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如此生气。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对慕白蘞厉声呵斥。 胡小喜被最后一句惊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在他印象里,姑爷就像个任姑娘随意揉捏的软柿子,没想到情绪爆发时,竟然有如此威慑力,就连他这老油条都有些颤抖。 这最后一句话,也让他重新评估了慕深和慕白蘞上下级关系。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弄错了,真正的主子并不是他家姑娘,而是姑爷。这也就解释了慕白蘞能如此心安理得不务正业的原因。 虽然慕深的怒气震慑了胡小喜,但慕白蘞却只是惊了惊,眼中也没什么害怕和屈从的神色。她微微皱眉,有些纠结道:“三步这距离着实短了些。你看,我俩邻案处理公文,案碰案,这距离也不止三步。再者,风雪台茅房建得略恢宏,一个隔间就有七八步距离。还有睡觉时候,最近距离的里间外间也不止三步。” “……”慕深扶额,胸中熊熊怒火瞬息被浇灭,他又好气又好笑,“阿蘞,重点不是那三步距离。” “哦,那重点是什么?” “不要再与容瑾有任何瓜葛。” 慕白蘞又纠结起来:“可是迦叶果……” 似乎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慕深只觉一阵无力,他所有的怒气就像打在一堆棉花上,于慕白蘞毫无作用。 他方平复的情绪再次涌现惊涛骇浪,忽而,眼前一黑,他失去了知觉。 “慕深!”慕白蘞惊呼一声,“小喜叔,快去请大夫!” 有间书局瞬间乱了起来,吴不晓动作迅速地将慕深带回了房间。 “他怎么了?”慕白蘞探脉,发现他脉象紊乱,全身更是滚烫滚烫的,似是中暑之兆。如今已经入了秋,暑气已褪,怎么还会中暑?就算偶尔气温高了,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吴不晓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愤愤不平::“公子为你在太阳底下跪了两个时辰求来玄天珠,带你离开落英楼。结果回来了,你还气他。” 吴不晓难得没有添油加醋,老实地将事情告诉了慕白蘞。听罢,慕白蘞愕然:“除了绑绳子有些淤痕,我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并没有你们说的虐待。” “早就发现了。”吴不晓咬牙切齿,“都被落英楼主骗了!所以啊,二姑娘,容瑾就是团火,你别去碰。你伤情不打紧,我家公子矜贵,可不能被你气坏了!” 伤情?慕白蘞嘴角抽了抽:“你想太多。”容妖孽,她也想有多远躲多远,可是就是有点舍不得迦叶果。 慕深昏迷,幸好慕白蘞处理及时,在大夫来之前稳住了情况,这才没酿成大祸。 其间,傅青阳来看望过。见慕深还未醒来,也没久留,只是有些嫌弃地看了眼慕白蘞,愤愤然说了一句“祸水”。 慕白蘞默。此事,她觉得自己也很是无辜。但慕深确实是因她去了鬼门关一趟,她也没什么可争辩的,只能承了傅青阳的指责。 傅青阳走后,高若兮也急惶惶赶来,还带了不少滋补药,更是将高家派给她的名医带来给慕深诊治。随后又把煎药的事从慕白蔹那揽了过来。 慕白蔹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再看身边的高美人一边闪着芭蕉扇,一边添着柴火,着实愣了很久。 “二姑娘,你看看人家高姑娘多上心,又是补药,又是名医。哪像你,事事不在意,煎药都想着偷懒,除了让公子生气,就是让公子生病昏迷。”吴不晓从慕白蔹身后走出来,虽然高若兮表里不一,心思复杂,但对慕深这事上,吴不晓无可指摘。有了这样的对比,他对慕白蔹更加不满,说出的话也夹枪带棒。 慕白蔹讪然,顿了一会儿,弱弱为自己争辩了一句:“其他都对,就煎药偷懒这事,我不认。小高太过热心,我难以推辞。” “切!”吴不晓忍不住丢给某人一个白眼。 这时,胡小喜走了过来,面露犹豫之色:“姑娘,落英楼来人了。见还是不见?” 慕白蔹和百晓生对视一眼,皆有惊讶之色。他们从落英楼离开也不过半个时辰,这么短时间又来人,不知为了何事。 慕白蔹沉吟片刻,朝前跨出一步:”走!小喜叔,看茶。“有些事情,她还要问清楚。 吴不晓恶狠狠瞪了眼慕白蔹:“二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公子可是说了不准见容瑾的!” 慕白蔹挑眉,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我不见他,是他来见我。” “……”吴不晓觉得,慕姑娘跟落英楼主呆久了,耍无赖的本事学了个十足。不行,他得去看着,若是慕家姑娘被忽悠走,殿下说不定还会迁怒他。 吴不晓迅速跟了上去,院子里只留下高若兮继续在那煎药。 待那三人身影消失,高若兮扇风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眸望了眼慕白蘞远去的方向,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慕深,你看,这就是你一心一意对待的慕白蘞。你还不省人事,她转眼就将你的话当耳旁风。高若兮想笑,笑慕深满腔深情错付。她又想哭,明明自己百般示好,却换不来对方一个温柔眼神。 慕白蘞就是她一生的魔咒,任何她想要的,她付出千般万般努力不遂愿,而慕白蘞却总能轻易得到。 高若兮娇美的容颜冰冷而扭曲,眼底尽是嫉妒与不甘。若是有熟识的人在场,定是会被吓住,平日里柔弱亲和,如水仙般的美人竟能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那蒸腾的水汽也掩不去周身的戾气。 “大小姐。”作医者打扮模样的中年人从转角处走了出来,徐徐朝高若兮一拜。听这声音,是时常出现在她身侧的暗卫。 高若兮整理了一下表情,冷声问道:“如何?” “这书局明面上只有慕深、慕白蘞、百晓生和胡小喜四人,实则广布罗哨,十步一岗,守卫严密。” “这些我知道,我是问慕深房中有何机密。”高若兮借着与慕白蘞关系亲密,曾想偷偷摸进慕深房间,但每次都被吴不晓打断。那时起,她就知道慕深的身份绝不简单。 “慕公子房中守备最为严密,我虽以大夫身份进去了,却不能妄动。只要稍有逾矩动作,那些暗卫就会行动。” “你想说,仍是一无所获?”高若兮声音低了下去,隐隐带着怒气。 “不,大小姐,我发现了一样东西。在慕公子书案上有一枚黑墨石雕琢的六面印象,上雕蟠龙钮。纵观列国,拥有此物的唯有一人,是我大楚已故的皇长孙晋王萧湛。” 萧湛年少得志,因楚君恩宠,身兼数职。他觉得一人携带五六个印象甚是麻烦,便遣工匠雕琢了一枚六面印章。晋王薨逝,那印章随其下葬。 高若兮目光一动:“你确定?” “属下曾有幸见过那枚印章,绝不会看错。” “你先下去吧。”高若兮颔首,随即屏退了暗卫。 高若兮怔怔望着药炉出神,想起了关于晋王出殡前夜的种种传闻。她眼底忽地亮起一道光,似是柳暗花明一般,沉郁的心情一扫而光。 湛,深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55章 第十八章如意算盘打不响 容瑾并没有来有间书局,出现在书局的是说书人应留。 未见容瑾,慕白蘞庆幸之余,又有些失望。 应留依旧一身破旧乞丐服,摇着把破芭蕉扇,只是头上多了一根玳瑁簪。那玳瑁簪熠熠生辉,与他一身行头很不相称。 “广安君?”慕白蘞不确定地开口。 她面前的应留举手投足间散漫随性,满满的市井之气,与记忆中那光风霁月的模样相去甚远。仔细再仔细看,才能看出轮廓肌理有那么几分相似。 时间真是把杀猪刀。慕白蘞默默感慨。 “他是广安君?广安君不是早就死了吗?”吴不晓惊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一直叫板的应留,竟然是当年名动列国的广安君。 应留拱了拱手,笑道:“非也非也,在下只是应留,落英楼一介说书人。”虽说着否认的话,却没有多少说服力。 “史载,秦广安君日月入眸,姿仪甚美。应老头既无重瞳,仪表更称不上美,怎么可能是广安君?”吴不晓好奇心起,坐到应留旁边的椅子上,一双眼打量着他,“还有,广安君当年既然没死,为何不去阻止周秦决裂?” 当年,秦君冲冠一怒为胞弟,不仅驱逐了朝上的周人,甚至兵临昆仑。而广安君最是维持周秦关系,当秦君误会天子杀了他时,他为何不出现,没有及时化解秦君与天子的矛盾。 面对吴不晓的提问,应留有一瞬间的晃神:“那时,广安君生死与否,同周秦决裂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广安君没死,天子要灭秦;广安君死了,天子亦要灭秦。秦君不是为复仇而举兵,是为护秦国百姓而反抗。” 猜忌的种子已由元天颖种下,无论他死不死,结局都一样。阿元替他死后,端木见渊捏造他谋反的证据,一道旨传入秦王宫,逼死了他母亲。 那时,他和母亲都以为,只要明瞳子消失,那周秦关系就会回到最初。然而,谁也没想到天子早已丧心病狂,抹杀秦国才是最终的目的。 忆及往事,应留不免心感悲凉。当年,只要他不对端木见渊抱有幻想,便不用阿元替他赴死,也不会让母亲以死平息干戈。他自觉无颜面对兄长,所以一直漂泊四海,就算知道兄长未曾放弃寻找他,哪怕是他的遗骸,他也不敢站出来。 “所以,天子与秦君也只是表面兄弟。”不用说得多清楚,吴不晓已经明了,但心中疑惑却更多了,“我曾听闻大周末代天子在做鲁王之时,向来温雅谦恭,不似那心胸狭窄之人,怎么做了天子那般小心眼了?” “端木见渊得位不正,心中自是比谁都恐慌。”慕白蘞接过吴不晓话头,“所谓的温雅谦恭,不过是伪装,真正的端木见渊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二姑娘,你又知道了?”吴不晓诧异地看过去,“说天子偏激的有,说天子德不配位的也有,你这个‘得位不正’的说法倒是稀奇。你从何得知?” “想知道?” 吴不晓点头。 “就不告诉你。”慕白蘞吊起吴不晓胃口,却不再往下说,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应留的来意,“广安君已是过去,没什么讨论的必要。我倒是好奇,您今日来此为何。” 吴不晓被惹得心里直痒痒,但见慕白蘞没有说下去的意愿,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竖起耳朵准备听听应留的来意。 “慕姑娘可否给应某斟杯茶?”应留笑了笑,却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胡小喜一听,连忙准备为应留倒茶。茶壶还未倾倒,就被应留用芭蕉扇拦了下来:“应某想让慕姑娘亲自斟茶,然后捧给我。” 胡小喜一脸莫名其妙。 果然,跟容瑾一伙的人都思维奇异,让人摸不着头脑。慕白蘞如是认为,随即从胡小喜手中拿过茶壶,为应留斟满,而后捧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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