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尝与季玄对望一眼。魅术。 瑾儿像是忍不住,又说,“这仙人受人供奉,替人办事,并不像是害人的妖怪。” 不一会已经到了公子的住处。一排排屋宇比前面的小楼朴素实用得多了,夜已深,到处寂静无人。 瑾儿带着两人一路向里走,指着一排屋子最里面的一间道,“子苏就住在那里。” 季玄停下来,对瑾儿道,“多谢你,我们过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瑾儿点点头,朝子苏的屋子再看一眼,一个人转身回房去了。 阿尝与季玄潜过去,屋子里寂静无声,门窗都很严实,什么也看不到。两人轻轻上了屋顶,将瓦片挪开一条小缝。 屋子里床前的地上,正结了一个阵。 紫色的光圈中间,坐着一只狐狸。 这只狐狸一身雪白厚实的毛皮,额头和脊背上却有一条淡淡的青色,耳廓上也描着一圈青色的边,人一样端端正正坐在阵中,双眼绿光幽幽,正仰起头,口中缓缓升出一枚光芒耀眼的金丹。 金丹在空中缓缓转了一会儿,重新落回狐狸口中。 紫光熄灭,狐狸长身站起来,化作人形,墨发及腰,红衣垂地。 子苏。 子苏懒洋洋走到桌前坐下,道,“师兄,我这金丹如何?可比你正道修行来的差?” 桌旁已经坐着一人,一身蓝衣,正是施公子。 施公子注视着子苏,道,“呆在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已经被人盯上了,今天有我救你,以后怎么办?还是跟我回去吧。” 子苏垂目向下,眼梢斜飞,冷笑一声,“回去做什么?听你继续唠叨我,非说我的修法是邪路?” 施公子道,“正也罢邪也罢都好商量,你何至于一言不发,就直接走了?还跑到这种地方来?让我找了这半年。” 阿尝心想,这位子苏脾气真大,生个气而已,一言不合居然把自己扔进青楼。 子苏看向窗外,“这里有什么不好?一群公子供奉着我,客人回回中魅术还回回哭着喊着要来找我,精气多得我都懒得吸,我如今的金丹,只怕不比你差太多了吧?想必再过一阵,就能超过你了。” 施公子耐心道,“你想超过我,也不必用这种办法,我从今天起不修行就是了。” 子苏哼了一声,“那怎么算我的本事?你先回去,等我大功告成时,自然就会回去了。” 施公子道,“子苏,我知道你不肯走,还为了别的。那些事咱们管不了,何必掺合。” 子苏半晌低声道,“看都看见了,总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你这个人啊……”施公子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过去,低声对子苏说着什么,就不大听得清了。 季玄遂轻轻踩了一下脚下的瓦片。 施公子立刻就听到了,喝道,“什么人?” 季玄与阿尝飘然跃下。 施公子已经开了门,看到两人,心想,他们来得倒快,想来是什么都听到了。因而施礼道,“一直没与两位通名,是我的不是。在下南海七虚府施岚。” 这七虚府,阿尝倒是不久前刚在季玄书架上的游记里看过一眼。 七虚府坐落在南海一个仙岛上,是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岛上的七虚府,住的都是修仙千年的狐狸,常有世间一心向道的狐狸慕名而去,只是南海烟波浩渺,仙岛难寻。七虚府这群狐狸,正是以精通阵法而闻名。 季玄见他直言不讳,便也施了一礼,指阿尝道,“我们是十三坊的。这位是阿尝。”又道,“在下季玄。” 施公子点点头,“两位原来是十三坊的。怪不得。”回头向屋里,“子苏,别躲着了,出来说清楚吧。” 子苏缓缓出来,面无表情扫了阿尝与季玄一眼,没有说话。 施公子道,“我师弟向来性情古怪,两位不要见怪。只是他在这里虽然受公子们供奉,却并没有杀伤人命。” 吸人一点精气,不伤人害命,虽非修行正道,却也并不是什么大错。 季玄道,“两位刚才说的见死不救,是指什么?” 施公子看看子苏,两人都没说话。 阿尝换了个问法,“你们可知道吃得公子只剩一层皮的又是什么妖怪?” 子苏忽然开口道,“你们只往那皮上想。”说完这句话,不再理人,转身回房去了。 施公子歉意地看看阿尝,“他就是这个脾气,我替他向两位赔个不是。” 季玄道,“子苏公子肯说这个,已经是帮了我们的忙。我还有一事相求,在案情清楚前,能否请两位暂时留在这里,先不回七虚府?” 阿尝心想,这是客客气气地先把人扣住了。
第48章 木樨7 天色渐明,坞里已经有勤快的下人起来整理花草庭院。季玄随手逮了一个, 请他帮忙带两人去见蔡总管。 蔡总管的住处离公子们的住处不远, 也刚刚起床。 季玄说明了来意, 蔡总管道,“那些皮倒是都没敢扔,放在库里备着人查。”匆匆忙忙带着季玄和阿尝到了坞里最角落的一个仓库。 那几张皮被随意扔在一个空箱子子,上面盖着苫布, 一共有三张。 仓库里黑洞洞的, 季玄一张张将皮拿到外面,铺在地上。 阿尝在清晨的阳光下一张张仔仔细细地翻来翻去, 抬起头问蔡总管, “你可知道每一张对应的是失踪的哪一位公子?” 蔡总管本来就躲得远远的不肯过来,这时看着这边遥遥苦笑道,“当时只是让人随便收起来了,倒是真没留神哪张是谁的。” 阿尝叹了口气, 想一想,又问, “昨天允文的也在里面?” 蔡总管道, “对,昨晚也收进来了。”想想道,“放在最上面那张倒是肯定是允文的。” 皮是季玄拿出来的, 季玄立刻指着左边一张对阿尝道, 单膝跪在她旁边, “就是这张。你看出什么来了?” 阿尝抬头对季玄笑道, “你仔细看。人有胖瘦,就算这里的公子身段都好,也会略有不同,更何况每个人肤色都不一样,还有人身上有各自斑点和胎记。”阿尝指指那几张皮,“可是你看这几张皮,每一张都一模一样,完美无暇,上面连个斑点都没有,这皮肤未免也太好了,难得的是,三张都一样的好。” “再者,”阿尝拉起两张皮的手,“皮虽然有点干了,但是还能看出手掌和指头上的纹路,都是一模一样的。” 季玄低头就着她手里细看,“果然一样。” 阿尝笑道,“其实这几张皮有一点不同。”指指最左边的一张,“允文这张,比另外两张都大了一圈。只可惜不知道另外两张出现的顺序,右边这张,比中间这张也大了一点。” 季玄道,“难道是一个人的?一个人居然有这么多皮。” 阿尝点头道,“而且他还在一点点长大。” 季玄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皮,若有所思,“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尝盘腿坐在地上,把腿上的皮推到旁边,好奇地看着季玄,“是什么怪东西?” 季玄笑笑站起来道,“等我带你去捉了给你看。” 阿尝挑挑眉毛。还卖起关子来了。 季玄对蔡总管道,“哪里能找到鲜血?” 蔡总管吓了一跳,“公子要什么血?” 季玄道,“鸡血,鸭血,猪血,羊血,什么血都可以。” 听见不是要人血,蔡总管松了口气,“城里的屠户那里应该可以买到。” 季玄随手拿出张银票,“帮我去买些来,多多益善,有多少要多少。” 蔡总管并不接,笑道,“公子帮忙查案,哪能还让公子出钱。我立刻让他们出去办。” 不到中午,蔡总管已经差人送血过来了。 想必是樨香坞的人跑遍了扈城的屠户,早上又是现宰鸡鸭牛羊的时候,牲畜的血不缺。蔡总管大手笔地买了几十桶血,指挥着十几个小厮用推车一车车往季玄阿尝住的小楼外运,装血的大桶在楼前排了好几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吓人的血腥气。 季玄对蔡总管道,“对不住,今晚我要把血倒在你们这个湖里。” 蔡总管十分不情愿,可也没有办法。毕竟公子若是这么一个个都没了,樨香坞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阿尝安慰他道,“这湖水通着运河,是股活水,就算倒了血进去,用不了多久也就流走了。” 蔡总管想想也是,点头道,“公子今晚可要人手帮忙倒血?” 季玄道,“不用。今晚你找个借口,把公子和客人们都留在楼里,不要出来。” - 子时,阴云遮月,樨香坞里连平日里的丝竹之声都没有了。 阿尝托腮坐在湖岸边的石头上,看着季玄。 季玄看起来白衣飘飘,做的事情却很可怕,正挥手将一桶桶半凝固了的黑红的血倾倒在湖水中,一阵又一阵传过来的血腥气重得连湖边盛放的木樨花花香都遮不住。 “什么东西这么喜欢血?” 季玄倒完最后一桶,回到阿尝身边,拉她藏身在石头后面,“这东西叫做淮修,向来喜欢呆在荒僻的江河源头,不知为什么,竟然跑到扈城这么热闹的地方来了。” “淮修?”阿尝从没听过,“你怎么知道是淮修?” 季玄稍微侧身出去,凝视着湖水,“淮修最爱血气,修炼到一定时候,初成人形时,就是婴儿的样子,得了血气就会长大,长大时会一层层脱皮,脱下来的就是人形的皮。你今天说那些皮一模一样,只是一张比一张大,所以我猜想应该就是这个。” “那天瑜儿跳湖时,我在湖里查过,倒是什么也没看见。” “这湖连着运河,淮修游得快,只怕那时淮修已经吃了瑜儿跑了。” 阿尝恍然道,“所以那天曲大人听到的扑通一声跳进湖里的,并不是瑜儿,而是淮修?” 季玄赞同,“想来应该是。” 阿尝十分好奇,也盯着水中,等淮修出来。 半凝的血在湖水中缓缓沉降,扩散开来,染得小楼前的湖水一片暗红。 浮灯映照下,运河那个方向,有隐隐约约一道黑影朝这边过来。那影子如同一道长长的黑线,在水面下潜行。 “不是人形吗?”阿尝轻轻问。 “这是原身,淮修本来是种巨蛇。”季玄道。 黑影越游越近,阿尝看清了,那是足有三四丈长,水桶粗的一条大黑蛇,头顶一个血红的蛇冠,沿蛇冠向下,一道细细的红线贯穿整个蛇身。游到近处有血腥处,那条蛇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吞噬着湖里半凝的血,嘴里竟然乱糟糟长着密密的两三排尖牙。 将湖中能吞的血吞完了,黑蛇意犹未尽地在血水中迂回盘旋了几圈,缓缓游近岸边。 黑蛇沿着岸边浅处的石头,慢悠悠扭动着爬上来,露出水面的部分一点点化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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