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尝没看卷宗,问道,“就是为这死人来的么?” 季玄道,“是前两天游神路过此庙,报说这里有人死得奇怪,像是妖邪作祟。我们进去看看。”说罢帮阿尝和自己隐了身形,进到庙里。 最里进的大殿里,居中停着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法事不知做了多久,下面跪着一排哭的人显见是都哭得疲了,个个有气无力。 季玄自不归山起法力就没再被封,用起来十分随意,挥手放倒了跪着哭的几个人和念经的和尚,随手掀开棺木。 棺椁里躺着的是个年轻男子,衣着华贵,尚能看出原本眉目冷峻如削。 阿尝在大殿中转了一圈,看到旁边靠墙角还停着另一具棺材,棺木不过是普通杉木薄板,就差得多了。 居然有两个人一起死了?阿尝打开棺盖,道,“这儿还有个女的。” 里面是个年轻女子,长相婉约柔美,身材窈窕,死因倒很明显,脖子上长长一道伤口,没穿寿衣,不过是普通的家常衣服,上面全是干涸的血迹。 阿尝见季玄把手伸进棺材里,晃过去好奇道,“怎么死的?” 季玄道,“你过来看。” 阿尝探头看去,季玄已经把死者的衣服分到两边,露出胸膛,轻轻戳一戳,胸腹竟然随着手指瘪了个坑下去,好像里面不是骨肉,而是装的一汪水。 “不如割开看看里面。”阿尝出主意。 季玄聚气在手,以指为刀,才只划开一小道,居然就有血水立即漫出来,好像里面都被什么厉害东西化掉了。 阿尝挤在季玄身边,看得兴致勃勃。季玄一不做二不休,将年轻男子自棺中浮起来,刚要去了他的衣服,忽然顿了顿,对阿尝道,“你去验那个女子,我仔细看看这个。” 阿尝切了一声,嘀咕道,“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皮囊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很好看吗?” 季玄默了默,待阿尝走了,方去掉男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全身查验了一遍,并没有伤口。 阿尝来到女子那里,上下细细看完,凭她手上喷溅的血迹和脖子上伤口的力道走势,已知她应该是持剑自刎而死,并无可疑。 这是男子死了,女子跟着殉情了吗? 阿尝道,“这该从哪里查起呢?” 季玄将尸身复原,笑道,“左右无事,我们不如就在凡间呆几天。” 阿尝不懂,“呆几天?” 季玄忽然挥手,两具尸体都从棺材中平平飞起,越窗而出。 阿尝已知他要做什么,忽然拦他,“那女子应该是殉情而死的,把他们合穴葬了吧。” 季玄点头答应,让两人没入寺庙后山土中。随即将自己的衣服变成刚刚那男子身上穿的一套。 阿尝从没见过他穿白色以外的颜色,见他这样雍容华贵的一身,倒也不错。 阿尝道,“要假扮这两个人,还得变成他们的样子。” 季玄随手把阿尝的衣服头发也变成那女子的样子,兴味十足地上下打量一遍阿尝的女装,笑道,“我只把他们眼中你我的样子变了,我们两个互相看着还是照旧的好。” 整天对着个陌生男子确实有点奇怪,但是这么玩可比直接变脸要麻烦多了。不过反正是他自己的仙力,他爱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 打扮妥当,季玄靠坐在棺木上,随手一挥,地上趴着的人纷纷转醒。 醒转的人看见他,表情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见了鬼,精彩纷呈。 “都起来吧。”季玄淡淡道。 只有一个老者最刚猛,真的能找到腿爬起来,老泪纵横哭道,“王爷,您没死?” 季玄漫不经心道,“我当然已经死过了,下地府走了一趟,鬼王查过了,说我阳寿未尽,尚有福报未享,因此又送我们回来了。” 阿尝心想,摩冥现在一定在幽冥殿里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老者道,“好,好,王爷福大命大,也不枉咱们这一趟外放吃了那么多苦。” 阿尝见没人理自己,稍微向前挪了两步,老者这才注意到她,道,“雪吟姑娘也回来了?脖子上的伤都没了?那最好不过,快去把衣服换了吧。”衣服上都是血,确实怪吓人的,好像来索命的厉鬼。 雪吟姑娘?阿尝看一眼季玄,季玄也在看她,和她想的一样,这位为王爷惨烈殉情的姑娘,居然连个名分都没有。 阿尝被带到寺庙一间客房,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鬟过来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 很过了一阵子,季玄悠悠然才来了,也已换了衣服,穿了件领口绣了浅金纹的暗青色锦袍,墨发被紫金冠束着,腰系白玉鞓,悬了玉佩与一柄鎏金嵌宝的佩剑,一身贵气,与平时看熟的白衣清冷模样稍有不同。 阿尝知道他用了这么久,大概又把这个王爷的事问了个底儿掉。 季玄卖着关子不说,只微笑着看着阿尝,用手指把她拨着转了一个圈。 “原来你穿女装是这个样子的。” 阿尝无语地看看脚下漫着的藕色罗裙,轻轻一脚,把裙子踢得飞了起来,“要是穿这个捉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阿尝头上是个斜坠的髻,上面插支金钗,耳朵上挂着一对血红的珊瑚珠。 阿尝没有片刻安分时候,那对珠子就跟着摇摇晃晃个不停。季玄忍不住伸手扯扯垂下来的珠子,像是觉得十分有趣。 “会疼的好吗?”阿尝按住耳朵,一旋身躲开季玄的手,罗裙飞扬起来,像一朵突然绽放的花。她的头发一半梳着,另一半披在后面,这还是姑娘打扮。 阿尝好奇,“这个雪吟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季玄道,“说是舞女出身,宁王去他哥哥穆王府里赴宴时一眼看上的,就带回来了,据说很宠,一直带着。” 阿尝呵了一声,“很宠,却连个妾的名分都没有,是嫌弃人家的出身吧。季玄,话说你是不是又有老婆了?” 季玄想想道,“有,还不少,一正两侧,一共三个。另外还搭上一个儿子。” 三个老婆,再加上这个雪吟姑娘,这是要凑人在一起推牌九么? 季玄刚刚在老者那里旁敲侧击,得知这宁王是本朝的三皇子,前两年因办事不利,惹怒皇上,被外放到牧州南端的荒蛮之地,最近皇上病重,大限将至,才传旨召他回京。才走了一半,刚到江安府,就被人算计了。 宁王外放,轻车简行,把老婆儿子都留在京城王府里,只带了雪吟和那个老者——府里的总管,是个可靠世仆,还有一些下人杂役,居然连一个护卫都没有,更别说幕僚,十分凄凉,连这次做法事守在寺外的衙役,都是临时从江安府衙调来的。 当今皇上的几个儿子中,宁王在被贬前本来算是出挑的,于皇位有一争之力,在这个关键时刻这么死了,只怕还是和皇权争夺有关。 阿尝听季玄说完,道,“就算被贬,他一个王爷,也不至于惨成这样,这也太过了。” 季玄微笑道,“韬光养晦,示弱而已,显得不争。你看他不是这么快又能回去了?” 阿尝道,“宁王这时身边无人,有人要杀他,要么下毒,要么直接找个刺客杀了就是,何以用这么奇怪的办法?” “直接杀了,不就摆明了是要争皇位么?你让那皇帝怎么想?哪有这样不明不白看上去像病死的好。” 阿尝道,“要是用邪术杀人的是人不是妖,倒是不归咱们管。” “反正没事,我们进京去看看热闹。我来十三坊这么久,看你每天忙来忙去,都没好好玩过。” 季玄拉阿尝过来,在她身后坐下,“还有半个晚上,刚好再运化一枚灵元丹。”顺手帮她将一把秀发拨到前面,用手抵住她的背心,轻轻道,“玩归玩,这件事上休想趁机偷懒。” 手才搭上,就有个小丫鬟进来,开口道,“王爷,娘娘传信来……”想回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季玄的指风弹到门外,晕过去了。 季玄道,“忘了。”挥手将门封了。
第68章 糖花2 既然王爷没死成,季玄做主, 次日启程, 沿河北上, 一路回京。风顺船快,不过三天,就到了京城。 船才到码头,就有人来接, 看来回京的皇子还是比外放的皇子吃香。 早有人抢着备好了车马, 送他们回府。 宁王府就在皇城边西门外,占了半条街, 虽然宁王离开两年, 府内仍井井有条,可见这个宁王御下有道,想来是个人物。 阿尝住进雪吟姑娘以前的屋子,这位姑娘的屋子里东西不少, 都是玩的,案上摆着纸笔棋盘, 旁边放着琴桌, 墙上悬了琵琶笙箫,挂着无数套各色舞衣,架子上一排排都是乐谱, 看起来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并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耻, 让阿尝顿生好感。 阿尝顺手摘下墙上的箫正在研究, 就有人找上门来砸场子了。 宁王有冯妃一个正妃,李妃杨妃两个侧妃,皆是名门望族出身。 三个当妃的相当没种,见个姑娘,居然还是结伴一起来的。 阿尝知道季玄回来后就没理她们,对她们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宁王是人家几位的正经夫君。 阿尝的那点同情心还没泛滥起来,就被为首的冯妃打压了下去。 冯妃进门也不搭话,第一件事就是掀了琴桌。 掀完琴桌,一眼看见阿尝手里的箫,上来就抢,不知想干什么。 这一套行云流水,丝毫也不把这个雪吟姑娘放在眼里,想来就不是第一次做。 阿尝心里冷笑一声,笑话,我手里的东西你要是能抢走,我这就从十三坊打包收拾了东西,下到凡间来做舞妓。 冯妃没见阿尝怎么动,可是那箫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阿尝手中握着,总是离着只有半寸,却无论如何都抢不着。 冯妃一急,挥手向阿尝打去,还没碰到,背后忽然被人轻轻一磕,不知怎的就扑倒在琴桌上。 回头一看,阿尝似乎没动,立在那里,握着长箫,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轻轻敲着,脸上似笑非笑,神色和往日温柔腼腆的雪吟姑娘大不相同。 冯妃刚要说话,阿尝拦道,“且慢,你们生气,不过是觉得我一直独占着王爷,想让王爷过去看你们,对不对?不如这样,我们打一架,谁赢今晚王爷就是谁的,我若输了,绝不和你们争,如何?” 冯妃还没说话,跟着来的李妃就道,“我们都是大家闺秀,怎能像那市井泼妇一样打架?就算真打,也怎么打得过你这……”舞妓两个字没好意思说出来。 阿尝想想道,“也是,要么这样。”走到架子前,拎起一个青花瓷瓶,戳到窗前案上,又顺手捞了一大把棋子,回到门口。 “这东西不靠力气,全凭巧劲。给你们每人五枚棋子,你们谁只要能投进去一个,王爷今天就是谁的,这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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