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他说的空置房子的意思是,他不来这边的。 要是本来就是他住着,结果她现在又来了,那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沈彦松大概看出了她的仓惶不安,抬手按开了公寓大厅的白炽灯,屋内瞬间一片亮堂。 “我来这里临时有点事,平时确实不来这的,”沈彦松搁下笔,合上书,朝她笑笑,“这么晚过来,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徐瑾这次没说话。 但她觉得沈彦松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总能准确猜中她心里在想什么,再善解人意地把话题带到合适的角度上: “不方便说的话,不用为难,房子你可以一直住,家具都是安好的,水电不用愁,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在我这里,临安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他又不知从哪里拿上了他那串佛珠,再一挥手,便将桌上的书收了起来,那只看上去十分漂亮的毛笔也消失不见了。 徐瑾哑声朝他道谢。 沈彦松的目光再次瞥过她怀里的那只猫,颔首。 正要擦肩而过,徐瑾却忽然开口了:“沈大哥……你觉得顾清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只看过自己的轮回,却依然不知道,在轮回前,顾清崖又有过什么经历。 沈彦松停下步子,疑惑转头:“你问我?” 徐瑾也转头:“怎么了?” 沈彦松顿了顿,失笑:“没什么,只是比较惊讶,你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他是怎样一个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可我不了解过去的他,”徐瑾抚摸着猫咪,眸底情绪晦暗不明,“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一直跟着我,他说什么,我就只能信什么……” “我知道我不该信他,可我又太想拥有一个可以托付全部信任的伙伴了。”徐瑾低声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故人里,跟我提过唯一的一个名字就是你,足以说明你们关系不一般……你一定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对吧?” 她说这些话时,沈彦松就耐心地侧着耳朵倾听,听完,也不再急着走了,步子又转了个弯,站回到了窗前。 他背对着徐瑾,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笑了下:“最好的朋友……你也许想错了,我其实并不很了解他。” 徐瑾看着他的背影,像是不明白:“什么?” “我曾经跟你说我和他关系很好……实则也不尽然,在我这里,他很特殊,”沈彦松意味不明地顿了顿,“是挚友……也是宿敌。” “我们相识于一场试剑大会,他的剑打败了我,于是后来的我,终其一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第73章 威慑 这一瞬间, 徐瑾仿佛在他身上闻见了一种浓重的不甘。 但也只是一瞬间,因为沈彦松很快又放松下来:“可那有什么办法,他天生耀眼, 几乎毫不费力,就能成为十七仙座之首……在和他成为朋友之后, 我也从没见过他的另一面。” “他的所有情绪,开心, 或是难过, 都从不和任何人说。” “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就是我对他最大的印象了。”沈彦松笑着转过身,说, “我的剑法不如他,家世不如他, 修为也没有他快,什么都比不上他……就连和我一起长大的小青梅, 都很喜欢他。” “我曾经也恨过, 凭什么他能得到这么多,”沈彦松淡淡道, “后来也算看清了, 大概有些人,生来就是主角的命吧。” “就像临安。” “我很少见到,他对一个人这样紧张呵护的样子, 上一次看见这种情形,已经是一千多年前了, ”沈彦松说到这里, 略显诧异地又看了眼她怀里的猫, “嗯……也不知是好是坏。” 徐瑾沉默了片刻, 忍着没问“上一次”指的是什么意思。 “你好像一直在看它,”她低下头,摸了摸依然在沉睡的猫咪,问道,“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沈彦松沉吟了下:“它有名字吗?” 徐瑾犹豫了下:“小青。” 一只黑猫,叫小青? 沈彦松明显有些错愕,随即摸了摸鼻子:“好吧……看来你还不知道,这猫,是临安的分身。” 徐瑾身体一僵。 即便已经有所预感,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别紧张,”沈彦松安抚道,“只是精神分身,现在已经沉睡了,听不见我们说话的。” 他说的话有点怪。 ……她紧张和小青听不听得见他们说话有什么关系? 徐瑾侧头又看了他一眼:“说起来,沈大哥,从第一次见你起,你似乎就一直在强调一句话。” 沈彦松的身影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什么?” “‘你是临安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徐瑾缓缓道,“心理学家研究表明,当一个人越强调一件事的时候,就说明他越对这件事感到心虚。” 沈彦松面露惊讶:“哪个心理学家说的?” 徐瑾理不直气也壮:“我。” 沈彦松:“……” 他无奈道:“你未免太敏锐了些……所以呢,你觉得我会害你?” “那倒不至于,毕竟你帮了我这么多。”徐瑾语气缓和了些,“我只是很想知道一些事。” 沈彦松来了几分兴致,“你想知道什么?” 徐瑾却一时没有说话,目光下滑:“沈大哥一直戴着这串佛珠,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道家人不信佛,”沈彦松含笑着盘弄了下手里的珠串,“只是觉得手里太空了,当做装饰品罢了。” 徐瑾便不再追问,又说:“你刚刚说,顾清崖曾经也对别人这么……这么在乎过?” 沈彦松言语透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试探:“你很在意这个?” 徐瑾抬眸,直白道:“难道不是你在引导我在意吗?” 双方对视,刚降下去的诡异氛围又升了上来。 良久,沈彦松收回视线,又恢复了那副和善模样,缓缓道:“一千年以前,他是天韵山弟子。你应当知道。” 徐瑾点头。 “他十七岁入道,25岁筑基,自此上了天韵山,成了那一代最有天赋和威望的大师兄。” 徐瑾听得专注。 “又过了数年后,他不知从哪儿领回来一个小姑娘,抱着他后来常带着的那把青莲剑,约莫这么点大,”沈彦松抬手比划了一下,“瘦骨嶙峋的,像是吃了许多苦,被他带回来后就成了他的小尾巴,临安去哪儿,她都要跟着。不管别人问什么,她都不回答,只理会临安一个。” “后来山上都传开了,说那是他的童养媳,”沈彦松说着,笑了下,“那当然是在开玩笑,但那姑娘当真了。” 徐瑾抱着猫的手微微收紧。 青莲剑……原来是那姑娘带回来的吗? “临安拿着那把剑,在试剑大会上一剑成名后,没多久就飞升成仙,那时他大约不到一百岁,被人尊称一句临安仙座。那姑娘也长大了,没入道,但容貌却也和修道之人一样年轻,”沈彦松娓娓道来,“她依然跟着临安,寸步不离,就像那把剑一样。” 许久,没听到下文,徐瑾忍不住开口询问: “后来呢?” “后来?”沈彦松神色愣忡,良久,才轻叹了口气,“临安犯了大错……天道不许他成神,渡劫理所应当地失败了,那姑娘,为了保他一条命,也在天劫中……灰飞烟灭了。” 徐瑾心跳停了几秒。 她万万想不到,顾清崖一直以来苦苦寻觅的渡劫真相,就在这样一个平静安谧的夜晚,毫无预兆地在她面前揭秘了。 缓过一口气来,她看了眼怀里的猫,确定它还没醒,才低声问:“那当初顾清崖醒来后第一次见到你,问你知不知道他渡劫的内情……你为什么说不知道?” “你不明白吗?”沈彦松像是有些诧异,朝她看过来,“临安既然把这些都忘了,说不定那就是他命中的劫数,我贸贸然告诉他,只会让他方寸大乱。” “忘掉一些想起来只会痛苦的回忆,也并没有什么。不是吗?” 徐瑾默了默,无言反驳:“以他的性格……他迟早会知道的。” “可他现在不知道,”沈彦松微微一笑,“世人命数,皆有天定,神仙也不例外。况且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徐瑾闭了闭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犯的什么错,要天道罚他轮回千年、恶鬼缠身?” 沈彦松却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笑着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这些,你不如等他恢复记忆后,亲自去问他。” 徐瑾抬眼,问:“所以你又是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呢?” “你不是问了吗?” 徐瑾毫不退让:“谁问你都会说吗?” “我说过,你是特殊的——对临安来说,”沈彦松笑道,带了几分暗示的意味,“你或许不知道,你就是他收到巨大刺激后,分裂出来替他承受苦痛的另一个自己。” “他应当没和你说过吧?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接受天罚。” 徐瑾平静地看着他。 沈彦松被她看得似乎有些不自在,歪了歪头:“怎么了?” “你错了,”徐瑾扯了扯嘴角,“他从一开始见面就和我说过。” 只是她不信而已。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沈彦松扶了扶眼镜,玩味道:“这重要吗?” 又是一段沉默的对视。 徐瑾偏过目光,知道他这话其实就相当于在自爆了。 以往种种都在她面前一一闪过,还有他刚刚说过的那一大段话。 话里话外,给徐瑾的感觉都是违和的,像是他非常想要诉说这个人到底有多恶劣,却又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只是从侧面抛出一星半点的痕迹来,让她自己去浮想联翩。 这不是对待“挚友”的情绪,更贴合这种语气的,倒是他一开始说过的那个词:宿敌。 枉顾清崖天天在她面前自夸天赋异禀,却这么心大,连好友有什么恶毒心思都看不出来。 沈彦松也很聪明,如果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徐瑾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意识不到他话里的问题。 但好巧不巧,徐瑾对人的情绪捕捉恰恰非常敏感。 在管理局审查案子的时候,她就时常表现出这个天赋来。 她看出来了,而沈彦松也明白她看出来了。 可偏偏,即便已经知道他有问题,徐瑾还无法揭穿他,和他彻底撕破脸皮。 她没有任何证据,也不能保证揭开对方真面目后,他又会做些什么。 顾清崖不在她身边,她没有武力保障,一切都要万事小心,特别是在面对这位所谓的“地君”的时候。 沈彦松就是捏准了她不敢撕破脸,于是在她步步紧逼的提问下,干脆利落地丢弃了伪装。似是而非地丢出这么一句:“这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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