告诉裴一,她希望清清白白的死在裴一心中。 府中关于大小姐的死与阿清有关的传闻,阿清来不及计较,因为裴一病重,反复发热。 人脸灵芝虽养回裴一一颗心脏,但伥鬼的邪气侵蚀了他的心脉,需人的心头血豢养,以维系性命。 阿清开始以琵琶弦剜心,取心头血放入裴一的补药,替人吊着命。 窟洞内的火把被灌进的一缕风吹得微晃,听了故事缘由的孑然问道:“你要我如何帮你。” 阿清又跪下,“仙长体内有九转金丹,仙长一滴心头血可彻底治愈裴一心病。” 留影珠内,孑然取心头血的画面,慕月西没敢看,她简直肺要气炸了,攥着拳头低声咆哮,“大师兄,心头血何其珍贵,你怎么说给就给呢。” 孑然轻咳一声:“凡人只一滴心头血,取走便殒命,我们仙家有三滴心头血,少了一滴不会死。” 慕月西浑身发抖,气得心疼,她声音带着哭腔,竖大拇指夸赞,“大师兄你真是大方啊,剩下那两滴送我行不行。” 孑然长睫微颤,冲她温润一笑,“你要什么,我都给。” 慕月西哭着捶墙,“大师兄,虽然你话说得好听,但我真想揍你一顿啊。” 司空焦心眼实诚,往孑然身边蹭了蹭,以防小师妹控制不住情绪真扑上来。 简不语感叹,“我一直觉得阿清不是坏人。” 断念仍顶一张不为所动的脸,看向孑然,“大师兄,阿清去了哪。” 孑然沉思片刻,“我的心头血,含有九转金丹之气,并非凡躯能承载的,阿清应是去想法子转化,让我的心头血能为裴一所用。” — 慕月西强行给孑然喂了几大碗补药,将人送上床睡着,这才返回房间。 她是彻底睡不着了,大师兄这圣母心真让人头疼,明明是下山来捉妖,险些将自己赔进去,所以半夜三更,桌上的双鱼涅盘指针轻微一晃时,她立马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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