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腾腾臭烘烘的螺蛳粉端上来,又臭又香的味道疯狂刺激着味蕾。 徐瑾习惯性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熟练地上传到v博。 她偶尔也在这里发些自己画的画,所以虽然顾清崖和她都没再露过脸,粉丝却不减反增,如今是半个生活博主,半个画圈博主。 刚一发出去,底下很快就有了粉丝留言: 【阿莫,玉玉子怎么又吃螺蛳粉!/大哭】 【看着好香啊,是谁被馋死了我不说。】 【什么时候再画幅画啊,我想当壁纸】 【难道不是自拍照更养眼吗?!】 【自拍照!】 【画画!】 【……】 留言五花八门,没等画画方和自拍方争出个长短来,徐瑾看了一些,便又关上了手机。 然而她刚拿起筷子吃了没两口粉条,却忽然听见身后已经没几个人的街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转头,两个穿着警服的民警出现在她面前,跑得气喘吁吁,其中一个看了下手机,又看了眼她,问:“你好同学,你是叫徐瑾吗?” …… 徐瑾的面没能吃完,就被带回了警局。 徐父徐母正等在那里,徐母对着一位女警察哭哭啼啼,听见脚步声,第一个转过了头,眼圈都是红的。 徐瑾一顿,第一反应是后退。 然而看着她红透的眼眶,又忍不住心软地顿住了步子。 徐父上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连连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徐瑾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接着冲上来徐母猛地打了一巴掌,耳边传来怒骂:“你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快要找疯了!你想急死我们是不是?!” 徐瑾心中那点刚升起来的动摇又被这一巴掌扇得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整个人都透心凉。 她尝到喉咙里的铁锈味,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在旁边一众民警的惊呼声里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上徐母的眼睛,道:“不是你让我不要再回去吗?” “我说不回你就不回?”徐母愤怒地叫骂着,还想上来踹她,被身侧的女警拉住了,“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你就是成心想气我,现在还要赖在我头上,是我逼你离家出走了吗?你还有理了是吧?!” 徐父头疼地劝道:“好了好了,少说两句……” 徐瑾没有说话。 她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还有这种熟悉的劝架的场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十几年来都没有看清过这对父母的真面目。 只要面对这两个人,等待她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窒息与寒冷。 “你有儿子了。” 徐瑾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平静地开口,缓缓说:“能放过我了吗?” 她疲惫道:“或者我拿钱给你也行,怎么样都可以,求你……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夜已深,徐瑾抱着猫,坐在天台上,双腿垂下去,几不可见地摆荡着,肥大校服裤在夜风中被吹得飒飒作响。 她看着夜里的高楼大厦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远处的霓虹灯照着阳光大道,但从来照不到黑暗的角落里。 身后是男人略显诧异的声音:“我记得,你今年才17?” 徐瑾转过头,无波无澜地看向来人。 沈彦松扶了扶镜片,笑道:“别误会,只是看你还没有到命定死期,要是现在就跳了楼了,那岂不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沈彦松道,“我和徐将军的约定还没实现呢。” “——或者可以说,是我和你的约定。”
第76章 酷刑 徐瑾默默等了两秒, 迟迟没等来沈彦松接下来的话,不由有些不耐,催促道:“说啊。” 沈彦松:“……” 他揉了揉眉心:“我不会说到一半, 你就跳下去了吧?” 徐瑾淡淡道:“按理来说,我就是顾清崖, 我死了,你不是要高兴才对吗?” 见沈彦松不说话, 她才转过头, 重新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放心吧,我现在还死不了。” 沈彦松这才慢慢走上前两步,道:“我知道你去找了小婉。她什么都告诉我。” 徐瑾不置可否:“那她说了我和她聊什么了吗?” 沈彦松笑笑:“不需要她说, 我能猜到。但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徐瑾对他这幅任何时候都风度翩翩温柔和善的脸庞感到一丝悚然。 “你可能不记得了, 但数百年前,你确实见过我。” “……徐婉若?” “是的, 你作为徐将军的那一世死后, 灵魂入了九幽冥府,在那里, 你和我做了一笔交易。” 徐瑾低头看了眼睡在怀里的猫, 默默将它又抱紧了一些,这才抬头,继续问:“我为什么会去找你?” “顾清崖现在是鬼仙, 你应该记得,”沈彦松道, “但你或许不知道, 他沉睡百年后灵力已经散去了大半, 更何况为了救你, 又耗费了大量的修为……本来在他的命格中,唯一的生机就在于这次闭关,如果能凝成实体,还有未来可言,如果不能——” 他顿了顿,笑道:“不需要多久,等到灵力散尽,他就要真正地魂飞魄散了。” 即便知道面前这个人不安好心,口中的话也不知真假,但听见这些,徐瑾还是忍不住接着他的话往下问:“如果凝成了呢?” “不会凝成的,”沈彦松笃定道,“他本来就没想活。” 徐瑾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百次轮回,成则飞升成神,败则灰飞烟灭。 “你的百次轮回,这一世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沈彦松轻笑道,“一个恶鬼缠身,一个命不久矣。你们之中,最后只可能活下来一个,而他早在几百年前,就做好了将一身修为渡给你、让你强行升仙渡劫的准备了。” 修仙界有句话,叫仙者不渡修。 为仙者,大多都有几百甚至千岁的年龄,一旦将一身修为渡给他人,那本体就会一夜白头,迅速衰败而亡,化为一捧黄土。 徐瑾手抖了一下,茫然地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道:“……那如果这一劫我渡过去了呢?” “那也不可能,”沈彦松云淡风轻道,“你毫无修为,这一世更是死劫缠身,霉运透顶,唯一的一根尘缘线若隐若现,是要崩断的趋势。” “如果他不渡修为给你,你必死无疑。” 徐瑾沉默下来。 这些事,顾清崖从没和她说过。 “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会渡修为给我,”徐瑾哑声道,“你自己也说了,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为了让你过得舒服些,本该被压在黄泉下三千尺、忍受恶鬼噬身的顾清崖甚至用了障眼法,分身逃了出来,一边躲着地府的眼线追捕,一边护你周全。我有眼睛,当然知道你对他很重要。” 沈彦松说着,语气松快地耸耸肩:“他那段时日估计过得不怎么样,才会一边逃、一边着手准备着未来帮你渡劫的阵法。” 徐瑾呢喃着重复了一遍:“……阵法?” “天鹅湖是个好位置。”沈彦松淡淡笑道,“那里阴气浓重,最适合摆百鬼献祭阵——阵法早成,只需要一笔符号,就能将它彻底激活。” 徐瑾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他:“你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即使说了这么多,沈彦松从头到尾则都维持着不紧不慢的姿态,“只是想告诉你,你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他说罢伸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古朴的剑鞘,递到徐瑾面前。 “记得它吗?” 徐瑾低头,刚看了两眼,还没开口,腰间始终安静如鸡的乾坤袋却忽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仿佛有东西正在一下一下撞击着袋子,呼之欲出。 她伸手,按住了袋子。 是青莲剑。 当初她和顾清崖一起拿回它的时候,就看见只有光秃秃一把剑,后来顾清崖看把它放到任何剑鞘里都不安分,便收入了乾坤袖里,没怎么拿出来过。 反应这么大……难道说,这剑鞘是原装? 仔细一看,这剑鞘确实和她在幻境中看到过的大差不差。 “正如你所想,”沈彦松的目光在她腰间一扫而过,随即笑着收起剑鞘,“我那时很想将他捉回地府,便找到你,将他的来历和经历都告诉了你,也说了,再这样消耗下去,等不到你第一百次轮回,他就要被恶鬼吞噬殆尽了。” “是你主动提出,用你的命,来换他的命。并给了我这把剑鞘为证,让我百年后找到你,” 徐瑾疑惑:“可那时剑并不在我手上。” 沈彦松莞尔一笑:“那自然是封印了顾清崖之后,你拿到了剑,才把这剑鞘给我的。” 徐瑾慢慢皱起眉:“封印……” “顾清崖是你封印的。”沈彦松推了推眼镜,笑道,“不然你以为,他躲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下就被抓住了?” “除了同为一体的你,这世上,连我也没有这个本事能将他封印这么长时间。” 徐将军很有天赋。 应该说,不论在哪一世,“徐瑾”画符的天赋都是与生俱来的。 就如同后来她亲手解封了那具棺材一样,那时,正是她亲自设下陷阱,将顾清崖的分身带回了本体的棺材里,再按照沈彦松给的那个封印符咒的样子,亲手用凤仙花汁一笔一笔,将他封印在了里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后来的顾清崖没来得及去找这一世的她,他失约了。 徐瑾亲自断绝了这个未能实现的约定,却心甘情愿。 后来数百年内,顾清崖没能再逃出这片“自己”亲手打造的封印之地,就此沉睡至今。 “十几年前,原本存放棺材的那间老院子被推翻重建,修成了民宿,我便将其放在了民宿里,”沈彦松拨弄着佛珠,慢吞吞地继续说着,“谁知离料想过的破封时间不同,封印提前有了松动,这才导致祟气外泄,召来了许多小鬼。”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又将小婉他们调到了这边,有任何情况我随时都能知道,”沈彦松抬了抬眼皮,调笑道,“好在封印最终还是撑到了现在,并且他还失去了这千年的记忆——看来你的画符能力确实很强。” “可你为什么帮我?” 徐瑾却面无表情道,“哪怕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是讨厌他,要抓他吗?为什么又同意我为他以命换命?” “他自己死了多没意思啊,”沈彦松笑着,和她对视时,眸底隐约有疯狂的偏执在如潮涌动,“我要他活着,一个人带着关于你的、关于曾经天韵山上的那些记忆,痛苦地活下去。” “他不好过,我可就太好过了。”沈彦松似乎毫不顾忌面前这个合作伙伴会随时反水,十分愉悦道,“看着两个本为一体的人为了对方互相争着要去死,多有意思啊,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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