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洵吃痛。他沉默片刻,松开了琯琯的手,起身退后一步。 琳琅见他退开,心底不由冷笑。她还以为楚君有多不怕死。 萧洵忽的伏地一拜:“臣,楚国守君萧洵,恳请陛下,归还吾妻。” “陛下?”琳琅居高临下睨着萧洵,冷声回道,“楚君唤错了。我怀中之人,才是天子。” 萧洵伏得更低了些,并没有在意琳琅说了什么,而是谦恭地重复道:“恳请陛下,归还吾妻。” 琳琅冷笑:“敢问楚君,何人是天子?何人是你妻?” “陛下是天子,琯琯是吾妻。” 琳琅艰难地抱起琯琯:“楚君错了。琯琯是天子,天子纳婿不下嫁,此处无你妻。大周玉碟之上,不曾有楚君之名。天子后宫之中,亦无楚君你这人。”她并不准备将琯琯给萧洵,她的姐姐是她的,没有人可以抢走。 “陛下不允,臣可以抢。”萧洵直起身,目光却无比坚定。 琳琅冷哼,目光如利剑射向萧洵:“琯琯乃天下共主,自当归葬天子陵寝。楚国蛮荒之地,不配!楚君一介王臣,更不配与天子同穴!来人——”随着她厉声一喝,数道黑影闪入屋内,明晃晃的长剑隔开琳琅与萧洵。 “君上小心!”伊在水横刀将萧洵护在身后。 “为我周军十万人,孤不能杀你。可若楚君硬抢,那就休怪孤心狠手辣,杀了随你同来的小少年。”琳琅的目光冷冷扫过伊在水,话却是对着萧洵说的,“望楚君斟酌。” 萧洵目光一沉。 琳琅转身,抱着琯琯一步步走出房门。 屋外本是艳阳高照,此时却昏沉一片,一如萧洵此刻心境。 “琯琯去后,周与楚各自罢兵。朝堂似乎回归平静,却又隐藏了莫大隐患。琳琅失去了最依赖的人,越发敏感多疑,连巫渺都被疏远猜忌。”国师幽幽一叹,“此后种种,始料未及。” 听罢女帝这段往事,众人不胜唏嘘。 “老楚君要找女帝陵寝,原来不是为了掘墓,是为了寻到琯琯,待百年之后与之同穴?”慕白蘞恍然大悟。楚国最重身后事,也最讲究夫妻不分离,也就难怪楚君如此执着挖女帝的墓了。 可是为何自叶无息之后就不找了呢?琯琯明明还在墓里,并未被带走啊。慕白蘞这般想着,不自觉问了出来。 “只有端木血脉,方可开启莲花牢。叶无息之后,楚君已找不到可以开启王陵的人了。他那小孙儿,他自是舍不得让他赴险的。” 端木血脉?他竟是端木氏后人?高若兮心下一惊,错愕地看向慕深。脑中闪过无数的猜测。 就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晃得白蘞险些站不住。 “怎么了?”慕白蘞扶着玉棺勉强站住,脸色微微发白,“要塌了吗?”
第36章 第十三章莲花秘境归尘土 这一阵晃动,持续片刻,复归平静。 墓室内物件被晃得七零八落,编钟晃动着,撞击到石壁,发出悠长的声响。 国师似是体力不支,从玉棺旁滑倒下去。 “国师!”慕白蔹惊呼一声,连忙去扶起国师。除落英楼主淡定站在原地之外,其余三人皆围了过去。 国师依靠着慕白蔹,慢慢站起来,整个人冷汗涔涔。看上去相当不妙。 “国师似有不适?”慕深上前,在另一边扶住国师,减轻白蔹的压力。 慕白蔹探了探脉,一愣:“脉象虚浮,似有若无,此乃将死之相。” “我已近灯枯。”听罢慕白蔹的话,国师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沧桑的眼中一片寂静,似是早就等待着这一刻。 他稍稍恢复些气力,拂开白蔹和慕深的手,颤颤巍巍走向墓室北面那一座陶铸的宫殿模型。 “当年巫渺损毁了王陵基柱,是我献祭己身,联通整座陵墓,以我之灵力代替基柱,这才维持着整个陵墓。我寿数将尽之时,便是它坍塌之时。”国师目光盯着宫殿檐角上架着的血玉箫,神色复杂,“以我之残躯,护天子之陵寝到最后,也算完成了尉迟家的使命。” 尉迟一族,世代守护端木氏。大周国破,他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住天子们最后的安息之地。 “傅青阳想从莲花牢拿走的就是这管箫吗?”慕白蔹见国师盯着那箫看,猜测道。 “嗯,青阳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们只在一件事上有分歧,当年他支持昭明入主大周,而我私心所致不曾同意,便分散了玄天珠,藏起了血玉箫。我同青阳约定,若他能闯过莲花牢拿到血玉箫,那天下易主之事便随他。”忆及往事,国师怅然,他取下血玉箫,扬手朝慕白蔹招了招,示意她过来:“长……” “宁”字还未出口,落英楼主便出言打断:“国师,血玉箫乃大周传国之器,天子身份象征,无上珍贵。白蘞这小丫头毛手毛脚,恐保管不力,有所损坏。”他特意在“白蘞”名字上加重了语调。 国师会意,已然明白对方是不想暴露长宁的身份,提点他如今长宁只是慕白蘞。 机智!知我者,楼主是也。慕白蔹偷偷朝落英楼主竖起大拇指。 方才国师一开口,吓得她连呼吸都忘了。落英楼主这番话,不仅避免她暴露身份,还顺手将血玉箫这等烫手之物推了出去。正正和她心意。 “那依阁下之见,应当交给谁呢?”国师问道。 “此物既是高姑娘为入傅青阳门下所求,国师又有意让我们带走,不如就交给高姑娘吧。” 此言一出,不光慕深和百晓生惊讶,高若兮也是久久不能回神。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子,虽然不曾表现出什么恶意,但对她也绝不那么友好。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提议将血玉箫给她,着实受宠若惊。要知道,这血玉箫可是天子之物,外面多少诸侯权臣想着占为己有。 国师深深看了眼落英楼主。见对方眼底坦坦荡荡,便知他这话说得并不违心。他也看出来了,此人无心这天下,也无意令慕白蔹卷入天下纷争。 长宁这丫头机灵是机灵,却缺了些城府。一如她父亲,两袖明月。而高若兮这女娃娃,看上去柔柔弱弱,眼底眉梢含愁,惹人爱怜。实则心思不少,也颇有些野心。两厢对比,将这血玉萧交给她,似乎更合适些。 国师沉吟片刻,终是缓缓走向高若兮,将血玉箫递了过去:“当年心有不忿,令昭明错失天子之位。此乃我一生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才致使各诸侯国相互征伐多年。望姑娘为此箫觅得良主,令天下复归海晏河清。” 高若兮激动地接过血玉箫,随即又是郑重一拜:“谨遵国师教诲,若兮定不辱使命!” “快些走吧。这里马上就要塌了。”送了血玉箫,国师便下了逐客令,“我送你们。” 一行五人跟着国师又走回落下来的玉石台。 国师拽着慕白蔹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长……”国师一顿,意识到自己差点又喊错,随即改口,“孩子,珍重。若愿意,逢年过节便来此浇一杯酒。九泉之下,她也当欣慰。” 慕白蔹自然知道国师口中的“她”是谁。她轻轻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并没有回绝的必要。 得了应允,国师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转头又看向慕深,拉过他的手,将之覆上白蔹的手背:“至亲至疏是夫妻,凡事多些体谅与理解。人生之路漫漫,坎坷或平顺,当休戚与共,勿留遗憾。” 国师语重心长,拍了拍慕深手背,一如慈爱的长辈。 掌心贴着慕白蔹手背的温度,慕深脸色微微一红。 慕白蔹十分尴尬,交叠的手如有针刺一般,她想抽回,不料却被慕深握了个紧。 “国师放心,小子晓得了。” 不不不!你不需要晓得的。慕白蔹看向慕深,眼中颇有些无奈,好似在说:我的晋王殿下,你演得有些过了。 国师满意地放开了手:“走吧。”他推开三四步,随即又掏出骨笛,吹出一道尖锐的笛声。 那声音极为刺耳,似要穿透耳膜,震得五人耳边嗡嗡直响。 与此同时,玉石台缓缓上升。 待他们从那一声笛音中恢复过来,已然上升了数十丈。 慕白蔹看向国师,此刻,他佝偻着背徐徐进了女帝墓室,身后的墓室石门轰然落下。 虽然没有幼年时的记忆,但在短短相处的这段时间,她还是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疼惜。这让她忽的忆起了远在东海的祖母,出来这许多时日,她还不曾写信报平安。 今日回去,一定要好好写一封,顺带寄点昆仑特产回去。慕白蔹如是想。 “小白蔹。”落英楼主忽然懒洋洋唤了她一声。 慕白蔹一个激灵,这声音很不怀好意。她连忙看向落英楼主,却见他目光直直盯着她和慕深握在一起的手,似要盯出一个窟窿。 原本就有些不自在,被落英楼主这一看,更不自在了。然而,她想抽回手,慕深却不让。论手劲,她自是比不过的。 “阿深。”慕白蔹给慕深使了个颜色,示意他送松手。 慕深却没有理会,而是直接对上落英楼主的目光:“楼主唤拙荆何事?” 落英楼主冷哼一声,淡淡回了一句:“无事。” 气氛瞬间降到了零点。 慕白蔹更加感觉不自在。 高若兮看着慕深和白蔹握在一起的手,觉得分外刺眼。她拽紧手中的血玉箫,目光扫过慕深俊秀的侧颜,眼底似有不甘,心底那颗嫉妒的大树又抽出一条枝干。 感觉到气氛的异样,吴不晓也颇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活络下气氛:“二姑娘,你同国师看上去很熟。快跟小爷说说,有何渊源?” 虽是为缓解气氛随意找的话题,但他双眼亮晶晶的,一脸求知欲。慕白蔹更相信他是憋不住肚子里的好奇宝宝虫,才在这么冰冷的气氛里挖八卦。她皮笑肉不笑,嘿嘿一声:“没有渊源。就是人家国师觉得我可爱,心生欢喜,不免就多说了些话。” 吴不晓啪嗒打开折扇,露出不信的神情:“这欢喜得着实有些厉害。” “不厉害,挺一般。”慕白蔹恬不知耻地回嘴。 吴不晓无趣地扇了扇风,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似是在想着什么办法撬开慕白蔹的嘴。 “听说你一杯就倒。” “……”慕白蔹嘴角抽了抽,这家伙当真锲而不舍,都想到灌醉她了。 “不晓。”慕深声音一沉。 “公子,我就嘴上一说。”察觉到慕深有些不满,吴不晓乖乖收了扇子,目光转而看向头顶,“我们马上到了。” 光芒透过圆洞,投射到一行五人身上。淡淡的粉色,映得每个人都脸色非常红润。 眼见就要到达地面,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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