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众人便看到亭子东南角处溅起水花,方才抚琴的女子不慎落入了水里。 “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 “快去救人!” …… 骚乱再起。四周小船朝慕白蔹划去,但因小船数量过多,又无人指挥,一时间你碰到我,我碰到你。短短一段距离,却没谁能第一时间划过去捞人。 凌霜乍听到慕白蔹呼救,无意再与燕君纠缠。虎踞剑一震,逼得燕君连退三步。而后,凌霜收剑,朝慕白蔹飞掠而去。 凌霜捞起慕白蔹,头也不回飞出水榭。 不一会儿,两人身影便隐没在纷繁樱花之中。 燕君脸色黑沉,心下对慕白蔹的怨气又升上一层。他冷声吩咐暗卫:“跟上去!” 刷刷三道黑影飞窜而去。 沈廉之跳上凉亭,目光投向早樱花海深处,试探着问向燕君:“君上认得那两位姑娘?”说话间,他眼角那颗痣在日光下越发鲜艳欲滴。每当他心绪不佳之时,那颗痣的颜色就会变得越来越红。 燕君将手中长剑扔还给沈廉之:“认得,有仇。”森冷的话语自牙缝里挤出来。 字很少,事极大。 沈廉之目光一动:“何仇?” “夺妻之仇。” 沈廉之一呆。 伴月别庄是斯伊名下一处地产,依山傍水,风景独好。未嫁入国公府时,她常带着左初岫来此避暑,也是在那时遇到了胡小喜。后来,左初岫被斯伊赶出国公府,斯伊便是将她安顿在此处。 慕白蔹和卢凌霜来到别庄,胡小喜早在里面等候多时。他虽嘴上说着不管不理,但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跑来做她们的管家。 胡小喜瞧见湿漉漉的慕白蔹,眉头拢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慕白蔹絮絮叨叨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很是自得:“小喜叔,我机智吧?轻轻一跳,不但让凌霜和燕君停了手,还把焦点再度拉回到我身上。” 胡小喜嘴角抽了抽,二话不说就把她拎去泡澡。 二月至三月的天,乍暖还寒,浸在水里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慕白蔹第一时间泡了澡,但还是风寒入体,略有抱恙。入夜之后,喉咙变得又干又痒,甚至嗓音都粗哑如公鸭。 胡小喜气恼,一连骂了几句“活该!”。 慕白蔹浑不在意,笑道:“小喜叔,你不是一直担心声音问题吗?这不!现在完美解决了!” 胡小喜又好气又好笑,绿豆大的眼角瞪着慕白蔹,催促她感觉喝了药休息。 但是,慕白蔹有个坏习惯,一旦身体有恙,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难以入眠。 四周静悄悄的。 胡小喜和凌霜业已歇下,整座庄子只剩暗卫们换防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慕白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床顶,开启数羊模式: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三千三百二十八只羊,三千三百二十九只羊…… 慕白蔹辗转反侧,睡不着还越数越清醒,喉间灼灼疼痛更是难以忽略。 “要喝水吗?”醇厚如美酒的嗓音蓦然自房梁处响起,三分戏谑,七分缱绻。 下一刻,容瑾振衣而下,撩开床帏递过去一杯水。月夜清晖透过镂空门窗照在他身上,端的是皎皎如白玉,风仪若幽兰。当然,这样的评价得抛开他夜闯闺房这事不谈。 慕白蔹惊起,如一只小白兔般跳到了床尾,戒备地盯着他,顺便裹紧了被子。 “嗯?”容瑾抬了抬下巴,示意慕白蔹接过茶盏。这一声,不满又带着压迫。 慕白蔹撇撇嘴,伸手去接。但是,那杯子却纹丝不动,被他稳稳捏在掌中。 慕白蔹:“……”这是让喝,还是不让? “距离太远。”容瑾道。 慕白蔹无奈挪过去,在离他一个手臂距离处再度伸出手去。 容瑾不满地哼了一声。 好吧。慕白蔹暗自叹气,然后麻溜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起来,顺道将他左手环到自己腰上。 “如何?”这距离,这姿势,若这厮还要挑刺,她不妨即刻喊人进来捉狐狸。 翡翠色眸底有波光荡开,容瑾轻笑一声:“我喂你。”说着就将茶盏凑到了慕白蔹嘴边。 水温恰到好处,动作亦是轻柔缓慢。 这样温柔体贴的容瑾,倒是难得一见。慕白蔹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心底浮现别样的滋味。暖暖的,甜甜的,缥缈不可捉摸,但充盈着整个心窝。 “你来多久了?”慕白蔹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嗓音显得不那么沙哑难听。 容瑾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严重。”他没有回答慕白蔹的问题,而是关注起她的身体状况。 “小风寒罢了,歇几日便可。”慕白蔹毕竟在杏林谷呆了十来年,疑难杂症见识得多。于她而言,这点小毛病不算什么。 可容瑾却分外恼怒,周身散发的威压迫得慕白蔹发怵。 “歇?你这庄子马上就热闹了,恐怕歇不了!”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出口的话亦是阴阳怪气。 “诶?怎么说?”听他的意思,她将有大麻烦。难道是指今日遇到的燕君? 容瑾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而是抬手捏住她下颔,强迫她与他对视:“阿蔹,以后没我允许,不准多管闲事,更不能为了些旁的人,跳水跳海跳崖的!” 他说的郑重其事,威胁意味十足。 从前,落英楼主若是这般同她说话,她定是敢怒不敢言,心里不愿嘴里脸上还要顺着毛来。但现在,慕白蔹胆肥得很,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不听,你当如何?”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容瑾一时语塞。 “我记得你当年也逼我跳水来着,那水可比今日冷多了。”慕白蔹话锋一转,翻起旧帐。那时正是三月三的桃花节,容瑾以萧湛的性命相胁,逼着她游过若耶溪。当时虽是三月的天,但若耶溪的溪水向来冷于别处径流,那种刺骨的冰寒,一度让她对游水有了阴影。 提及旧事,容瑾一颗心忐忑起来。 阿姚和阿言争执之时,阿言也是极爱翻旧账。身经百战的姚雍和曾经同他总结过:“遇到女人翻旧账,千万别争个对与错,放低姿态哄一哄,她高兴了,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了。” 放低姿态?让她高兴?容瑾沉思片刻,心下有了一个主意。 “小白蔹,我错了。”翡翠色眸光流转,他说得诚恳真挚,大有一副“不满意可以加跪搓衣板”的架势,“改日奉上四枚迦叶果赔罪。” 原本,慕白蔹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容瑾变得这般小心翼翼,还用四枚迦叶果讨好她。她有一瞬间怔愣,有些哭笑不得:“别,我不想被老姚追杀。”这些年落英楼的迦叶果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老姚看她的眼神是一日比一日有杀气。 “那我奉上自己。” 慕白蔹:“……”这厮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第120章 第七章扑朔迷离千头绪 清风。朗月。夜已深沉。 白蔹掺和沈廉之家事,容瑾的不满与胡小喜相当。他夜访伴月别庄,说了不少事,但每件事都只说一半,慕白蔹听得是云里雾里。然而,不管慕白蔹怎么追问,怎么死缠烂打撒娇卖萌,他就是不多说一个字。 这家伙是故意的。慕白蔹气恼,却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白日里清风水榭那一场闹剧,容瑾倒是不吝言辞,说得清清楚楚。 凌霜带着慕白蔹离开清风水榭,左初岫的事便传遍了昆仑城。因着燕君横插一脚,沈国公府那些旧事传出了新的版本。 有人说,左初岫当年假死是燕君所为。燕君钟情左姑娘,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眼见左初岫与沈廉之双宿双栖,一向不择手段的燕君岂会甘心。于是,他找了一个与左初岫身形相仿的女子,毁其双目和面容,杀了丢在伴月别庄,伪造左初岫被杀的假象。而真正的左初岫则被他带回了燕国,金屋藏娇。此番诸侯会盟,左姑娘趁燕君不备逃了出来,这才有了清风水榭那一场风波。 “坊间流传,燕君与沈廉之在清风水榭大打出手,当日数艘小舟上的船客都听到沈国公说了一句‘夺妻之恨’。”容瑾垂眸看着慕白蔹,翡翠色眼底荡开淡淡的笑意,他刮了一下慕白蔹鼻尖,淳厚的嗓音带着三分宠溺,“小白蔹啊,你平日里闲事不管,但这惹的麻烦事是一件不少。” 慕白蔹大大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袭来:“跟预想得有些不一样,但效果差不多。”眼皮沉重,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容瑾还想说什么,却见慕白蔹沉沉睡了过去。因着受了风寒,略有鼻塞,呼吸间偶能听到一两声呼噜。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般,蜷缩在他怀里,安安静静,惹人怜爱。 容瑾心弦微动,收紧双臂,下巴搁在她头顶心,目光渺远深沉。良久,听得他一声轻叹:“罢了!真遇难事,带你跑便是。” 夜风清凉,带得屋外樟树沙沙作响。 慕白蔹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梦里尽是冰皮桃花酥。清浅桃花芬芳,绵软细腻,入口即化,尝起来像极了巷口的棉花糖。 奇怪的是,甜甜的味道中夹带着墨香。 谁把我的桃花酥芯子染了墨汁?!慕白蔹愤愤然醒来,清晨第一缕阳光堪堪投射在她脸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原来是饿了,怪不得梦里都是吃食。慕白蔹摸着肚子起身,眼角余光瞥到枕边躺着一张便笺。 清清浅浅的桃花香自宋君纸散出,其上书写着三行小字:闻君心戚戚,夜半私语时,静候郎君归。 慕白蔹嘴角抽了抽。缠缠绵绵这许多字,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明日再来。 这时,屋外蓦地响起凌霜的尖叫声。 慕白蔹迅速收起便签,推门而出。 凌霜是来唤慕白蔹起床用早膳的,然而,甫一踏进园子,便瞧见庭院西南角百年樟树下吊着两个男子。这两个男子双目圆瞪,身着银灰短打,后辈处用赭石色泽的棉线绣着一只浑圆的兔子,正是卯字部的部众。 这两人是胡小喜安排给慕白蔹的暗卫,身手在卯字部中数一数二。 胡小喜来得快,慕白蔹方看清树上吊着的两个护卫,他就已经遣人将尸体放了下来。 “颈骨断裂,一招毙命。这两人是被杀后吊到此处的。”胡小喜面色凝重,仔细查探,但见两人鞋底沾染了淤泥,靴子褶皱处夹着一片嫩黄色的花瓣,花瓣极小,仅有婴儿指甲盖那般大小,“这几日昆仑城未曾下雨,他们鞋底却潮湿异常,淤泥泥泞,可以断定,他们曾去过一处水边。” 慕白蔹挑起黄色花瓣:“春寒未退,这个时节的黄色小花,当是迎春无疑。”声音嘶哑,短短一句话,说得很是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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