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逢年并不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在他的眼眸里,常年只有自己人能够被纳入他的视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在他眼里, 大概基本都是马赛克的形状。 现在他的眼里清晰的只有姐姐。他低垂着睫羽, 看着姐姐那娇软漂亮的唇瓣翕动着, 贝齿很快咬下他手中的美味。 给姐姐喂好吃的东西, 有一种别样的快乐。只是……少年郎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 眸底里的黑色则是愈发浓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想代替这些美味,然后与姐姐亲昵地唇齿相依。 他每每觉得姐姐漂亮的时候,血脉里的那团黑团则会愈加蠢蠢欲动,叫嚣着他深埋的欲念。 这是对的吗? 为什么他一面希望姐姐万分快乐,又一面希望姐姐能够耽于与他之间的情谊,被他彻底地搂在怀中? 阮逢年其实对很多东西一向没有什么占有欲。众人趋之若鹜的灵石,他借人送人的时候也毫不含糊;他小时候热爱玩的一些小玩具,他分享给其他魔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一些少有的珍馐美馔,他分发下去的时候也是眼眸都不眨一下。 可是姐姐却不一样,他讨厌有任何人接近姐姐,每天一睁眼一闭眼,都希望姐姐能够永永远远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矛盾的是,他又希望姐姐能够在广阔的天空中自由地翱翔,而不是被禁锢于一隅之地。 阮逢年闭上了眼眸。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使得他酸酸涩涩的。 姜白没有注意到阮逢年的心绪变化,她现在正在乐滋滋地看着通讯水镜里面丑态毕露的蠹虫们。嗯,下饭。 实际上,除了姜白和阮逢年以外,魔君那边以及仙族那边,都在通过着自己的眼线,观看着园林的状况。 这座小小的园林,容纳的人数并不多。但此时它却被各方聚焦着。 ……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毒美人这是研究出来了什么新的巫蛊?”无论是青云宗还是仙族的几个世家,此时都不忍再继续看上那水幕一眼。 就连那几个早已习惯了烧杀抢掠的魔族魔君,此时也相当不忍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压抑下来自己对阮逢年无边的恐惧。 刚刚在实时转播的水镜水幕里面,他们看见了一个又一个奇特无比的魔。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生来残缺,但是他们残缺的部位却都被园林里常见的花草树木所覆盖,就像是这些园林给了他们新生一般。 可是无论是仙族还是魔族,他们翻遍了自己可以查阅的典籍,都没能够查阅出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未知往往会令人恐惧,他们也因而对这个神秘的园林感到了畏惧。 这一定是这毒美人研发出来的新巫蛊。他们虽然不明白这些魔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但是在他们的刻板印象的引导下,他们一致认为——这座园林一定是被施下来了某种禁术,而这些禁术的使用条件一定是要献祭掉若干条人命! 这个可恨又可怖的毒美人。 众人咬死了这阮逢年定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变态。同样的,一些仙族世家虽然不知道姜白究竟是在其中发挥了一个怎样的作用,但是依旧是想要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以此来瓜分她名下的万千资产。 “人间炼狱,这当真是人间炼狱,我们派出去的这几个弟子,居然都如此惨烈地折戟在了这座小小的园林里。”白淑茗摇着自己的扇子,脸上写满了虚伪的悲伤情绪。 而在她的身侧,伪装成随侍的姜朗眼眸里也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姜白有了新弟弟有如何?她就算是有再多的弟弟,那些新的弟弟们也可能会是下一个和他一样的“白眼狼”。 在白淑茗出声之时,又一个魔君派来的强魔被忽而出现的藤蔓一拉一扯。待得众人反应过来后,那强魔的脖子早已被强劲的藤蔓勒出来了道道痕迹,嘴巴里也早已吐出来了长长的舌头,看上去死状万分凄凉。 “不守规矩的小孩儿,就应该被吊死在这里。”幕后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仍旧是笑嘻嘻地飘荡在风中。 园林里幸存着的仙们魔们都开始忍不住地啜泣出声。死亡就像是高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大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突然落下。 “啊啊啊!”他们凄厉的尖叫听得遥在水幕之后的众人都不由得头皮发麻。 他们对阮逢年的惧怕被推到了顶峰。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在这个看上去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魔族园林幕后,好多个负责“角色扮演”的魔正忙做一团。而那些被他们认为是早已惨死的仙族魔族人,此时正被一齐圈在了一个术法法阵之中。 原来他们并没有死,只是被园林里面的工作人员假扮成了惨死的模样。 “亲爱的玩家小朋友们,很遗憾你们被我们的园林副本淘汰啦。”早早出场的笊篱同时也负责着对这些“玩家”进行事后安抚,“不过没关系,即使你们淘汰的早,也能获得我们的参与安慰奖一份。” 笊篱抖了抖自己繁花满枝的假胳膊,语气欢快得就像是哄孩子。但是在他的内心,其实正捧着肚子看着这些脸色苍白的人们笑得正欢。 哈哈哈笑死,他们以为是什么变态扭曲的人间炼狱吗?不不不,这不过是一场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玛卡巴卡游乐场。 这一行人经历了一场从“以为自己死定了”到“原来这些人间炼狱其实都是整蛊”的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由于刺激太狠,不少人都久久没法缓过神来。 而反应过来这些不过是一场游戏的仙族魔族人,现在脸上的畏惧也难以消除。不安使得他们仍旧忍不住去怀疑,这些当真是一场游戏吗?阮逢年真的不是想像狸奴戏弄老鼠一样,将他们戏耍一番,然后反复给他们希望,再几次摧毁掉吗?阮逢年真的不是以折辱他们为乐吗? “瞧你把他们吓的。”玄瑰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虽说她是魔君那边派出来打探消息的细作,但是她现在的心思早已经是偏向了姜白姑娘这边。像这次园林里面的布置,她就没有试图去向魔君那边透露半分。 “亲爱的小朋友们,请你们一定要轻声细语哦,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休息了……”玄瑰拿出来一个扩音魔石,而她的声音,赫然是刚刚在这些闯入者们耳畔挥之不去的空灵声音。 一拿开这扩音魔石,玄瑰的唇角也忍不住啜起来一丝轻笑。在和这些园林里的弱魔们配合的日子里,她已经逐渐把这个园林当成是自己的家了。 出了这座园林,她是漂泊无依身份随机的细作,而进了这座园林,她则像是拥有了一大帮妖魔鬼怪的家人,能与她共同进退,还能和她一起公费快乐发疯。 原来玄瑰在想,这些幼稚的扮演有什么好玩的?她天天“角色扮演”,也没见着有多快乐。而现在玄瑰在想,每天不愁吃不愁穿,还能随着自己的心情,借着自己扮演的角色发疯,实在是再美滋滋不过了。 玄瑰的心跳得砰砰快,在这次实战之中,看着这些被吓得丑态毕露的仙族魔族蠹虫,她都忍不住要在地上健康而欢脱地爬行,来舒展自己的筋骨,放松自己紧绷的心情。 她真是……爱死姜白了。 除开玄瑰以外,辞昭城的许多弱魔们也从他们的工作之中领悟到了发疯的快乐。如果说,园林里面的弱魔们是靠装疯卖傻扮演坏人来放飞自我,那么,园林外面那些负责耕种的弱魔们则是通过扮演一朵惨遭□□的小白花来发疯获取快乐。 当仙族与魔君联合的队伍出现在了辞昭城城门附近时,他们正好远远望见了许多弱魔们正“凄苦凄楚”地趴在城墙的边缘,哭得是一个比一个梨花带雨。 这其实是最近负责耕种的魔民们释放压力的手段之一。因为他们的魔尊实在是太“残忍”了,压榨了他们却不压榨彻底,反而每日都要规定时间强制他们不能工作,只能休息。 哎哟喂这天杀的魔尊。 他们弱魔们现在每天都有好多时间闲得没事干。辞昭城的娱乐产业如今还没完善发展起来,陡然闲下来的弱魔们只好自己去寻找自娱自乐的方式。 这趴在辞昭城城墙附近哭,就是他们的放松方式之一。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在辞昭城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弱魔们似乎隐隐摸到了他们魔尊的性子。 首先,这毒美人喜欢欺负他们,好以此彰显自己的威风凛凛。其次,他好像又在把他们这些弱魔们当成是自己的小宠物,既想着欺负欺负,又生怕把他们欺负死了。这样矛盾的思绪,才使得这个年纪不大的魔尊既压榨他们耕种,又许以他们等价的报酬。 当然,也可能是这个魔尊实在是太年轻了。人间曾有帝王说“何不食肉糜①”,说不定这个少年魔尊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许以了他们多么丰厚的奖励。 出于以上的思量,魔民们开始乐意在城墙边上哭泣了。谁说弱魔们不会看人下菜碟呢?他们这样做,就是在满足魔尊压榨他们的欲念。在他们的思量里,他们哭得越惨,魔尊便会越满意,从而便不会去注意他许给他们的丰厚灵石。 假如每日都能依靠自己的耕种一分耕耘一份收获,那哭一会儿满足魔尊的征服欲又如何? 于是在仙族魔君联军到达辞昭城城郊时,便看见这城墙底下的魔民们哭得震天动地。 作者有话说: ①典故:有一年发生饥荒,晋惠帝很疑惑地问底下的臣子们:“这些饥饿的百姓们为什么不去喝肉粥?”
第72章 恭迎进城 ◎一等功,嘿嘿……一等功。◎ “这毒美人之残暴果真是千古罕见。”为首的一个仙族世家长老给这震耳欲聋的哭声吓得是话语一噎, “某活得年岁不少,见过的悲惨黔首①们没有八十也有一百。我见过他们哭天喊地地哀鸣,却也不曾遇见这般惨烈的情况。” “可悲可叹,可悲可叹。”青云宗里一个地位稍高的蠹虫则是捋着自己的胡须, 悲天悯人地叹着气, “这厮如此不得魔心, 恐怕我们这一过去,这些魔们便会大敞着门户, 欢迎我们入城吧。” 仇束月倒是察觉到了不对。她本身就和姜白有所联系, 也对自家徒儿有着一定的了解。于是她说道:“我倒是认为,我们不该轻举妄动。” 只是她这句话倒没有得到太多人明面上的认同。 仙族世家们聚集于此, 原先就是想在魔族身上以及姜白身上分一杯羹的。如今眼见着魔族这般肥沃的城池出现在自己眼前,又如何能够果断收手?他们已经是逐渐克制不住自己贪婪的目光。 而一些单纯为着正义而来的单纯弟子们,则是摸不清现在的状况,只好是安静地沉默在原地, 变成了沉默的大多数。 “不可优柔寡断, 错失良机。”白淑茗的眼眸里已经是压抑不住地流露出快意,她拿捏着提议的姿态,劝着众人道, “我们还是快些出些说客,好解救这些可怜的魔民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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